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深在血眼模糊間看到秦禦腿處的傷口,這人竟能忍住一聲未吭。
之前相處間兩人沒有更深的交集,隻是他無意觀察過,秦禦這人沒什麼突出的,隻是他們破局,他在一旁莫若無人的看書,不幫忙也不添亂。
安安分分是他對秦禦的評斷。
現下心底慢慢浮上一絲恐懼,恐懼無限放大,占據整個身體。
秦禦又將褲腿放下來。
站在他身旁的宋元目睹一切,找回自己的聲音乾乾道:“不用處理一下嗎?”
秦禦淡淡道:“不用。”
宋元:……我覺得用。
秦禦先行走遠,愣在原地的宋元趕緊跟上,身後幾個男人扶著廖深也跟上。
走著走著,秦禦覺得身後的聲音越來越快,緊接著,他的胳膊被穩健攙扶著,宋元說:“我還是扶著你比較好。”
秦禦道:“不用。”
宋元說:“你現在年紀,不知道嚴重性,等你老了追悔莫及。”
宋元小心扶著,操碎了心。
秦禦卻愣了一下。
這話…他隻聽他爺爺說過。
愣神稍縱即逝。
他還是掙脫鬆開,耳旁終於沒了那聒噪的呼吸聲,他還是不習慣和人相處這麼近。
走著走著,視線處多了許多人。
隨意的坐在椅凳上,吊兒郎當的看著他們。
一個女孩嘴裡叼了跟狗尾巴草,靜靜的用牙齒磨了一下,看見廖深的慘樣,沒忍住笑出了聲。
廖深精準捕捉:“周盈因,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周盈因淡淡道:“就眼下看,我活的比你好些。”
廖深氣的脖子紅了,上前一步。
周盈因不以為然拿起桌上的燒烤,在空中搖下,方向對著宋元:“嘿,來一串?”
宋元委婉拒絕:“不用了,我剛吃了一碗麵,現在很飽。”
周盈因沒想到是這個回答,傾身半寸:“什麼麵?不會是人肉麵吧?”
眼看著宋元的臉由青發白,她壓下心底湧上的異樣,慢慢回過神,這小子不還是這樣嗎?
周盈因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來人的人數,咬著串,含糊不清道:“看樣子你們損失不少。”
還剩六個。
漬漬。
不都是身強力壯的大漢嗎?該死的還是死。
廖深料想到她在想什麼,他抬了抬下巴:“七個,那邊還有一個。”
周盈因看過去,男人坐的遠,麵白唇紅,長相俊朗,長指專心致誌的翻著一本書看,這裡的說笑與他無關,這裡發生的事情與他無關,或者說,這個世界與他無關。
一看見他,周盈因想笑。
她沒安好心眯著眼湊在宋元跟前,“他在看什麼書?這麼入迷?”
宋元如實道:“我跟他不太熟。” 所以不知道。
周盈因轉頭看他,宋元點點頭。
可周盈因扯了扯嘴角,你當時抱著他的大腿哭的梨花帶雨的不讓他把你拋下,他踹你,你還抱,踹你你還抱,都肢體接觸了,還不熟嗎?
她看人看的深測,宋元摸了摸臉,“…怎…怎麼了?”
“沒什麼,隻是覺得你變了一點。”
宋元乾道:“變什麼?”
周盈因拉長聲音道:“變得不愛黏秦禦了一點。”
宋元腦袋一熱道:“他帶給我的是安全感,現在沒有什麼危險,我為什麼黏著他?”
“如此啊,”周盈因說,“那就說的過去了。”
還真是貪生怕死,窩囊至極。
周盈因將手中的串吃完,咽下去,撂下句:“我們先走了。”
他目送著周盈因一隊人離去。
廖深一屁股坐在她方才的位置,喝了口水,目光沉著。
一隊人很快不見蹤影。
與之同來的是開闊的環境下出現一塊屏幕,屏幕裡放映著周盈因等人。
宋元湊上前,莫不成他們剛才也被周盈因等人這樣觀看著?
他心裡有了個大概琢磨,那就是他見到所有的人皆來自於正常世界,為何來,看著他們的動向,更像是自願來,凡事必有因,他們為了什麼?
宋元縮在角落裡認真的看著畫麵。
咋了眨眼。
然後畫麵中死了個人。
宋元眨了眨眼,自己沒看錯,是被爆頭…
他下意識抓緊了離自己最近的安全東西,緩解驚嚇。
觸到一處溫暖,他抓的更緊了。
心臟狂跳不止。
秦禦對他說,這是死亡遊戲時,他隻是覺得頭皮發麻,他想象不出,可一旦畫麵出現眼前,親眼而見,又是另一層感受。
手心冒出熱汗,摩擦肌膚。
一顆心密密麻麻的揪著他透不過氣。
直到手下的東西有動靜時,他才分出主意抬眸去看,對上一雙漆黑冰冷的眼。
往下看,自己正抓著這雙眼的主人的手……
秦禦動怒時,不似旁人勃然大吵,而是以一股壓迫氣場層層緊逼你的神經,讓你的腦子清晰辨認出他生氣了。
此時,宋元也感受到了,手慢慢的鬆開。
秦禦合上書,大步一跨,離他更遠些。
臉色沉的難看。
他一走遠,宋元緊隨其後緊挨著坐,抱著雙腿,仿佛在尋求一絲可有的安全感。
宋元結結實實的認識了這個世界的可怖。
血液冰冷,手不聽指揮卸光了力氣,隻剩一對眼睛緊緊盯著屏幕。
又一個人死了。
兩個眼睛仿佛透著屏幕直直看向宋元,宋元頭皮直發麻,下意識又想抓人。
他聽到了一聲不耐煩的“漬”聲。對視過去,秦禦合上書,眸底表情藏著怒意。
你再抓一下試試?
