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蛇 魚咬鉤了。(1 / 1)

洛水沉香 三月桃花水 4168 字 10個月前

陸際遠低頭,見洛溪眼眸半睜,確實酒意濃重。

怎麼莫名感覺有點不舒服呢,醉成竟然這樣給另一個男人打電話。

自己的醋吃多了原來也會酸。

陸際遠惡作劇心起,晃了晃:“洛溪,你睜開眼看看我。”

“嗯?”

“知道我是誰嗎?”男人不無好笑地問,語氣幾乎酸掉牙。

“你是……陸際遠那個……混蛋。”洛溪眼睛睜開一瞬又閉上,抬手給了他一下。

軟綿綿的手背觸到陸際遠的下巴,又落葉般垂了下去。

原來知道是誰來了。

他眉毛頓時舒展開,反問道:“那我什麼時候拿下一次騙過你?”

“沒有嗎?”洛溪收到質問,不甘心地手腳並用要下來,陸際遠隻得放下她改為半摟著。

女生靠在他肩頭,呼吸溫柔,酒氣襲人,像一杯甜蜜又危險的高濃度伏特加。

“你說要教我練字的……”

“這期錄完去你家慢慢教,除了這個呢?”

“你還說會永遠愛我的……”洛溪的頭發從他頸側拂過,仰起脖子時春水般目光在他臉上停了停,又說,“不對,這個不屬於‘下一次’。”

陸際遠隻喜歡了她一次,沒有保證過下一次也會喜歡她。

洛溪撤回了一條控訴。

“這個不算,讓我想想還有沒有其他的……”

她穿著高跟鞋幾乎站立不穩,陸際遠重又將衣服替她披上,為了防止女生亂動,他動作幾不可察,趁人不備抬起她的胳膊穿進衣袖。

洛溪的“其他”想了很久。

久到陸際遠幫她穿好外套,才聽到她的聲音。

一聲極小、極小的,差點被微弱的晚風吞沒的抽泣。

陸際遠感受到了肩頭的濕潤,隔著薄薄的一層布,洛溪的眼淚暈到他的皮膚上,燙得駭人。

“……洛溪。”陸際遠條件反射欲抱她的手半路停住,仿佛故障的機器人,在愛上主人後忽然恢複了原有程序,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麼。

於是隻能僵硬地立住,唯有眼裡閃動著洶湧的情緒。

“你為什麼有事不告訴我呢?”洛溪哭著說,一把鼻涕一把淚都抹在他的T恤上。

“……”陸際遠頓了頓,艱難地開口,“那些事,你不知道比較好。”

“為什麼?”洛溪聽到後,立馬直起了身。

她皺巴巴的臉上滿是眼淚,眼睛紅鼻子也紅,看上去就像被人狠狠地欺負了。

明明從前吵架吵得最凶的時候也沒有這樣過。

洛溪是個很要麵子的人,就算是哭也隻會背著人,哭也哭得無聲無息——她雖然愛人但她不想做輸家,隻是碰巧以為自己大滿貫時卻在陸際遠這裡輸得一敗塗地。

“因為……你不會喜歡那樣的我。”陸際遠笑得勉強,輕柔地幫她擦了擦眼淚。

神色認真專注,細看指尖卻抖得可怕。

他眼眶也紅,隻得眯起眼睛費力將眼淚逼回去,不想讓洛溪記得他的狼狽。

即便是喝醉了,即便她大概率會全部忘掉。

他要怎麼和洛溪說他做過的那些事?

說他為了找出害死父親、姐姐的人,設計了一個完美又殘忍的局,以身步入一步步踐行自己的計劃——在執行計劃之前,他狠心割斷了自己左右的軟肋,連媽媽也是事成後才去相見。

那天陽光明媚,陸際遠走下陡峭的階梯,右轉入一條街。這座建在山上的城市臥虎藏龍,隻需一個轉彎便彆有洞天。

他在一片街區停下,左手邊背陰處有很多看似平平無奇的店鋪,卻有許多香氣愛好者徘徊在此——這裡賣本城最好的精油,連進口高端品類也不乏。

陸際遠像個熟客,未抬頭便走進一間,掀開珠簾,皮鞋在地麵撞出清脆的聲音。店裡映入眼簾的是架子上滿滿的製香材料,蜜蠟和試用裝也擺滿了櫃台。

一位中年女人盤著發在老舊的吊扇下回過頭,電視機無聊的背景畫麵裡她搖著的蒲扇頓了頓,然後舉著顫抖的手衝上前來打了他一巴掌。

陸際遠被奇大的力道帶動偏過頭,瘦削的臉上立時泛起刺目的紅。

他喊:“媽。”

陸母抱著他嚎啕大哭,幾乎暈厥。

“那些人呢,他們沒把你怎麼樣吧?”哭著哭著,她想起什麼,上下查看著人擔憂地問。

“死了。”陸際遠麵色平靜,聲音卻令亞熱帶城市的五月天氣冷意驟生,“死了兩個,還有一個進去了,無期。”

他來了,因為他做到了。

把恨的人都送進了地獄。

甚至做到了預感他們喪命卻無動於衷,因為他們罪有應得。

陸母勸過,隻是無法阻止。

陸際遠決定的事,誰也左右不了。

“隻要目的正義,可以不擇手段。”

他要的,不過是一個公道。一個能讓他挺直脊背去家人墓前悼念的公道。

為了達成這一點,即使手會弄臟,也非做不可。

——而這點片段隻是故事的大概,並不是全貌,也並未提及細節。看著他長大的媽媽尚且接受不了,換了洛溪會怎樣呢?

