一陣折騰之後,林白終於弄清楚,這個小妖怪竟然是自己的影子。
林白摸著下巴仔仔細細打量影妖,越看越滿意,越看笑容越大。
既然是憑借自己所生,那就不會對自己造成威脅,不用吃,不占地,說不定...還可以培養它代替自己去上班。
林白想到這個絕妙的主意,嘴角的笑容怎麼壓都壓不住。
他親熱地挨到影妖的身邊,看著自己的臉忍不住含情脈脈地說:“不要害怕,這裡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家人。”
完全忘記了誰幾小時之前害怕的要報警。
林白有個不大不小的嗜好,那就是十分自戀。
明明自身長得不是憤世嫉俗的大帥哥,他就是對自己滿意的不行。
皮膚光滑,鼻梁高挺,眼眸深情,他一趴在鏡子前就是好幾小時。
對他來說,這是最放鬆最快樂的心裡放鬆方式。
所以知道影妖是自己的倒影之後,心裡倒還生出點不大不小的憐惜,當然,完全沒有他哄騙小妖怪的那一套肉麻。
林白的臉色緩和了不少,先提出來:“那我先給你取個名字吧,不然總叫你影子影子的,多突兀啊。”
雖然影子也不覺得自己還會有機會讓彆人喊自己,但還是看著林白躍躍欲試的樣子,點了點頭。
林白心裡一瞬間竄出好幾個流芳千古的大俠名。
楚留香?不行。
楊過?斷臂了,不美觀。
郭靖?太傻,不機靈。
看來從曆史人名裡找總會有原型乾擾,那就自己現取一個吧。
林白走到小影子的麵前,捏住他的下巴,看著那張和自己鏡子裡彆無二致的臉。
天花板上裝的壁燈投射下柔和的黃暈,正正撞進影子的眼眸裡。
全然的認真和信任讓那張臉看起來無辜極了,林白被影子的眼神怔住了,等他反應過來,他已經捏著影子的下巴好久了。
他冷不丁鬆手,跳遠了幾步,掩飾發紅發燙的耳朵,清了清嗓子,急急說道:“嗯...就叫你蟋蟀好了,大名林術皚。”
影子眼睛沒有盯著異常的林白,他感受了下空氣裡有點變焦的棉花糖香味,沉浸地吸了一口,含糊應下。
影子不知道自己的誕生是為了什麼。
他還隻是個小寶寶呢。
林白好不容易把臉色調回了正常狀態,看一看表,竟然已經半夜十一點了。
第二天上班的焦灼和睡眠的困意一下子打倒了他,林白迅速衝進洗手間洗了個戰鬥澡,然後躺上床焦慮的玩手機。
全程,坐在沙發上的林蟋蟀都抱著膝蓋靜靜地等著林白的動作。
他試圖在林白衝澡時跟著一起進去,但被林白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林白睡前迷迷糊糊記起來還有他這麼一號人,於是吩咐了句讓他自己睡。
林蟋蟀歪了歪頭,影子不需要睡覺。
影子以人類的情緒為食,隻要還有主人的情緒在,它們就永遠不會消失。
床上的林白呢喃著夢話,一牆之隔的林蟋蟀無聲的練習白天的對話。
一夜,就這樣平靜的過去了。
林白被急促的鬨鐘吵醒,伸手按掉,懶洋洋坐起來。
從旁邊拿出一麵袖珍小鏡子欣賞起自己慵懶沒睜眼的樣子。
耳邊突然幽幽傳來了熟悉的聲音:“為什麼不看我~”
林白轉過身看到林蟋蟀木著的冷臉嚇了一跳,把鏡子都甩到了床墊上。
林白捂著胸口,對林蟋蟀認真的說:“你不要嚇我,把我嚇死了,你也就沒了。”
林蟋蟀聽了立馬緊張起來,他一個彈跳就從床的那頭蹦到了這頭,把腦袋放在林白的心口聽到熟悉的彈跳聲,才呼了一口氣。
林蟋蟀放下心來,林白卻僵住了。
他從小就隻喜歡看自己,隻對自己有感覺,這樣活生生有溫度的另一個“自己”就這樣靠在他的胸前...
簡直就像是在...
林白被自己的想象熱出了一身汗,他胡亂推著林蟋蟀的腦袋,“出去,出去,我要換衣服了。”
林蟋蟀正奇怪,空氣裡為什麼突然從焦糖味變成甜辣味了,就被胡亂塞出了門外。
他正想提醒林白,其實任何有反射的地方都是他,但是,還是不說好了。
林蟋蟀乖乖學著林白昨晚洗漱的動作清理好自己。
雖然影妖不會像真正的人類那樣代謝,沒有真正的汗液、毛發和眼淚,但是行為動作還是要仔細學到的。
身為一個合格的影妖,就要麵麵俱到。
林蟋蟀暗暗捶胸。
當然——他用的是林白的用具。
於是,林白在經曆心情激蕩的早晨之後,來到衛生間,麵對濕漉漉的牙刷,心情又一次變得複雜。
客觀上,這隻牙刷被人用過了。
可是,主觀上,那是“自己”用過的牙刷。
林白看了又看,麵無表情的把牙刷塞進嘴裡刷出雪白的泡沫。
林白整理完畢,拿東西出門時,特地把電視給打開了。
他站在門口,對林蟋蟀說:“你就先看電視跟人家學說話吧。都是妖怪了,學習能力不能太差。”
再說,我學東西也很快。林白又昂頭挺胸地想。
林蟋蟀戀戀不舍地看著移動美食庫遠去,幽怨的點頭。
林白看著自己的臉做出那樣的表情,簡直像看著雛鳥的媽媽一樣心軟,他好想大喊我不去上班了!
