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裡常年隻能感覺到陰冷的氣息。
沒有陽光,
確實太冷了。
白生搓了搓身上僅剩的單薄內衣,他本該是遊魂,無所體溫卻仍覺得十分冷。眼看前麵的小舟越來越近,依稀能看見舟上的老人劃著槳吃力的樣子。
“唉!不是老頭子我多嘴啊,你一個生魂每日都往我這忘川河邊晃蕩,也沒法過橋,總是站在這裡作甚啊!”
老頭剛剛靠岸就看見白生的身影。這都幾百年了,老頭幾乎天天看見他在這等著。
正如老頭所言,白生乃一生魂,不算真正意義上的死了。因此過不了那奈何橋。這鬼界確也是不是有一些尚有陽氣的生魂,那也很快就魂歸其身,也並無大礙。
偏偏這個白生明明是一生魂,卻始終沒有他的記錄,無法得知其身世不知來自哪裡,就連他自己也什麼都不記得了。無法,也隻能待在這鬼界裡,一待就是幾百年過去了。
白生沒有回答老頭的話,老頭也再沒說什麼。他是這忘川河上運送亡魂轉生的船夫,白生聽說他已經工作幾千年了。
白生回頭望去,河上出現瑩瑩點點的光澤,似是流星一般。這就意味著他該去運送亡魂了。船夫臨走前告訴了白生一句話。
一句重新燃起白生希望的話,“我知你一直想恢複記憶,或許你可以去子時酒樓問問,但那裡很危險哦。”
話音隨著老頭的船越來越遠。白生落下了眼眸,似乎再思考這件事的利弊。他確實很想要想起自己的過去,雖然他知道已經過了幾百年,自己的朋友家人肯定都已不在了,但是他心裡一直有一種執念,讓他記起重要的東西。可是這子時酒樓他是聽說過的,神秘且危險。
踏入酒樓,一念生死。
但白生已無其他辦法,即使刀山後海也要闖一闖了。
白霜遍地,紅色的彼岸花開的絢麗,映襯著來訪者的野心。子時酒樓就立於此處,人鬼交界,隻於子時可開,若是錯過便隻能再等一日了。畢竟來這裡的人都是需要實現願望之人,或需財物,或有為了之事。入酒樓者拿等價換之,皆能實現。
貪念、權利、欲望為酒樓經營之本。
白生踏上去往酒樓的石橋上,一眼望去少說也有百餘人在那裡等著。這隊伍竟是排到了石橋的一端處,看來這生意確實火爆。
酒樓離著石橋有一段距離,因此也讓白生清楚的看見酒樓的全貌。
紅色的燈籠高高掛在房簷上,使暗色的梧桐木更添一分邪氣的感覺。這裡的每一塊瓦片,每一處雕花極儘風雅,又似感高貴與奢靡。他似乎感覺到這酒樓會呼吸一般。令人害怕,也令人好奇與向往。當真不愧這“天下第一鬼樓”的稱號。
從這裡往上看,白生在高處看到了一名女子,身穿豔服。他在心裡猜測應當是這酒樓裡的那位神秘的老板娘吧。
子時一到,酒樓內響起了震耳的鼓聲,預示著她即將開門迎客了。
隨著大門被拉開,白生隨著人群陸陸續續進入這酒樓內。無意間瞥見了旁邊石壁上的壁畫,似乎是與那石橋上的詩句互相輝映的。
“驚世扇骨存,永憶青羽安。”
“月光下照千萬層,湖心淵深三百寒
“將軍淚血已乾,婦人思慮儂愁。”
“蟻踏足下,染儘青衫,雨可恨高樓。”
“重山煙雨繞,懸日難識君王心。”
還有一句不知是被太多人踩踏的原因還是什麼其他的,總之白生僅能隱隱約約看見“梧桐”二字。不過他倒是看那壁畫上,河邊交錯的梧桐樹身披朝陽的模樣讓他在這陰冷的鬼魂地界感覺到了一絲溫暖。
雖然這子時酒樓最為出名的乃是它可以完成願望,但其中酒品,菜品也不遜色於它的招牌。
“哎?既然如此那這交換之法如何進行啊?”
“這位兄台第一次來啊,這就得看我們當中誰符合青梧娘娘的眼緣了!”
“因此啊,要想得到青睞就需要……你有些才學嘍。”
看來,並不是人人都能來一趟實現願望的,白生心裡腹議道。正在思考著如何施展才藝之時,突如其來的吵鬨聲打斷了白生的思緒。
“你還好意思來這,就你家那一窮二白的模樣,拿什麼來換啊!”
“可不是,我勸你啊,還是趕緊滾蛋,彆平白無故臟了娘娘的眼!”
吵鬨聲的緣由似乎就是這裡,兩名身穿華服的公子罵罵咧咧的模樣倒是與身上的貴重絲線形成鮮明對比,令人感到諷刺。
白生皺著眉頭,心裡很是不爽,這不明擺著欺負人嗎。
“三位認識?”
“怎麼,這位公子想為他出頭不成!”
