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時間以來，張楸一直下班就去閔孝陵公司等他，為了儘量少遇到閔孝陵公司的同事，張楸都會在六點半左右過去。

閔孝陵若是不忙，會帶張楸出去吃點東西，若是忙，就會跟第一次一樣，讓王姐準備外賣，和張楸一起吃完外賣再繼續乾活。張楸最近偶爾加班，其他時間都是邊看書邊玩手機等閔孝陵，若是這本書恰巧閔孝陵也看過，兩人也會聊上幾句。有時張楸不免困惑，就像此時，她皺著眉問：“聽你的口氣你好像並不喜歡這本書，但從你說的話中又能感到你其實是看完了這本書。”

閔孝陵揚揚嘴角，“所以？”

張楸努努嘴，說：“我就很少看完我不喜歡的書，畢竟工作後能看書的時間有限，不是嗎？”

“說的沒錯，時間有限，但也不能光看你喜歡的書。”

“既然時間有限，為什麼不讀隻讀自己喜歡的書呢？”

閔孝陵停下打字的動作，看著微微撅嘴的張楸，說道：“如果你隻讀自己喜歡的書，那麼你看到的永遠都是和自己觀點類似的東西，你無法知道其他和你觀點不一樣的人怎麼想的。”

張楸被他說得一下子找不出反對的話來，隻能把書上移到自己臉部，遮住露出微笑的自己，因為在張楸來說，她很享受兩人這樣安靜相處的時間。閔孝陵並不為了迎合她而遮掩自己的觀點，但他道出自己的想法的從來不帶著彆人必須認同的壓迫，反而有些循循善誘的意思。

笑了一會兒，張楸調整了下自己表情，放下手裡的書，起身去外麵飲水機倒水。

張楸來的次數多了，也發現每次能看到加班的人也幾乎都是同一張臉，相互之間還能點頭示意下，同事們也都明白這位是閔先生的女朋友。有次他們以為張楸已經倒完水走了，還相互間討論起了張楸。

“這位是不是之前許叔要介紹給閔先生的侄女？”

“沒想到許叔侄女還是個美女，會不會許叔年輕時其實很英俊瀟灑。”

張楸不止一次聽到“許叔介紹的”這個典故，有次在離開的時候，閔孝陵整理自己的電腦，張楸站在一旁搖著他的手臂問問：“為什麼都在說我是許叔的侄女，你之前是去相親過許叔的侄女嗎？”

閔孝陵不答反問：“我看起來像會去相親的嗎？”

張楸想起之前的聯誼被他看到，輕輕哼了一聲。

閔孝陵聞聲，笑著又說：“下次帶你認識下你舅舅。”

張楸鬨了個大紅臉，輕掐了下他手臂，低聲抗議道：“你這個人太壞了。”

還有的時候張楸也會問：“你是老板，你會覺得我們這樣影響你工作形象嗎？”

閔孝陵挑眉，“什麼形象？”

張楸食指抵著下巴邊想邊說：“就比如說公私分明，不應該在工作場合戀愛。”

閔孝陵難得在張楸麵前歎氣，“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能準時下班談戀愛。”

張楸點點頭，“好吧，從你的語氣中我聽出了些你對自己的形象損失有所傷心。”

閔孝陵笑著扶額。

張楸走到離閔孝陵辦公室最近的飲水機，依舊見到這個區域加班的熟悉的麵孔，相互笑笑，張楸把自己巨大的米老鼠杯子裝滿三分之二的水，打算一會兒進去分給閔孝陵一半，他的水杯也已見底。

往回走了兩步，就聽到似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一回頭，驚呼了下，遇到的居然是徐曉達。

徐曉達快步走到她麵前，驚訝道：“楸楸，你怎麼在這裡？”

張楸雙手扶住偌大的水杯，就怕水灑了，“曉達，這就是你說的你加入的新公司嗎？”

“是啊，我現在是這裡的員工。倒是你楸楸，你這麼晚怎麼會在這裡？也沒聽你說過換了工作。”徐曉達追問道。

張楸見他因意外而揚起的聲音吸引過的目光而感到些許不好意思，輕聲解釋道：“我沒有換工作，來這裡是找我男朋友。”

“男朋友？”徐曉達的金魚眼更大了，幸好他的聲音沒有隨著眼睛的變大而升調。

張楸點了點頭，肯定道：“男朋友。”

徐曉達張望了一圈，視線以內也沒幾位同事，僅有的一位男同事是個地中海的中年人，正疑惑間聽到有人出聲，“楸，怎麼了？”這個聲音徐曉達不可能不認識，他的劍眉上挑，看了張楸一眼，又往聲源方向看了看，意思是問”難道是他？”

張楸明白他的意思，“恩”了聲。

徐曉達忽然就拖住了張楸的手，張楸一個沒拿穩，水杯掉在地上。地方鋪著一層地毯，倒是沒有水杯碎裂的聲音，可她接的是熱水，熱水全灑在隻穿涼鞋的腳麵上，她捂住嘴，不讓自己叫出來。