翻閱了下手機的餘額,林白又冷靜了。
他冷酷著告彆,出門乘電梯下樓。
家裡恢複了安靜。
林蟋蟀變成了麵無表情的樣子,直愣愣坐在沙發前看著不斷跳動的屏幕。
從早晨的兒童劇場,到上午的電視劇,中午放新聞聯播,下午放綜藝,晚上是八點檔婆媳吵架倫理劇。
林蟋蟀在陽光不斷移動的陰影裡一言不發。
影妖沒辦法吸收彆人的情緒,他現在每一分鐘的實體,都是對力量的消耗。
時鐘滴滴答答,林蟋蟀感覺自己的“胃”開始燒灼了起來。
他的手已經變得有些虛影了。
當時鐘指到“九”時。
終於,一聲鑰匙擰開房門的聲音從玄關處傳來。
林白今天倒是沒有去見客戶,他處理上司遞給他的文檔,還有同事一骨碌塞給他的文件,都比大學所有的課本加起來要厚。
林白的臉因為長時間沒有做表情有點麻,他邊揉臉邊打開了房門。
腦袋裡正想著小影妖在家裡乾了什麼,一個黑色的身影就在他剛進門時,把他撲到了門背後。
林蟋蟀的頭埋在林白的頸窩,深深吸了一口氣,是有點苦的青艾,好香。
他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身上有了一點力量,於是,更用力的擁抱著香味的來源,狠狠扣在自己懷抱和門板之間。
林白被關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腦袋有點空白。
這個黑暗的角落,意外的很有安全感。
他手裡的公文包掉落在地上,他的手猶豫著放下了林蟋蟀的背上。
他扭頭看向玄關處的鏡子,兩個身形一樣,麵孔也一樣的人狠狠抱在一起。
他的臉上滿是迷茫,另一張臉卻是滿足,林白看著他眼尾生出的一抹紅暈,晃了神。
林白的皮膚很白,眼尾更是透明的露出血管的青紫脈絡來,一抹嫣紅給本來溫柔的眼型帶來了點色氣。
林白心想,難不成把影妖關在家裡一天,他害怕了?
養影子還要遛的嗎?林白有點苦惱。
林蟋蟀終於抱夠了,他有點羞澀地把林白放開。不敢抬頭看林白。
他今天看電視知道了,擁抱,是很親密的人才能做的。
雖然他心裡認為他和林白是世界上最親密的人,但是林白昨天剛看到他還很害怕呢。
林蟋蟀像小狗一樣動了動鼻子,嗯,空氣裡變成橘子味了,林白不生氣。
於是他屁顛屁顛地幫林白把掉在地上的公文包放在了書桌上。
林白洗了手,把昨天買的冰鎮的哈密瓜拿出來,削皮,切塊,擺在透明的玻璃碗裡。
哈密瓜的冷氣熏得玻璃碗蒙了一層薄薄的霧氣,林白坐在沙發上,把電視調到自己正在追的欄目,就著哈密瓜看。
林白咬著哈密瓜的果肉“嘎嘣嘎嘣”響,甜蜜的汁水充盈口腔,林白覺得身上的細胞都被激得一震。
吃,果然是最幸福的事情。
林白把瓜吃到一半,身邊挨上了一個熱乎乎的生物。
心情良好的林白看著一臉渴望的林蟋蟀,把哈密瓜碗往他那邊推了推,大方的說:“喏,吃吧。”
小影子也能吃東西嗎?
得到首肯的林蟋蟀立馬行動,但沒有將手伸向哈密瓜,反而將林白拖得靠近了自己。
林白的放鬆和愉悅讓整個房間的空氣都充滿了哈密瓜味,剛剛擁抱吃的苦青艾情緒,和這個比起來簡直是中藥!
林蟋蟀饞的要死,把林白麵對著自己扣在懷裡,就著這個姿勢開始聞林白脖子的味道。
脖子最靠近心臟和血管,生命的美妙樂曲從這裡強勁彰顯自己的存在,美味的情緒也從這裡變化成實體。
林白莫名其妙,放鬆狀態的他被拉過去當成玩偶,太近的距離害得他有點羞惱。
更重要的是,林蟋蟀害他沒聽清剛才的凶手揭秘!
他“啪”地一下打在林蟋蟀的背上,示意放開自己,林蟋蟀一臉的不情願,嗚嗚才吃上兩口。
但再不放開,空氣裡的哈密瓜味情緒已經開始變化了。
林蟋蟀臉上沒什麼表情,一雙眼睛控訴著林白的暴行。
林白已經可以漠視這種程度的撒嬌了。
他翹著腳啃剩著剩下化成常溫的哈密瓜,總覺得有些軟了,沒有剛才好吃。
林蟋蟀也很不滿,林白出爾反爾!他沒吃飽!
空氣裡也沒有香香的哈密瓜情緒了!隻剩下軟爛沒口感的果香。
林蟋蟀巴巴地跟在林白的身後,跟著他走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