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好看的。”洛溪不配合地彆過了臉。
轉瞬間被拉回和他麵對麵。
“我想起來了,我一直想跟你說件事。”洛溪示意陸際遠觀察下眼下的境況,“我們在錄綜藝,見麵時大家可是互不認識的陌生人,你是不是該注意下鏡頭,也注意下自己的言行。”
“為什麼?”陸際遠反而把她的手抓得離自己更近了。
他還問為什麼?
“因為我們剛認識沒幾天啊。”洛溪耐心快告磐。
“誰說的,我們認識了八年。”
“八年裡有四年沒見過麵、沒聯係。”
“那也還有四年,”陸際遠好心提醒,貼心強調,“熱戀期四年。”
熱戀期?
這三個字落在洛溪眼裡像是天大諷刺。
怕不是隻是她單方麵的熱戀期。
“你撒手,陸際遠。”
從借浴室開始,她覺得陸際遠越發得寸進尺。
是自己給的好臉色太多了?
洛溪沒興趣和他玩加減法遊戲,麵色一下冷了。
陸際遠卻還沒意識到:“要是我不放呢?”
他以為洛溪會生氣或者像之前不痛不癢地凶他幾句,卻意外地看見洛溪眼睛紅了。
驟然的緋紅漲滿了她眼眶周圍,小鹿一樣的眼睛極快眨了兩下,像山後的晚霞徐徐移動,霎那間斜照著鋪上了湖泊。
比任何冷言冷語都讓人措手不及。
陸際遠頓時鬆了手。
無措地張了張嘴,啞然。
洛溪如願解放雙手,頭也不回地就往自己房間走去。
她腳步堅定,走到房間門口卻猛地一停,下一秒忽然回頭,拿出口袋裡紙條的同時用力地甩到了陸際遠身上。
她的不甘和憤怒來得猝不及防。
陸際遠本來要追上去,霎那間飛來暗器,一抬手接住和紙條麵麵相覷。
“你把我的筆記撕了,”洛溪委屈得眼淚要掉,奮力憋住還是攔不住眼淚在眼眶越蓄越多,“這麼瞧不上我你和彆人組隊去啊,又沒人攔著你。”
她不知道自己這陣失控從何而來,也懶得去追究。
本來午飯就沒吃飽,晚飯也沒吃飽。
舌頭還疼得要死。
她找誰惹誰了?
寫個字還要被撕了。
至於嗎?
不就是談了戀愛又分手了嗎?
錯的是她嗎?她全心全意和他在一起四年沒有一個正麵解釋就被分手她一句話都沒說,一個字都沒鬨,她都沒賞他一巴掌罵一句“渣男”。
姓陸的還有什麼好不滿意的?
“你有意思沒意思?”洛溪越想越氣,都忘了自己懷疑過陸際遠撕紙條的原因。
她的淚水不堪重負地落了下來,濕意瞬間融了滿臉。
這一刻仿佛有塊巨石從頭頂轟然落下,洛溪隨之恍然,原來,她四年前積攢的那些委屈根本沒有隨著時間消散。
四年前在圖書館拚命逼回去的眼淚,照舊鋪陳在那一天的空氣裡,豔陽日也潮濕得像回南天,根本沒有乾涸。
她仍舊滿目瘡痍,懷抱著她全部的傷疤嶄新地立在記憶裡——像捧著她全部熾熱的少女心意。
就為了等陸際遠給她一個解釋。不管多離譜的解釋都行。
她沒死明白,也想不通。
還要自欺欺人說自己忘了陸際遠。
洛溪花了四年粉飾太平,用營營役役的忙碌把自己包裝成不緬懷的大度模樣,陸際遠卻還有臉來和她玩欲擒故縱的把戲。
滾吧。
誰愛伺候誰伺候。
……還有Vickey。
對了,還有陸際遠身上全新的變化。
那些對她來說一無所知的變化。
洛溪吼出這句質問後才明白,她不是介意陸際遠離開她又回來找她,她是介意陸際遠理不清舊事就要和她重新開始,她是介意陸際遠說著要和她重新開始又對彆人的示好來者不拒。
又或者在這分開的四年裡,他走過了另一條路,也愛過彆人,隻不過碰巧又遇見了她。
洛溪最受不了這個。
現在的陸際遠,所作所為,和四年前分明如出一轍。
像一根情緒的導火索,甚至讓她覺得,自己根本不值得被愛。
聽見爭吵聲,屋外的攝像老師們都無言地互望著。
他們看著裡麵的兩個人像石雕般立了會兒,然後洛溪回了自己的房間,陸際遠沒動。
又過了一會兒,陳晨來了。
錄製事故,雖然噱頭很大,但是絕不能用。
他做主把一號房的機器都關了,拉著陸際遠去了院子裡。
山裡天黑得快,黃昏和黑夜無縫銜接,墨色的雲無序地飄在天上,格外壓抑。
“怎麼吵起來了?”陳晨挺擔心,不僅是從朋友角度,也發愁接下來的錄製。
“怪我。”陸際遠摸了摸口袋,“有煙嗎?”
“沒有,”陳晨沒好氣地說,“你以前不是最討厭煙味嗎?”