會覺得自己是個冷血可憎的劊子手嗎?會害怕嗎?

會因為恐懼這樣的自己而離開嗎?

陸際遠不敢想。

隻好裝作什麼也沒發生,以原來的麵目重新接近洛溪。

“可是……說分手的是你。”女生握起拳頭砸向他,酒精作用下力道很輕。

陸際遠受著,任由她發泄,然後說:“可我沒說我不愛你了。”

“我愛你,洛溪。”他緩緩握住了她的手腕,無比鄭重地說,“這一點,你永遠可以相信。”

下一秒,陸際遠低頭吻去了她眼角重又溢出的淚水。

洛溪在他懷裡睡著了。

回酒店的時候已是深夜,但還是遇見了熟人。

Vickey在前台不知道乾什麼,一轉頭看見了背著洛溪的陸際遠。

女生埋首在他頸間,一望可知喝醉了。

陸際遠看到她,麵無表情地轉開眼,右拐去電梯間。

Vickey目瞪口呆,視線跟隨,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

洛溪喝醉了,還是陸際遠帶回來的。

那他倆?

“您好女士,這是您的……”

“沒事,不需要了。”Vickey匆忙收回證件,抬腳跟了上去。

她鬼鬼祟祟地上了另一邊的電梯,到達15樓時先藏在門後看了下,空蕩蕩的走廊,隔壁電梯廂上行去了16樓。

陸際遠把人帶回自己房間了?

Vickey果斷回頭再上一層。

還是沒追上他們。

她失望地把手機收起來,眼看著男人帶著洛溪消失在門後。

Vickey氣得咂了下嘴,皺著眉打算返回,轉身時卻不小心踩到了什麼東西。

她低頭,一張房卡。

1506。

洛溪房間的房卡!

Vickey欣喜若狂地撿起來,立刻躲到了拐角處。她心跳如雷:是不小心掉的嗎?應該不會出來找吧?看情形洛溪醉得人事不省,陸際遠不會放她一個人回去的。

為求穩妥起見,Vickey還是在原地等了十分鐘。

張董說過,行事要小心——上次沒有被發現純粹是洛溪自己蠢,才沒有把自己供出來。

她不說,那自己可要先行一步,“幫”她說了。

Vickey掐著時間離開,殊不知她剛進電梯,一直觀望著的1606的門就打開了。

陸際遠輕輕合上門,指尖捏著煙盒晃了下彈出來一根。

他把煙叼進嘴裡,點燃後猛吸了一口,然後大步走到樓層儘頭推開了安全應急通道的門。

“嘎吱”的聲響隱沒在平靜的黑暗裡,在樓道深處撞出回音,沒有被房間裡熟睡的洛溪知曉。

Vickey在1506大肆翻找半晌,一無所獲。

她明明記得洛溪上期節目還帶在身上的護手霜,上麵還有柏顏內部的試研發標簽——彆人不認得她可清楚,那代表產品進入最後的試用階段,請評香師進行測評,有必要的話會在配方上進行完善。

洛溪瓶頸期已久,當初簽她的那位薑董如今在柏顏內部權重式微,張董與他股份相當,正欲夥同另一位小股東瓦解他在柏顏的勢力。

不過樹大根深,薑正明是柏顏的老臣,麾下得力乾將也有不少,隻能先從年紀最小、最好對付的洛溪下手——綜藝是最好的造星機,也是最方便的黑料缸,在這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把洛溪搞臭,最後出來收拾爛攤子的必然是薑正明。

他一貫惜才,洛溪又是他一手挖掘、培養的,薑正明不會坐視不管。

到時候他就是洛溪的陪葬。

一箭雙雕。

Vickey找遍了行李和包,隻找到洛溪平時用來記錄靈感的筆記本。

電子產品都有密碼,打不開也帶不走。

奇了怪了。

難道江郎才儘的洛溪轉而去做香氛產品成功了?

筆記本被翻得“嘩啦啦”作響,Vickey忽地停住把它扔在地上,嗤笑幾聲。

研發成功也不怕,張董不會讓它出現在產品研發會上的。

下一次的產品研發會出現的最亮眼的香水,隻能是她的作品。

Vickey拿出口袋裡的小瓶子,毫不猶豫地放進了洛溪的行李箱裡。

夾層,劣質溶劑。

被隱藏的罪證,隻要自己明早去導演組告發,還醉倒在陸際遠溫柔鄉裡的洛溪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到時候自己還能反咬一口,就說配製當天自己就發現了,但迫於洛溪在業內的名聲,被威脅不準說出去。

要是再添油加醋地說一句,洛溪曾要挾她幫忙製作,嫌疑就徹底洗清了。

天衣無縫的計劃。

多虧了陸際遠。

意外丟失的房卡?

嗬。

看來連老天都在幫她。

Vickey這樣想著,剛把瓶子藏好,卻忽然聽見門響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