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有人做飯確實好。
前提那個人不是陸際遠。
“你到底從哪裡學的這些，幾年不見廚藝精進得有些誇張了。”
洛溪看著料理台上越來越多的工具，有些咋舌。
“讓開點，小心油濺到你。”
“不說就算了。”洛溪今天心情很好也沒和他計較。
隻是她沒想過自己為什麼心情好，明明去工作室是日常的一環。
新香調配照樣沒進展，但就是狀態不再緊繃了。
飯後，洛溪捧著書窩在書房。
她一個人住，自然也不必考慮隱私問題，書房都是玻璃牆麵，原木色的窗格乍一看很像大學時的教室。
陸際遠洗了水果，敲了敲窗。
洛溪光腳走到窗邊，打開了窗戶。
是上推窗，本來做的彩色馬賽克。設計來自意大利的工作室，清晨陽光透進來的時候，書房會呈現五顏六色的琉璃彩效果，就像在花田裡一樣漂亮。
但陸際遠個子太高了，直接越過窗格從上麵的透明處和她揮手。
“怎麼了？”洛溪探頭，隻看得到陸際遠的腰腹部。
“吃水果。”他把盤子從窗口遞進去，好好的五彩窗變成了傳菜口。
洛溪和陸際遠各自倚在兩邊，站了一會兒她去拖了椅子過來。
男人居高臨下，看她整個人縮在椅子上，小口小口地吃青提，膝頭放著本專業書。
米白色蕾絲睡裙向下鋪展，連長直發也襯得如水藻般華美靜謐。
陸際遠沒來由想到了白天的那個吻。
但隻是想想，他一時意亂趁人之危，，要是得了便宜再賣乖，大概自己就要連夜開車回基地了。
好男人要懂見好就收。
“我今晚睡哪裡？”
“沙發還是地板都可以。”洛溪貼心地給出了兩種選擇方案。
即使哪一種聽來都不是很舒適。
“沒有其他地方了？”
“陸先生，首先是你硬要住下來的，我沒有邀請你。其次，沙發和地板都是我精挑細選的，我本人親測過很多次，對腰椎的保養很好的。”
洛溪皮笑肉不笑地眯了眯眼。
陸際遠感覺內心最柔軟的地方被倏地撓了一下。
一股劇烈的癢意從深處炸然而起，他幾秒內變化了兩個姿勢，最後決定離開這裡。
洛溪對著他的背影疑惑：奇怪，剛剛還不情願的樣子，這麼快就接受友好了？
“對了，明天我可能要出去一趟，家裡密碼是多少？”陸際遠問。
洛溪放在膝頭的書險些落地。
她緩了緩，極不情願地開口：“081912。”
陸際遠回過頭，女生的麵容在馬賽克玻璃後看不真切。
他低聲說：“知道了。”
沒有提到其他。
洛溪既鬆了口氣，又有些失落。
因為這是她和陸際遠第一次見麵的那一天。
8月19日軍訓，陸際遠的座位是12。
不過對方好像已經忘了，或者根本不曾記得。
*
淩晨四點。
客廳。
陸際遠睡得好好的，手機亮了。黑夜裡放射出刺眼的光，猛地照在了他的眼睛上。
他本來淺眠，聲音加光亮直接醒了過來。
拿起來一看，洛溪？
這麼晚給我發消息？
切到深色模式調低亮度，又按了靜音。陸際遠做賊似的打開對話框，屏幕上安詳地躺著一句話：
【你說那誰打的什麼主意非要住在我家？】
大半夜不睡覺就為了琢磨這個？
陸際遠失笑，打字回複：【也許是為了照顧你，讓你感冒快點好？】
【你怎麼知道我感冒了？】洛溪秒回後又加了一句：【不對，你怎麼又沒睡？】
陸際遠發出一句“嘖”，在黑夜裡翻個身，心想，果然大半夜頭腦不太清醒，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他臨走的時候跟我提了一下你感冒的事，我也不是沒睡，是被手機提示弄醒的。】
【哦，打擾你了。】
洛溪在床上坐著，發完信息看了看門的方向。
【那誰今天問了我配香的事，還提到了Vickey，雖然不是一起說的，但我有點不太好的預感。】
陸際遠這次留了個心眼，回複前先捋了下耳爾耳目前知道的信息。
【配香？你在節目發生什麼事了嗎？Vickey又是誰？】
【那誰沒告訴你？】
【沒有。】
那頭不回了。
陸際遠注視著手機，又看了看洛溪房間的方向。
不是吧，大半夜的不睡覺就為了和網友探討前男友嗎？
沒彆的事了？
洛溪確實沒有彆的事兒了，她隻是想法突至又無人可說，隻能發信息給大神吐槽一二。
隻是沒想到陸際遠嘴還挺嚴，該保密的事情一個字也沒和外人提，那對話就很難進行下去了。
【沒事你早點睡吧，我不打擾你啦。】
洛溪關掉聊天界麵，在通訊錄裡百無聊賴地滑了滑，發現除了大神，她和陸際遠沒有一個共同好友。
不對，她都沒有陸際遠的好友。
分手之後彆說微信，手機號碼之類她都一並刪除了。
這期間更是換過不知道多少個手機，短信也好，聊天記錄也罷，都隨著現實生活的斷聯被卷入浩瀚的網絡世界，成了無人認領的情緒垃圾。
誰說的即使不見麵也能維持純粹真摯的感情，虛擬世界根本就是不堪一擊的。