“以前是以前。”陸際遠的嘴角牽起苦澀的笑。
他靠在牆邊,轉頭時發尾在衛衣帽簷漾開柔軟的形狀。
洛溪的房間是暗的,沒開燈。
他很想進去看看她……有沒有在哭。
剛才事發突然,沒來得及幫她擦眼淚。
怎麼總把人惹哭啊……陸際遠長出一口濁氣,四年前如此,再遇見仍舊。
他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問題。
“不提以前了,你什麼打算跟我說說行嗎?”陳晨快急死了。
陸際遠卻還走著神,仰頭看見群鳥歸林,虛無劃過的翅膀剪影仿佛就是幾分鐘前洛溪臉上落滿的淚水。
像一幅慘不忍睹的畫。
“對不住,”陸際遠說,“但我還是想再試試。”
要實在不行,他再退出錄製,後麵另想辦法。
隻要人在,總有追回來的一天。
“你想好怎麼試了嗎?試試也得有個思路啊。”陳晨苦口婆心的樣子像個情感專家,“遠哥,洛溪知道你當初為什麼和她分手嗎?”
陸際遠搖搖頭。
他沒打算告訴她。
“那你不會真以為她這樣……”陳晨指指身後的窗戶,“單單就因為這個吧?”
手裡的紙條被洛溪揉成了團,可見她當時多生氣。
陸際遠把紙條耐心展開,解釋道:“我撕下來不是覺得她寫得不好,是想留著作紀念。”
“你把人追回來還用得著拿一張紙條做紀念?”陳晨快無語死了,“再說了,你光這兒和我解釋有什麼用啊,你跟裡麵那位說去啊。”
帥哥和美女的感情糾葛,為什麼輪到他這一個母單操碎了心。
天全黑了。
也不知道是幾點了。
洛溪的手機放在外麵,陸際遠的外套也被她脫了扔在地上,幾個清晰的腳印分彆印在後背和腰間。
又冷又餓。
但是不好意思出門。
洛溪後知後覺,剛才反應著實太大。她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哭,情緒來得洶湧,大概率是被陸際遠頻繁的試探不定煩的。
煩得要死。
陸際遠。
怎麼PD還不來勸架啊……洛溪揉著肚子,氣消了之後感覺更餓了。
她凝神聽了聽動靜,悄悄地摸到了窗前。
外麵院子亮著燈,但工作人員都不見了。定睛一看,燈光是從廚房透出來的。
洛溪又往窗前靠了靠,剛邁出一步忽見廚房走出個身影。她動作迅速地藏到窗簾後,心臟砰砰直跳。
不是,為什麼我跟做賊一樣?
窗簾布料在手心滑來滑去,洛溪邊摸邊自我譴責,還沒譴責明白,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接著門被敲響。
陸際遠在問:“洛溪,我方便進來嗎?”
*
夜很靜。
洛溪小口地喝著麵湯,又是番茄雞蛋麵。和上回一樣好吃。
她覺得自己是看在麵的份上才答應陸際遠要聊一聊。
可是等她吃完了麵,陸際遠也沒說話。
“不聊嗎?”洛溪擦擦嘴,捕捉到陸際遠一直緊盯的眼神。
“你說過,不要在吃飯的時候聊事情,容易胃疼。”
胃是情緒器官。
以前在學校遇上趕交作業,陸際遠總會邊忙邊吃飯,洛溪就會強行拿走他手頭的東西,盯著他專心吃飯。
他把這句話記在心裡,哪怕後來和人斡旋許久,焦頭爛額的派係鬥爭最焦灼的時期,也有在好好吃飯。
就像洛溪還陪在他身邊。
陸際遠見她吃完,這才拿出口袋裡的東西。
皺巴巴的紙條已被重新捋平,和開始時一樣疊成四方四正,但原形雖在,原貌儘失。
字跡布滿淩亂的紙痕。
看上去就像他們此刻的狀態。
洛溪用力一揉,陸際遠再怎麼拚命修複,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樣。
煮麵的時候陸際遠想了很久,才想通了一件事。
“或許,我們不應該重新開始。”
洛溪聽到他這麼說並不吃驚。
甚至有種意料之中的預想被證實的酣暢感。
“我問過你為什麼來這個節目,”她說,“上次你告訴我是因為項目合作。現在我想再問一次,是嗎?”
“很大部分是為了你。”陸際遠坦白,“項目合作隻是契機。”
“所以你還是帶著目的來接近我?”洛溪得到想要的答案,也不再掩飾。
既然要聊,那大家就攤開來說吧,誰也不必再瞞著誰。
“我說了,我想和你重新開始。”陸際遠強調,眼神灼灼,像一團火要把洛溪包進去燃燒殆儘。
他目光熾熱,洛溪的神態卻冷冰冰的。
“我也說了,我不想和你重新開始,也希望我們能保持距離。”洛溪興味索然的樣子,“為什麼你還沒有放下陸際遠?當初是你提出的分開。”
“那你告訴我,你放下了嗎?”陸際遠沒有否認自己先離開的事實,但要拉著洛溪一同下水。
他們之間,要麼一起幸福,要麼就隻能一起不好過。
“沒放。”
洛溪這話一出,陸際遠倏地睜大了雙眼。
他沒想到洛溪真的承認了。
“是,我沒放下。因為至今,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分手。”
雖然結尾不夠如意,但他們的過程是足以留作標本的,值得到了垂垂老矣、愛回憶過去的年紀時再拿出來,是青春裡最美好的時光。
什麼珍貴的東西都比不過的,最純粹的感情。
“陸際遠,你走的時候什麼都沒說,現在還好意思回頭,要我當一切沒發生和你重新開始。你覺得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