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閔孝陵本就東……(1 / 1)

清江夢憶 白小沈 3560 字 10個月前

閔孝陵本就東西不多,張楸幫他打下手裝起來的衣服不過一個箱子。

張楸感慨道:“我上次搬家是大學畢業退宿舍,我猶記得當時我打包了五六個箱子。孝陵,我都有些自慚形穢。”

閔孝陵刮了刮她的鼻頭,“女孩子總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

“咦,早知道不誇你了。”

“難道不是嗎?我看你家裡收集了好多餐盤,但明顯不是用來吃飯的。”

“那些是我去英國玩的時候從二手店買回來的,當時為了完整地帶回來,費了好些力氣。其中一個彼得兔的盤子年份恰好是我出生的年份。”張楸說起這些收獲,有些抑製不住的喜悅。

“那如果你買個新的,你既能使用,又能欣賞。”

“你知道我買來多少錢一個嗎?2.5磅。”

“買個新的25磅?”

“孝陵,首先,25磅是買不到新的,其次,你有沒有覺得你這樣講話有些帶有什麼什麼的味道?”

閔孝陵大笑,忍不住搓揉了下她的頭發。

整理完東西已接近晚上十點,閔孝陵打算先送張楸回家,“路上跟你說個事。”

張楸一愣,想起本來也是為了他說的事而來。

前晚,閔孝陵和閔母說完話,到樓下倒了杯水喝。閔母似歎似愧的表情不斷在腦海中回閃,閔孝陵有些懊惱剛剛說了這些話。

“孝陵,還沒有休息嗎?”黑暗中響起一個聲音,是閔嘉炎。

閔孝陵回頭,閔嘉炎手裡拿著根煙,指了指門口說:“今晚天氣好,一起門外坐坐。”

叔侄倆在花園裡坐了下來,花園經閔母精心打理過,休憩的桌椅正對著房屋一側的溪流。夜晚的溪流映照出月亮的倒影,晚風輕輕一吹,倒影影影綽綽。

直到閔嘉炎抽完手裡的煙,他才又開口道:“有件事,說不說,好像也不會有太大的關係,但我想,還是說出來會好一些。”

閔嘉炎和徐敏結婚八年,閔孝陵幾乎從未聽說過他們之間的任何故事。

閔嘉炎有段時間經常去酒吧,去的次數頻繁了,連調酒的小哥都認識他,有時還不免調侃幾句:“你天天來,家裡人沒意見嗎?”

閔嘉炎鳳眼一挑,“我看起來像是有家不想回嗎?”

閔嘉炎之前一直被閔老爺子明裡暗裡提醒該成家立業了,麵對各自各樣的言辭,閔嘉炎也有不少對策,最常說的無非是:“我哥符合你所有的要求,孝珍和孝陵也出生了,你還急什麼呢?”以往,閔老爺子會被他這些話氣得吹胡子瞪眼,可如今發生了那樣的事,閔老爺子見了他也隻是歎氣,再也不說其他。

閔嘉惜來找過他,勸說了一番,“嘉炎,我很高興你做了應該做的決定,成年人應該承擔起相應的責任。但現在你晚上喝酒白天睡覺,這是打算如何?什麼時候去公司上班?”

“哥,你總得允許我傷心一陣吧。這麼快就要把我抓去上班,會不會太殘忍了?”

閔嘉惜也拿他無法,“凡事應當張弛有度。”

“哥,你這樣大嫂不會嫌棄你很沒趣嗎?”

閔嘉惜無奈,換了個話題,“孝陵來電話說在那邊還不錯,聽他的意思,他可能想留在那邊。”

閔嘉炎點頭讚同:“他適合在那裡。”

閔嘉炎終究也未沉湎於此,兩三個禮拜後的一天,工作後從未踏進過自家公司的閔嘉炎開始了在閔氏的工作。工作總是忙忙碌碌,偶爾開車在下班路上,閔嘉炎甚至產生了一種恍惚:我在哪裡?我又在做什麼?我將來想做什麼?閔嘉炎甚至想到,是不是真的如其他人所說,該成家,有個家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又是一天開車在下班路上,閔嘉炎看到之前一直光顧的酒吧,一時興起,他想進去喝一杯。

調酒的小哥還在,見到閔嘉炎,自來熟地打招呼:“好久沒見到你了。”

“和之前一樣。”閔嘉炎說道,“最近為生活的意義所累。”

小哥很快把酒遞給了他,“可你看起來意氣風發。”

“那是因為你們這裡燈光好,照的。”閔嘉炎喝了一口,味道似乎和記憶中的有些差異,但誰又能說記憶一定是準確的,沒有經過矯飾呢。

喝完酒,閔嘉炎起身想走,誰料旁邊有人叫住了他,是一個陌生的年輕女子。

年輕女子把自己的杯子推到閔嘉炎麵前說道:“我試了下,喝不了這麼烈的酒,要不你幫我喝下?”