水杯撞到辦公桌之間的隔板上，“咣當“一聲響，大家紛紛側目，閔孝陵也走了出來。

在徐曉達無比震驚的目光下，閔孝陵一手扶著張楸的後背，一手抬起她的腳，見腳麵被燙得通紅一片，果斷道：“我帶你去醫院。”

“不用，不用。”張楸抓著他手臂，忙說，“隻要塗點藥膏就行了。”雖然疼是真的疼，但張楸覺得去醫院未免誇張。

“那現在走吧，先去藥店買個藥膏。”說完，直接抱起張楸走回辦公室。

張楸回過頭給還沒緩過神來的徐曉達說我沒事，徐曉達眉頭動了動，但也沒作聲。

閔孝陵快速收拾了電腦，這次在伸手的時候被張楸拒絕了，“我把鞋子脫了自己走吧，涼鞋的帶子壓著比較疼，脫了鞋還是可以走的。”

閔孝陵皺眉，但也沒有堅持，拿過她的包，又接過她脫下的涼鞋，帶著赤腳的張楸坐電梯去地下車庫。

上了車，閔孝陵轉頭見張楸的腳看起來似乎比之前更紅，問道：“現在還是很疼？”

張楸點點頭，卻答非所問：”你是老板，你怎麼辦公室這麼小？”

閔孝陵緊皺著眉頭下的丹鳳眼微微眯起。

張楸“哎”了一聲，“如果你辦公室夠大，設備也很齊全，這樣倒水就不用出去了呀。這樣我也就不會今天成了眾人關注的焦點。”

閔孝陵提醒她：“剛剛加起來也不會超過十個人。”

“但是，”張楸憂慮道，“一傳十，十傳百，大家都知道的話，我以後過去他們都會像我行注目禮了吧。”

“為什麼要行注目禮？”

“他們會想：啊，就是這個人，連杯水都沒有拿穩。”

閔孝陵把車停在路邊，曲起手指輕輕彈了下她後腦勺，說道：“你電視劇看多了，彆想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我下去給你買藥膏。”

張楸捂著自己的後腦勺，對著車窗外的背影辯解道：“我已經很久沒有看電視劇了。”

很快，閔孝陵拉開車門又坐了回來。雖說已經立秋，但洛清市的秋老虎不逞多讓，黑衣黑褲在大外疾走也沒見出汗。

張楸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他抓住了腳，往車椅後背靠了靠，又按住了裙擺。

閔孝陵察覺到她的動作，抬頭看她。張楸微微紅著臉解釋道：“今天的裙子有點短。”

閔孝陵注意到張楸今天穿的是紅色荷葉邊短裙，上麵有銀白色暗紋繪成的花樣，裙子是一片式的，在腰部係了個蝴蝶結，上麵是一件基礎款的白色無袖真絲襯衣。麵上一哂，他低下頭專心致誌給張楸塗藥膏。

張楸雙手按著裙擺，低下頭就可以看到他抿著嘴的側臉，睫毛纖長，長眉入鬢。他沾著藥膏的手在夏天裡有些冰涼，觸碰到泛紅的腳麵，竟有種魔法般的效果，原本總隱隱感到的刺痛在他的手和藥膏所到之處慢慢緩和起來。一個腳結束，又換了另一個腳，張楸說道：“這樣塗一層，明天應該就好了。我小時候被水壺裡麵煮的開水燙了一腳，那才是真的非常非常痛。”

“聽你的語氣好像覺得這次很幸運。”

“欸。”張楸開心道，“聽你的語氣你以前不說的，是跟我學的這麼說嗎？”

閔孝陵塗藥膏的手指稍稍用了點力。

“痛，這次也很痛。”張楸趕緊說，“打翻水傷到自己腳非常不應該，下次肯定不這樣。”

閔孝陵給她塗完藥膏，拿紙巾擦了擦手，說道：“明天穿球鞋，穿皮鞋不行。”

張楸鄭重其事歎了口氣。

“怎麼了？”

“那這樣就不能穿裙子了。”

閔孝陵回想和張楸認識到現在，她似乎確實一直穿裙子，“這麼喜歡穿裙子。”

“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我上大學前不太愛穿裙子。”

“是什麼使你改變了主意？”

“好像也沒有特彆的點，可能就是有一天醒過來覺得我想穿裙子，然後就去買了裙子。”

閔孝陵看了眼她腰間的蝴蝶結，說道：“然後決都買有蝴蝶結的裙子嗎？”

“啊？”張楸順著他的目光看到自己腰間的蝴蝶結，“有嗎？我沒注意我是不是每件裙子都有蝴蝶結。”

閔孝陵倒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又問道：“你和徐曉達認識？”

“恩，他是我姐姐以前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