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假期過後，工作堆得如山高，張楸連著三天都是全天的會議。白天都是會，就意味著加班成了日常，隻有在會議結束後，才有時間來對付每天都出現在郵箱裡的好幾十封郵件。

周三的晚上七點半，坐在張楸對麵的同事終於收拾桌麵下班，“張楸，我先走咯。”

“好，明天見。”張楸邊回邊拿手機看時間，又趕忙和吳媽媽打了個電話，“吳媽媽，我今晚晚點回家，不用等我，你先吃飯。”

打完電話，張楸抬頭張望，財務部還有幾位同事在，隔壁市場部更是不知道聊什麼聊得正在興頭上的模樣，幾乎各個都笑得前俯後仰。張楸看郵件顯示還有二十五分封未讀郵件，決定先去五樓食堂吃個飯再繼續工作。

電梯三麵都是鏡子，張楸在鏡子裡見自己的黑眼圈肉眼可見，不免歎息，餘光瞥見手裡的手機亮了一下，打開一看，顯示是閔孝陵發來的信息。張楸還沒看清信息內容，就把手機先鎖上了。

七點半的食堂已無幾個菜可選，張楸隨手拿了兩個菜，找了一個沒有人坐的四人座吃飯。張楸幾乎有些神經質地盯著放在餐盤前的手機，既希望手機不要再亮起來，又隱隱希望那個人可以再發個信息。在如此膠著的心情下吃完晚餐，張楸又迫使自己去便利店買了一瓶桃子味的酸奶。結帳的時候，張楸甚至問便利店結帳的小哥：我該怎麼付錢。小哥好笑地指指她手裡的手機：微信、支付寶都可以啊。

商場和辦公樓是連在一起的，五樓是中轉站，既可以前往辦公樓，也通向商場。張楸從商場五樓坐電梯到四樓，沿著商場走了一圈。櫥窗裡琳琅滿目，張楸看著一家店的某一件連衣裙喝完了剛買的酸奶。或許是逗留的時間過長，店裡的服務員也注意到了她，趕忙上前熱情招呼：“小姐，如果喜歡的話進來試試。“

張楸擺擺手，趕忙離開。回到五樓，再也沒有看到手機亮起來，張楸心裡生出些許失望。走進辦公樓的電梯，按下了公司樓層的電梯按鈕，張楸也終於下了決心打開手機，看那條剛尚未開完的信息，誰知，信息還未開完，電話先來了。

兩人隔著手機沉默了好一陣，直到電梯樓層到達的聲音想起，才驚醒了兩個人。

“還沒下班？”閔孝陵問。

“啊？恩，這幾天比較忙。”

“我也還沒走，一起吃個飯？“

張楸趕緊說道：“我剛在樓下吃過了。” 說完，不禁有些懊惱，好似自己很小氣一般。

果然對麵的閔孝陵輕笑了聲，“我還沒有吃飯，可以陪我嗎？”

收拾電腦下樓的那一刻，張楸不免覺得兩人有些無聊，仔細想起來，似乎也並沒有什麼了不得的事一定要爭得麵紅耳赤，但在當時卻又十分不想示弱。

爭執的起源，也隻是有關閔嘉炎的離婚，看似毫無關係的一件事。

那天崔韶陽等了一個晚上都沒等來閔孝陵的回複，第二天一早就急衝衝跑去閔孝陵家。

給他開門的是薛姨媽，驚訝地問他怎麼這麼早就來了，珍珍和孝陵都還在休息。崔韶陽和薛姨媽聊了幾句，抱怨自己早飯還沒吃就來了，話未說完，就見到閔嘉炎從房裡出來，問薛姨媽早上有什麼可吃的。

薛姨媽給崔韶陽和閔嘉炎各自煮了一碗小餛飩。崔韶陽和閔孝陵從小玩到大，跟閔嘉炎也不算是陌生人，但自從閔嘉炎結婚後，閔孝陵和閔嘉炎的關係疏遠起來，也難得見到這位二叔，上次在機場也不過是匆匆招呼而已。現如今坐在一起吃早飯，即使是聒噪如崔韶陽，除了跟著閔孝陵叫一聲“二叔”，倒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但崔韶陽畢竟是閒不住的，雖然話沒怎麼說，但是眼睛“骨碌骨碌”朝著閔嘉炎的方向轉了好幾回，幾年前的閔嘉炎在崔韶陽的心目中一直都是意氣風發，恣意盎然的，而且崔韶陽一直覺得，比起閔父，閔孝陵的做派姿態，顯然更像當年的閔嘉炎。而如今，幾年過去，閔嘉炎外表完全不修邊幅，以前被人總是津津樂道的公子哥模樣幾乎蕩然無存，就連吃餛飩的時候，發出的咀嚼聲，都讓崔韶陽覺得有些響得刺耳。