閔嘉炎想她怕不是認錯人了。

她調整了下坐姿,背挺得筆直,穿著黑色連衣裙,臉上沒有化妝,看起來麵色有些蒼白,“我沒有認錯人,其實是誰不重要,我本來想喝杯酒,但沒想到酒的味道是這樣的。”

“小姑娘,大學畢業了嗎?和男朋友吵架了?”

出乎閔嘉炎預料的是,他隻是隨口問的一句話,竟惹得對方流起了眼淚。

調酒小哥圍觀了一陣,跟閔嘉炎說道:“人家失戀了也很可憐,你幫人家喝了吧,就當助人為樂。”

“我喝了她能好?”

“你要知道,當人有一個執念的時候,就想實現這個執念,你現在不喝,她肯定還要找人,你就當挽救她於水深火熱中。”

閔嘉炎想無非就一杯酒,“酒我喝了,我喝完你早點回去。”

剩下的記憶,閔嘉炎已經模糊了,頭昏腦脹醒來的那刻,他先看到一個穿著白色睡衣的女人的纖弱背影。心裡一陣狂跳,閔嘉炎坐起了身,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未著寸縷。

背對著他的女子轉過了身,閔嘉炎認得她,這是昨晚在酒吧看到的臉,“你在乾什麼?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對方似笑似哭,嘴巴張了好幾次才發出聲音:“我叫徐敏,我是餘婉玲的女兒。”

閔嘉炎如被雷打中般愣在當場,“你再說一遍,你是誰的女兒?”

徐敏沒有再說話,視線移到閔嘉炎身側。閔嘉炎順著她的視線看向身側,身側的床單上染有血跡,腦中如被原子彈洗劫。

“無非就是一杯酒。”閔嘉炎又點上一根煙,“我無數次回想起當時我自己的這個想法,覺得可笑至極。”

閔孝陵淡淡問道:“你沒想過她是騙你嗎?所有的事是一個設計好的局。”

“後來有想過。”閔嘉炎說道,“但是在一開始,我沒有想過。孝陵,當局者迷。”

閔嘉炎一開始並未想和徐敏結婚,這個錯誤需要被彌補,但肯定不是以結婚這種形式。事情發生後,徐敏一直住在酒店,她說她無家可回。閔嘉炎思來想去,想把她送出國,但徐敏不同意,“我不想出國,如果你不和我結婚,我寧願選擇去死。”

“你相信了她?”

“孝陵,一個人瘋狂起來,是什麼事都會做的。我原本也以為她隻是隨口說說,但很快我就接到了酒店打給我的電話。”

閔嘉炎猶豫著不知該如何才好,於是找閔嘉惜和盤托出了這件事。

“不行,你們不能結婚。她人呢,我來去跟她說。”閔嘉惜堅決反對這個荒唐的決定。

“哥。”閔嘉炎邊開車邊說,“我見你前就是從急症室出來。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是來找你的路上我也想了想,我發現我的人生原本也微不足道,我可以結婚。”

“你的人生微不足道,你就可以任意糟蹋嗎?”

“你們不都希望我結婚成家嗎?”

“你這樣我寧願你一輩子不結婚。”

閔嘉炎見前麵沒車,側過頭,跟閔嘉炎說道:“哥,你不要說置氣的話。我今天來找你……”話未說完,閔嘉炎的眼睛被一道光閃了一下,隨之而來的是“碰”的一聲,他的車撞上了不知何時開到他前麵的車。

“二叔,結婚有意思嗎?”

“我這樣的結婚當然沒意思。”閔嘉炎在閔嘉惜的葬禮上接到了醫院的電話,說徐敏又拔管了,他記得,他那時候幾乎機械地跟醫生說:“你跟她說,我會和她結婚的,讓她好好活著。”

“孝陵,我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那天我沒有去找你爸爸,那應該不會有車禍這樣的事。又如果那天撞死的是我,很多事情就又變得簡單了很多。可是生活,哪裡會跟你談如果。”

“我記得我看過一本米蘭昆德拉的小說,我記不起小說的名字了,但是裡麵有句話我一直記得。大致意思是,人永遠不知道自己要什麼,他既沒有前世做比較,也沒有後世來修正。”

閔嘉炎沒有說話。

閔孝陵繼續道:“他還有本書的書名叫《生活在彆處》,其實生活也在此處。”

閔嘉炎輕笑了聲,“孝陵,有一點我始終沒有想明白,她為什麼給自己編造了個名字。”

“因為她覺得這麼做愧對她父親。”

“是嗎?”

“我想她從來沒跟你說過她父親的事。”

閔嘉炎熄滅了自己的煙頭,“這麼多年,雖然說是結婚,但是我對她的事也是知之甚少。”

夜色漸深,車上了高架,高架下的居民區燈火都暗了下來,唯有清江上架起的兩座大橋燈火輝煌。張楸靜靜聽完了這個故事。

“她是想複仇,她是要為自己沒有獲得母愛而複仇。可是,她現在才知道,她所做的所有的一切,傷害了所有人,除了她最想傷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