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溪把圖片發給了欣欣,然而她不止這一件事要做。
趁著時間還沒太晚,她又出了次門。
這趟的目的地是對麵。
舊式酒店沒有裝貓眼,Vickey打開門看見洛溪的時候愣了下神,掩在口罩後的雙眼流露出些許戒備。
“你來乾嘛?”
洛溪勾了勾唇,一副沒事人的樣子:“過來看看你,我帶了過敏藥。”
從上回在山裡發燒後她就有經驗了,這次提前買了常備藥帶著以備不時之需。
Vickey生硬地說:“我用不著。”
“為什麼用不著?”洛溪的手抵在她要合起的門上,偏頭疑惑道,“Vickey,你怎麼好像和之前不一樣了,是我做了什麼讓你不高興了嗎?”
她一問Vickey才反應過來,洛溪還什麼都不知道。
原來陸際遠和她不是一夥的,連洛溪也被他蒙在鼓裡。
嗬,看來神通廣大的陸醫師行事也頗有掣肘。
但這樣一來,她拚命拉開距離的樣子倒真顯得做賊心虛。
“沒有,我隻是過敏嚴重,心情不太好。”Vickey伸出手,“謝謝你專門來,藥給我吧,洛溪。”
“不請我進去坐坐嗎?”洛溪收回手,見她態度緩和順勢提出要求,捏了捏Vickey的手直接進了房間。
“哎,你……”
Vickey張了張嘴,無奈看了看對麵樓,距離稍遠的窗口亮著燈,她知道陸際遠就在另一幢三樓的房間,現在她的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的掌控之內。
她垂頭喪氣地帶上了門,不知道洛溪突然找過來乾什麼,但直覺不是什麼好事。
“你吃什麼過敏了呀?”洛溪進去後找地方坐下,打開藥物說明書研究,“我幫你看看能不能吃,彆用錯了藥。”
Vickey隨口扯道:“海鮮。”
“是你一個人去吃的嗎?我看其他人都沒什麼不良反應。”
洛溪說話時彎著眼睛。
“啊……對。”Vickey搪塞道,“我嘴饞點了夜宵,生醃嘛,吃不慣的人可能就比較容易過敏。”
“那這個藥能吃的,我去給你倒杯水。”
洛溪起身去房間小冰箱拿水,Vickey緊張的模樣剛好映在窗玻璃上——夜色像絕密的鬥篷籠罩著她驚惶的臉,如同暗夜裡的潛行者陡然遇見了人。
洛溪一瞥之下嘴角彎了彎。
看來過敏有可能是假的?
那這藥是萬萬不能吃了。
“呐,給你。”洛溪擰開瓶蓋遞給她。
對麵而立,她俯視Vickey的臉,嚴嚴實實包在口罩裡,從外麵看不出什麼不對。
室內還要戴口罩,確實奇怪。
“你放這兒吧,我等下就吃。”
洛溪點點頭,也不強求。
但她不打算白跑一趟就為了看笑話。
“你在房間還戴著口罩會不會不舒服呀,拿下來透透氣吧,皮膚過敏老悶著不利於痊愈。”
“沒事的,過敏嚴重嘛,我怕嚇到你。”Vickey說道,拒絕的意味很明顯。
她斜對著洛溪坐,說話間往門口的方向移了移。
肢體動作最能出賣一個人的內心。
她想離開,或者,想讓自己離開。
洛溪抿唇一笑:“跟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以前過敏時醫生都說要多透氣呢。”
對話進行到這兒,她已經有些故意,大有不見到Vickey的症狀不罷休的意思。
介於洛溪進門時所說,Vickey此刻左右為難。摘了怕暴露,不摘又太奇怪。
她無法以早先的態度對待洛溪,陸際遠留給她的驚嚇還猶有餘音,她像一隻被獵槍打傷過一次的鳥兒,就算看到獵人身邊的同伴也會驚弓心悸。
“其實已經好得差不多了。”Vickey隻好將口罩輕輕拉下一些,鼻尖往下的皮膚微微泛紅,再往下應該可見更深的紅斑,可是她拉到這裡指尖一提,又把口罩戴上了。
嘖嘖,我見猶憐。
洛溪緩慢地眨了下眼,不知道陸際遠看到這一幕會不會心疼。
新歡舊愛,就算是她也是難選得狠。姓陸的錄了一天節目還要忙著夜會,恐怕是擔心得緊。
洛溪了然道:“那就好,明天我們還要去跑市集呢,到時候如果太陽大,你彆忘了多塗些防曬。”
今天一天在店裡學習甜點製作,明天要到市集上去售賣,不過所售吃食要他們自己完成,營業額最多的小組可以在最後一天錄製享受自由活動一天。
很誘人的獎勵。
“我們這組都是廚藝小白,今天在店裡都鬨了不少笑話。”Vickey說,“這期活動是專門為二組打造的吧,阿豪和陸醫師在廚藝上都挺厲害的。”
阿豪……和陸醫師?
洛溪敏銳地在這幾個字上停留一瞬,人物順序和稱呼都不對勁啊。
這是,有矛盾了?