崔韶陽這樣坐在閔孝陵房間裡講自己今天見到閔嘉炎的感受時，閔孝陵剛被他吵醒，不耐煩地起床洗漱。

“行了少爺，你有起床氣我原諒你，誰讓我這麼大度，等你刷完牙冷靜了我再說。”崔韶陽翹著二郎腿，閒閒說道。

閔孝陵洗漱完出來告知他，今天他有事要出去。

崔韶陽大叫道：“不是吧，我是特意過來看你的。”

閔孝陵不吃這一套。

崔韶陽是大大的不滿，“果然是談了戀愛沒人性，我不管，我今天特意來的，我不能就這麼回去，我出來時正好和我哥聊了幾句，我就這麼回去了，哥肯定會狠狠地嘲笑我。要不這樣，你問問楸妹妹，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吃個午飯，我請客。“

閔孝陵皺眉橫他一眼。

崔韶陽忙改口，“sorry, sorry，張楸對吧，張楸，我請張楸吃飯。“

閔孝陵直接回絕：“不需要你請。“

“又不是請你，你說了不算。”說完背著閔孝陵掏出手機打電話，對方沒接，又和閔孝陵聊起來，“這兩年偶爾看到你二叔，看到他越來越不像個正常樣，我覺得結婚是有些可怕，把一個好好的人，活生生熬成了名副其實的大叔，如果當年沒有和那個女人結婚就好了。”

閔孝陵聽了這話，沉默了片刻，沉吟道：：“要是沒結婚就好了？”

“你也讚同吧。雖然我鄙視我哥，但他光戀愛不結婚也不是沒有道理。”

“聽起來你很有感悟。”

“女人猛如虎呢，你二叔就毀在女人手上了。”

“好了，你先回去吧，記得多陪陪你，他……”閔孝陵話還未說完，忽然被人打斷了，聲音不大，但足夠兩人聽到，“你們是不是太過分了？”

“誰？”突然有女人的聲音，崔韶陽被嚇了一跳，閔孝陵已先他一步搶先拿起了他手機。

說話的是張楸，閔孝陵一下就聽出了她的聲音，他沒想到崔韶陽給張楸打了電話，剛兩個人的談話也不知道她聽到了多少。

“楸楸？“

“我覺得今天不太舒服，不太想出去。“張楸在電話那頭生硬地說道。

“楸楸，你不要生氣。“

“我沒有生氣，說的又不是我。抱歉，偷聽了你們說話。“說完，也不等閔孝陵再說什麼，直接掛了電話。

閔孝陵麵色難看地把手機摔回給崔韶陽，沉聲說：“我頭疼，你先回去吧。”

崔韶陽期期艾艾，“這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不要我幫你解釋下。”

閔孝陵挑起丹鳳眼的眼尾，語氣更冷：“需要我送你出去嗎？”

崔韶陽幾乎落荒而逃，內裡十萬個懊惱自己打了這個電話，也後悔為什麼非要去王姐那裡要了張楸的電話。

閔孝陵開車帶她去了一家粵菜館，兩個人吃飯卻要了一個包間。不過對張楸來說，這樣也好，她隨即打開電腦，連上手機熱點，繼續工作。

閔孝陵並不介意，在服務員忍不住好奇大量的神色下，氣定神閒地點菜，還不忘問問“百忙之中“的張楸要不要吃流沙包，張楸補了一句：”我還要一個蝦餃。“

待整理完老板要的數據後，張楸看著郵件順利發送，心裡長長“噓“了口氣，其他的郵件可以慢慢看慢慢回。喝了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放在自己手邊的水，張楸見閔孝陵正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

“今天真的工作很忙。“張楸被他看得有些心虛，特意又強調了遍。

閔孝陵嘴角噙著笑應道：“恩恩。“

張楸在他的注視下麵紅耳赤地又喝了一口水，心裡悄悄告訴自己“我沒有什麼要心虛呀”。

流沙包上來，閔孝陵幫她幫電腦移到一旁，夾了一個流沙包到她麵前的餐盤，“吃吧，小心燙。”

張楸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流沙包，是想象中香甜的味道，又想咬一口，隻聽閔孝陵說：“好吃嗎，我們的新時代女性？“

這下咬的力度沒掌握好，裡麵的奶黃濺了出來，眼前的床桌，薄荷綠的連衣裙，都是奶黃的味道。張楸嘴裡含著還沒有咽下去的流沙包，仰著頭抱怨道：“閔孝陵，這是我新買的連衣裙，很貴的。”說完，心裡又十萬個後悔：今天為什麼要穿新衣服。

閔孝陵起身用手捂住她的嘴，“燙不燙，燙就吐出來。“

張楸搖頭，仰著頭，又被他捂著嘴，好不容易把嘴裡的流沙包咽下去，任由他拿紙巾幫自己擦拭自己衣服上的奶黃。

忙碌了一通，狼狽的張楸和閔孝陵對視，兩人都不由笑了起來。

“是我錯了，不要傷心，我給你買條更好看的連衣裙。“

張楸看著閔孝陵笑著的雙眼，心想他笑起來總是十分好看，她明白，前麵的四個字並不是因為她的新連衣裙說的，之前的不開心，也都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