現實裡一個小小的動作，就足夠令數年積攢的網絡情誼灰飛煙滅。
洛溪睡著之前想，陸際遠的手機號碼就在通話記錄裡，要不要去加下他微信呢？
*
三天時間很快過去，陸際遠在洛溪家如願住到了出發。
期間還算和平共處。
洛溪白天都不在家，也沒管陸際遠在忙些什麼，隻固定在一起吃一日三餐，偶爾晚上能一起看會兒電影。
他們倆專業不同，興趣愛好重合得也不多，唯獨一條兩個人高度合拍，便是審美。
最虛無縹緲的東西，最先達成了契合。
這一點在電影上展現得尤為明顯。
兩個人都是吹毛求疵的類型，看電影不僅要觀感美還要劇情舒服，兩者之外還挑拍攝手法，給他們一個鏡頭，倆人能討論半天，從導演的拍攝風格到鏡頭語言的呈現，引經據典，橫縱向對比。
身邊的朋友一度很討厭和他們倆出來看電影，理由是太投入，仿佛是電影學院的拉片現場。
洛溪對電影這種媒介情有獨鐘，僅次於調香，且認為二者有共通處。她本人也常常到影片畫麵裡找靈感。
有時候甚至會去實地考察。
這種時候也隻有陸際遠會陪她一起瘋。
他們的絕大多數旅行皆因電影而起，又在奔赴的途中收獲了不少屬於他們獨特的新故事。
上了飛機，洛溪點開一部緩存好的影片，戴上了耳機。
聲音剛出來，便被分走一半。
“好東西要分享。”陸際遠塞過去一個U型枕。
“你帶了你不用？”
陸際遠不答，先給她係上，隨後展示了兩個人要怎麼用一個U型枕。
他往下滑了一截，側靠了過去，剛好卡在U型枕上，又和洛溪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即使短到隻有幾厘米。
洛溪動了動想讓他挪開些，被陸際遠按住比了個“噓”的姿勢。
“彆說話，開始了。”
這是一部很經典的片子，拿獎拿到手軟。聲名赫赫的大導演、名演員，卻在上映後不久被不少人抵製。
因其難以定義的藝術性，平白遭受了許多質疑。
但洛溪覺得這是一部好電影，她相信，陸際遠也會這麼覺得。
兩個多小時，剛好一趟旅程的時間。
影片結束，黑底白字緩緩上移，女主角悵然若失的眼神仿在眼前，徒留給看客一絲空落落的念想。
她在影片的最後對男主角說：“快走。”
眉眼急切，有眼淚有深情，可惜男人走得太快，都未曾看見。
洛溪收起設備跟陸際遠一起出去，還未走過廊橋，前麵看手機的人突然一停。
洛溪險些撞上去：“怎麼不走？”
“出事了。”
他們到酒店第一件事先和節目組開了個緊急會議，連入住辦理都是節目組代勞的。
本來會議隻需洛溪參加，但大家都來了。
除了還沒落地的Vickey和喬蔓。
會議室大屏投影，正顯示微博實時熱搜動態。
第二季“尋香之旅”未播先紅，有人把上次在山裡發生的事情曝光給了娛樂記者。
此刻洛溪的名字被頂到了最高處，後綴飄紅，作為眾矢之的，一時之間所有網友都在好奇“誰是洛溪？”
眾多不明所以的吃瓜群眾被吸引到此，還未知全貌，就已經被提前灌輸“國內新銳調香師在綜藝節目中誤用劣質香料致無辜留守老人暈厥”的觀念。
一時之間聲討無數，調香師這個行業在走進公眾視線的同時也被狠狠潑了一盆臟水。
“調香師？我看這種職業就是搞噱頭！”
“這個洛溪確定是新銳調香師嗎？那個獎不會是水來的吧，給錢就能發啊？”
“不管她個人的職業素養如何，害得無辜老人暈倒就是不對！她本人怎麼還在裝聾作啞！@尋香之旅，必須馬上出來道歉！”
……
在場所有人都眉頭緊皺，刻意不去看這些消息，但一條條實時刷新的動態還是很難忽略。
洛溪的手機從陸際遠說出那句話開始就沒停過，都是來自好友的問候。
這時候她不由得慶幸，還好她沒有開通公眾媒體賬號。
但接下來就不一定了。
控製不好，輿論找不到出口針對她，柏顏就是下一個靶子。
所有人都沉默著，“尋香之旅”是個非遺傳承類的綜藝節目，沒有明星造勢，因此公關上沒有預備那麼多方案。眼下隻能等總公司那邊的團隊打飛的過來支援。
束手無策時，大家都選擇先不去看那些負麵消息，唯獨洛溪還在翻找。
“小溪，你彆看了，看了心情不好。”方銘在旁默默勸道。
“不用擔心，我沒事。”
洛溪沒那麼脆弱，她隻是想找些蛛絲馬跡。
如此聲勢浩大，在他們都在飛機上的時候爆出來，看準的即使不管節目組怎麼挽回，已經失了輿論先機。
這對於後續公關是絕對的劣勢局麵。
洛溪不懂這些，但她的直覺很準。
有人在搞鬼。
陸際遠在一邊站著，一直抱臂沒出聲。過了一會兒他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時一把抽走了洛溪的手機，鎖屏放進了自己懷裡。
“彆急，我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