“彆擔心,我和喬姐也是一頭霧水,明天我們互相幫忙吧。”洛溪說完起身,“還要早起我就不打擾你啦,晚安。”
*
次日天剛蒙蒙亮,節目組不定期又整起花活,隨機定一名嘉賓第一個起床,由他抽簽決定接下來去叫誰。
並且要用上節目組給的整蠱道具。
洛溪睡得正香,門被敲響時迷迷糊糊去開,還沒睜眼先察覺到一絲涼意。
輕飄飄的,像春雨隨風蕩漾飄了滿臉。
但是,大晴天哪來的雨啊。
她睜眼,見方銘笑嘻嘻地望著她,手裡端著一個盆,裡麵盛滿了水。
洛溪立刻清醒,條件反射退後兩大步。
“你乾嘛?”
“彆害怕,這是我抽到的叫起服務,”方銘倚在門框上笑,未造型的劉海垂到眉際,感覺原地縮齡五歲。
“你要拿這個潑我?”
“潑過了呀。”方銘笑出虎牙,水波在身前蕩漾,照得他眼睛亮晶晶的。
“像這樣……”他手探進盆裡,拿起來時稍等水滴落下一些,繼而抬起大拇指,壓住四個手指彈出,一簇極小的水花迸出,灑在了洛溪臉上。
“呃嗯……”洛溪擋了一下。
方銘笑得更開心了。
“還好你沒有一盆澆上來。”她戴上麥出門,和方銘都是睡衣造型,去往下一位倒黴蛋的房間。
“我才舍不得潑你。”方銘齜牙咧嘴地控訴,眉毛都委屈成了八字,“你怎麼這麼想我?”
“畢竟是任務嘛。”洛溪上前去抽簽,展開。
“讓我看看是誰啊,我和你一起去。”
洛溪抬頭無言:“……”
陸際遠。
“洛老師,這是您的叫起道具。”
三個搖擺仙人掌一股腦塞進了她懷裡。
洛溪連忙接住,和方銘麵麵相覷。
“這個,你玩過嗎?”
“可以錄音哦。”PD好心提醒道。
洛溪&方銘:“那……”
就彆怪他們不客氣了!!
能整蠱陸際遠,看對方吃癟,想想就開心。
她和方銘躲進樓梯間,還把攝像關在了外麵。畫麵裡一扇隔音大門緊合,但還是能隱約聽見裡頭傳來的鬼哭狼嚎。
攝像:“……好幼稚的兩個人,心疼陸老師一秒。”
考慮到隱私,叫女生起床都會先敲門,男生就沒那麼多講究了,節目組親自遞房卡,刷門直接進。
方銘打頭陣,貓腰在前,還沒進門已經像做賊。
他和洛溪製定了作戰計劃,此時掉頭看了眼身後,女生一手一個仙人掌,還要忙著捂眼睛以防“非禮勿視”,玩偶怪異的大眼睛賤兮兮的,和她漂亮忽閃的雙眼對比鮮明,可愛到張牙舞爪。
方銘沒忍住伸手揉了揉她發頂,悄聲說:“等下我們先潛入,看我手勢再按開關。”
洛溪發頂蓬亂,鄭重點頭。
“叮”的一聲門開了。
兩個人緊張得呼吸驟停,不約而同想:這門卡聲也太大了。
安靜了幾秒,待屋內的黑暗因子重新趨於穩定,他們才一前一後走了進去。
陸際遠的房間空氣森然像具黑色棺材,體感比室外低了好幾度,窗簾拉得牢牢的密不透光,唯一的光亮隨著門的關閉消失殆儘,整個空間立時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中。
洛溪伸手拽了拽方銘的衣角。
男生反手牽住了她的手腕,洛溪縮了一下沒拽出來,又縮了一下。
方銘這才鬆開手回頭叮囑道:牽著我衣服,小心腳下。
待眼睛適應了之後,他們才重新邁步,謹慎的樣子實在不像普通整蠱——看來大家對陸際遠的真麵目都很感興趣,迫不及待要撕破。
終於走到床前,隱約能看見床上隆起一個人形。陸際遠睡姿端正到令人發指,平直地躺著,要不是一顆俊俏的頭露在外麵,還以為床上沒人。
“他怎麼睡得這麼板正?”方銘小聲嘀咕。
他從高中起就一直住學生宿舍,身邊室友一打又一打,沒見過哪個男生睡得如此安詳,甚至連呼嚕聲都沒有,不仔細聽都注意不到他熟睡的呼吸聲。
洛溪不作聲。
她知道陸際遠睡相好,而且對睡眠環境要求也挺高,不過剛進來還是有些意外。
總覺得屋子裡有些壓抑。
但眼下無暇他顧了,他們已經在床邊各就各位,預備給英俊持重的陸醫師來個人設崩塌。
方銘沉了沉氣,抬起手,快準狠一落。
與此同時,三隻搖擺仙人掌不約而同唱起了歌——說是歌其實有些抬舉它,乍一聽根本是鬼哭狼嚎,還是三個聲道立體環繞,一聲高過一聲,聲壓一個比一個高,不成音調全是嘶吼。
比地獄還陰間,既詭異又熱鬨。
也幸好房間昏暗看不見仙人掌奇形怪狀的臉,不然被叫醒的人一定有在地府蹦迪的效果。
洛溪和方銘鍥而不舍地在兩邊蹦了一會兒,連攝像都嫌吵地捂上了耳朵。
在這樣炸裂的背景音下,床上的陸際遠微微動了動。
墨黑的發掃過枕頭,窸窣聲卻被環境音徹底吞沒。
他緩緩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