“非也,就是實在想不到他穿的如此簡陋竟與二位相識,在下隻是疑惑便忍不住出聲詢問一番罷了。”白生淡淡的笑著,一副運籌帷幄的模樣倒是騙到眾人了。
兩位公子哥上下打量著白生的模樣,相貌俊美,氣質出眾確實不像與這渾身惡臭的叫花子相熟。
“公子有所不知,這叫花子是個偷東西的慣犯,看我家有錢便經常偷偷摸摸的跟蹤我,已經好幾次讓我逮到了。”這位穿著金白綢緞的公子哥尤其氣憤越說越生氣,甚至伸出食指瘋狂的指著那個穿著簡陋衣服的男子。
“沒有……”
正在說著激烈的時候,男子用著若有若無的聲音說道,但也確實準確的傳到了眾人的耳朵裡。
“沒有!?沒有什麼”公子哥似乎覺得他這話說的毫無道理,故而聲音又提了一倍。
“沒有……沒有偷你的東西”那男子也終於將頭抬了起來,白生這才看清楚他的臉。雖說臉上讓泥土和灰塵弄的臟兮兮的,但也能看出本人長大眉清目秀的。
“沒偷東西,你沒偷個……”
另一個公子哥抬手似乎想打他。這招被白生預判到了,隨及抓住其人的手腕,使他掙脫不開。雖說白生一個生魂,也並沒有什麼強悍的實力,但他不知為何天生力氣就大。
白生觀察了這公子哥,雖然身上值錢的東西不少,但其實沒什麼實力,就一紈絝最多也就會仗勢欺人。如此一來想唬住他們也並非難事。
“哎,這位公子想打人可不妥啊!”
“這好歹也是在子時酒樓內,公子如此行事這不就是不給娘娘麵子嗎?”
“我相信公子也不想被……趕出酒樓吧!”
白生的語氣平淡又不失禮數,讓旁人挑不出錯來。而被護在後麵的男子這才默默抬起由於剛剛害怕而低下的頭,注視著白生的背影,眼神中似乎透露著感激之情。
“你……!”
“二公子,他說的有理啊,到時候如果大公子責怪,可不好收場!”站在公子哥旁邊的應該是他家的下人,小聲的在耳旁提醒道。
鈴鐺奏響,亦步亦趨。伴隨著的是走下樓梯的木頭響動的聲音,以及與那鈴鐺聲音同樣美妙的女子的聲音。
“竟想不到,不過小酣幾許,我的酒樓裡會大鬨起來!”
“看來我得提前謝客了”走下樓的應當就是老板娘了,白皙的手臂慵懶的扶著身旁的木欄杆。身披金縷長袍,墨綠色的豔服顯然更加襯得青梧的美豔。發飾上的鈴鐺隨著主人的停靠而逐漸平緩了下來。
如果白生沒有猜錯,這個女人便是在他進來前遠遠高望的那個人了。確實美豔。
“你還有……你,跟我上來”
青梧的目光在這個大廳內隨意打量了一圈,最終落在了白生的那個方向上。她好看的丹鳳眼微微一顫,眉頭皺起的瞬間將手抬起指了指白生以及他身後的那個男人。
隨後轉身即將上樓。無法白生看了看身後畏畏縮縮的男人拽著他的衣袖趕緊跟上。
“哎,娘娘……”那個公子哥似乎還想說些什麼。
“莫二公子,莫說是你若是神尊大人來這酒樓鬨事,趕出去都是輕的。本君看在與你兄長有幾麵之緣,他又幫過畢方的份上才放你一馬。”
“不要辜負了你兄長的一番苦心。”
這句一出,莫二公子的臉色瞬間黑了一個度。他是知道他大哥為了得到青梧娘娘的一分薄麵,下了多少功夫,如今要是因為自己闖了禍讓大哥這些年的努力都白費了,回去他就完蛋了。他哥必定扒下自己一層皮。
嚇得莫二公子連忙拜彆了青梧,離開了酒樓。隨後眾多賓客都紛紛離開了,一刻都不敢多待。
白生倒是對這位娘娘產生了好奇之意,她在這的地位似乎很高,但凡有個厲害的主都想與她結交。
緩慢的走在青梧的後麵,大氣不敢出一口,看看身後的男子比他還要慫,倒是讓他有些欲哭無淚了。在那紈絝麵前裝裝樣子還行,這老板娘法力高深他可不敢造次啊!
這裡的柱子似乎是真的會呼吸一般,明明門窗緊閉但就是感覺得到耳邊有空氣的流動。使這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又加了一分。
“二位公子在這裡等等,我還有點事要處理在,很快就回來了”
隨後青梧便將房間的門關上了,好像還掛了門閂,白生聽見了扣上的聲音。
“哎,公子你喚何名啊”房門關上後安靜了兩、三分鐘。白生看看男子緊張的樣子決心打破這個安靜到離奇的環境。
“我,我叫黎存河。我不是小偷”
黎存河好像挺在意這個“小偷”的身份,著急解釋,滿臉緊張。
“噗哈哈,放心吧我相信你,不過你為何要跟著那莫二公子!”如果他不是為了偷東西那應當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讓他不得不跟著莫公子才能完成。
“跟你來這是不是也有關係啊。”
黎存河兩手緊握,看起來有點猶豫,或許他在思索是否能信任剛剛幫過他的這個男人。
同時,隔著不遠的一個房間,屏風上畫著含花待放的枝葉。青梧坐在屏風前的紫檀木椅上,思考了許久的樣子。
“畢方!”
“小主人喚吾何事啊”一隻精致的鳥鶴從寬大的窗戶外麵飛了進來,赤色的羽毛華麗光澤柔順。應該是極其愛護自身羽翼的吧。
“幫我給靈界莫家送封信。”
“拜托,吾好得也是古獸,怎麼到你這反而成送信的蜂鳥了。”
“好了,彆抱怨了,回來同你加餐”
畢方也不說什麼了,直接叼走了青梧手上的信件,快速的飛了出去。希望天明前能回來吧,畢方如實想道。
望著畢方逐漸消失在黑夜中,青梧笑了。
今晚似乎也沒有星辰滑過。
事情好像變得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