宋元舔了舔嘴唇說:“我知道了。”
然後兩隻手相握,阻止自己作出出格行為。
視線轉回來,他看到不遠處的廖深,纏著的繃帶已被血沁透,尚好的左眼一眨不眨的盯著已經沒了動靜的死屍,視線猙獰落在那睜大的眼珠上。
大有挖了填在自己眼眶裡的欲像。
屏幕中,周盈因咬著刀柄,靈活的躲在一間木屋,身後跟著人。
一名女子剛進屋,坐在地上,出出的喘氣,“周姐,你怎麼帶的路,兄弟們差點在西天相聚了。”
一男子調笑道:“你當自己是猴子呢,不過你現在看著也像。”
男人叫周鄭,女子叫喬鋅。
喬鋅動作不雅的坐在地上,聽到這話,目光一凝,她輕輕道:“沒有任何人可以評價我。”
周鄭不知死活道:“可嘴長我身上,我想說就說。”
喬鋅說:“那就割了…”
不像是說笑。
這時周盈因打著圓場道:“趕緊休息,等會不知道出現什麼幺蛾子。”
門被打開。
宋元目光盯著,出現的那個人不正是從自己麵前消失的老太嗎?
此刻,她又捧著一碗麵。
剛才在屏幕前,大家都看清了,吃了麵才能破局,一個男人離得近,順手接了過來吃下,他也餓了。
吃了幾口,發現眾人的視線都盯著他,他咽下去口,乾乾評價了一句:“還挺好吃的。”
他說完,發現眾人看他的視線更深了。
直到,周盈因聲音顫抖道:“團子,彆吃了。”
叫團子的男人,麵容布滿一條一條蠕動的短蟲,不明所以。
老太伸手拿碗。
周鄭不經大腦直接將她手按住,厲聲道:“你做了什麼?”
“周鄭鬆手…”來自喬鋅大喊。
“周鄭鬆手…”幾乎同時,周盈因說。
周鄭眼前突然有點模糊,一滴滴粘稠的東西掉落在掌心,他想看,卻看不清。
喬鋅摸著懷裡的短刀,奮力一割,這才將團子和周鄭即將沾粘一起的身軀分開。
團子縮成一團倒在地上,一陣陣淒慘的叫喊聲。
老太將碗拿走。
關上了門。
預留最後的視線看向了愣愣看掌心的周鄭,像看一坨死肉。
“彆動…”周盈因將他按壓住,被火灼過的刀刃深陷周鄭的肌膚,他痛,卻又感受不到痛,蠕動嘴唇呆呆道:“姐,我是不是要死了?”
周盈因:“彆叫我姐。”
周鄭視線看向倒地的團子,和團子旁眼眶微紅正在和他處理傷口的喬鋅,輕輕道:“你一定要活著見到阿爹。”
周盈因:“這點傷死不了,彆這麼矯情。”
周鄭:“…”
周盈因摸出繃帶給他包紮。
另一邊團子聲音不斷弱息。
她看了一眼喬鋅,喬鋅說:“剛打了麻醉,命保住了。”
門被推開,老太緩緩走來。
遞了過去一碗麵給周盈因。
周盈因接過,喬鋅想說什麼但被阻止,她看著周盈因吃完,抹了把嘴,麵容平淡道:“碗放這裡,我等會刷。”
老太神色詭辯看了一眼。
出了房屋。
喬鋅見這次如此順利,喃聲道:“為什麼?”
“我們方才大意了,麵是熱了逆反遊戲設置,這才發生這事。”她頓了頓,“麵是涼的,才可以吃,看來宋元那小子不是心機似海就是走了狗屎運。”
她笑笑:“我更相信他走了狗屎運。”
目光隱隱,像是透出屏幕。
走了狗屎運的宋元舔了舔嘴唇,無措的看了一眼沉浸知識海洋的秦禦,後者感受到他的視線回望過去。
宋元說:“沒有什麼事,就是想看看你。”
秦禦用力合上書籍,鼻孔悶吸一口氣,方才看的內容全忘了…
他說:“我護不了你,彆跟著我。”
宋元說:“那我保護你。”
秦禦譏笑:“拿什麼保護我?你這細胳膊細腿嗎?”
宋元頂多算個個頭標準,後埋頭在健身房練著,擠一擠也是有肌肉的,稱不上細胳膊細腿,他當下便要證明自己,袖子一捋,自己的手臂白白嫩嫩,根本和他那常年奔波小麥的膚色相差甚遠,他無法反應,抬頭愣愣盯著秦禦想讓他給自己一個解釋。
秦禦看傻子的眼神。
宋元咽了咽口水,膚色改變很正常,萬一這風水養人給自己養的白白胖胖的,他摸出口袋裡的鏡子,擦了擦對上了自己的臉。
然後徹底愣住……
這是誰?
完全是一張非常陌生的麵孔。
他摸向自己的臉,帶著指尖的乾燥。
秦禦饒有趣味的看他這一出。
冷峻的表情上帶著發笑。
宋元說:“你彆笑,我有點害怕。”
他看向秦禦:“我是被鬼附臉了嗎,我本人比這張臉好看一百倍,我有照片。”
他摸出口袋,一張一寸小照片,他身上的東西什麼都有,唯獨臉和身體不是自己的。
秦禦接過,眼神淡淡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