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半鐘,成績不錯。”溫知意摘下頭盔,甩了甩額頭上的汗珠,“比賽保持這個節奏,前三不是問題。”
裴聲有些不滿意:“前兩個彎刹車刹早了,不然可以更快的。”
“沒事,慢慢來。”
溫知意和裴聲在賽道外商量訓練進度,安嶼明從外麵走了進來。
“知意,技術組那邊說你的賽車座椅不符合德安杯的規定,讓你過去一起協商怎麼改裝。”安嶼說。
溫知意的腿有傷,座椅會和其他人有些許的不同。
“我去跟他們說一聲,特殊情況組委會應該可以理解。”溫知意換下賽車服,對裴聲說:“你先自己練著,需要領航的話就找安教練。”
裴聲和安嶼明表情同時變得微妙起來。
找他(我)你算是“找對人”了。
溫知意看著安嶼明:“他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安嶼明皮笑肉不笑。
事情都交代完了,溫知意正要走,卻被身後的小狗抓住了袖子。
“溫哥,晚上一起吃飯嗎?”拉住他的是裴聲。
溫知意:“今晚有事,明天吧。正好今天晚上有安教練的歡迎會,你沒什麼事的話就去捧個場。”
“那好吧。”小狗失望了一下。
溫知意替他順了順落在頭盔外麵的頭發,“好好訓練,注意安全。”
“好。”裴聲溫順一笑。
安嶼明和溫知意打保票:“我會保證他的安全的,你放心吧。”
融洽的氣氛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異,溫知意以為是自己剛脫下賽車服有點冷,總之沒多想。
溫知意走了,剛還笑容和善的兩個人倏地變了臉。
“你怎麼會在這?喬錚讓你來的?”安嶼明問。
裴聲不答,隻是靠在車邊玩溫知意的頭盔。
奇怪,為什麼溫知意的頭盔是銀的他的是白的?明天讓譚爺給換一個。
安嶼明見他不說話,眉頭皺的更深了,“我在問你話。”
“安前輩……”裴聲開口。
安嶼明打斷:“你彆叫我前輩。”
裴聲裝作禮貌的說道:“還是要叫的,畢竟你是溫知意的前車手,我是現搭檔。”
這句話把安嶼明氣的不輕,恨不得直接掐死裴聲。
“你就不怕我告訴知意,讓他開了你?”安嶼明威脅。
知意知意,叫的倒是親。
“無所謂,”裴聲將溫知意的頭盔放在副駕,“反正他已經是我的領航員了,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當然,他也不會給溫知意機會改變。
溫知意不能改變,其他人久更彆想了。
“安前輩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就去訓練了。”裴聲故作矜持的對安嶼明點頭,“畢竟我答應了意哥明年要和他一起進WRC。”
安嶼明垂在兩側的手忍不住攥緊,“如果不是我退役了,你覺得你能有機會成為溫知意的車手?”
“是啊,所以你為什麼退役呢?”裴聲語氣變得有些冷,“他想進WRC,為此他在你身上耗了三年,可還沒等碰到WRC的門檻,你轉頭就退役了,根本沒把他的理想和付出當回事。”
以安嶼明的資源和成績,怎麼可能努力三年都進不去WRC?
無非就是他不想而已。
安嶼明:“理想?他的理想不過是不切實際的幻想罷了,你真的WRC是這麼好進得?”
“你進不去,我可以。”裴聲轉身,“安嶼明我說過吧,你如果做不到就換我來,我做得到。你害怕死,我不怕。”
“溫知意更不怕。”
“所以他想去的地方,想攀升的高度,我都會陪他去到。”
說完,裴聲抱著溫知意的頭盔坐進車裡揚長而去。
安嶼明看著被卷起的沙塵,臉臭到了極致。
裴聲啊裴聲,你到底在想什麼?
剛從維修站出來的溫知意在寒風中打了個噴嚏。
“阿嚏!”溫知意吸吸鼻子,“完了,我不是感冒了吧?”
想到這種可能,溫知意急忙跑回基地套了件外套。
馬上比賽了,他可不能因為這種小事影響到比賽的狀態。
裴聲自己在模擬賽道跑了一圈,和譚爺打了一聲招呼就離開了。
溫知意離開車隊,來到了一家盲人按摩館。
店麵藏在老城區的鬨市,溫知意站在這裡,和周圍顯得格格不入。
“嘩啦——”
店門被人推開,正在給客人按摩的“盲人技師”從隔間裡探出頭。
見來人是溫知意,他扯著嗓子衝裡屋喊道:“老板,來冤家了。”
冤家:“……”
裡屋,穿著棕色皮衣的男人急匆匆的走了出來,“什麼冤家,哪有冤家?大白天的能不能喊點吉利的?”
溫知意站在門口,清了清嗓子,“冤家在這呢。”
男人僵硬的轉過頭,“你怎麼來了?”
“我不來,怎麼知道在你這已經當上冤家了?”溫知意莞爾一笑。
速風車隊。
裴聲來找喬錚,因為走的急,他穿在外麵Racetrack Master的隊服還沒來及的換下來。
離了RM,裴聲乾脆也不裝了,板著一張臉就速風車隊裡走。
這副場麵,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來踢館的。
速風明天就要去環塔拉力賽現場報道了,喬錚正在和隊裡的其他人確認航班和出發時間。
“錚哥,”速風車隊的後勤跑來,“外麵有個Racetrack Master的人找你。”
喬錚下意識問:“誰啊?溫知意?”
“不是,是個生麵孔。”
喬錚愣了愣,想起了另外一張屬於RM的臉:“不會是裴聲吧?”
裴聲坐在速風車隊的大堂裡等喬錚。
他穿著銀灰色的隊服,在人來人往的大堂裡格外顯眼。
喬錚單肩背著包,似乎是準備下班了。
“你小子找茬兒來了?”喬錚在他麵前站定。
裴聲抬起頭:“剛訓練完,忘了換衣服。”
喬錚:“這麼快就投入訓練了?RM給你報比賽了嗎?”
“這些待會再說。”裴聲打斷他,“我車隊碰見安嶼明了。”
裴聲,喬錚和安嶼明三人早就認識。
甚至在他們認識溫知意之前。
喬錚有慌了,“他回車隊了?我靠他不會要複出了吧?”
安嶼明三十歲退役,這個年紀對拉力賽來說還是有些過早了,所有不少人都覺得他會重新複出。
裴聲搖搖頭:“沒有,他回RM當教練了。”
“那就好那就好。”喬錚鬆了口氣。
安嶼明今年不在,速風為環塔拉力賽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與財力,就是為了讓喬錚奪冠。
所以安嶼明千萬不能複出,更不能參加環塔。
裴聲看著喬錚:“你很怕他?”
“當然。”喬錚承認。
裴聲:“你怕他做什麼?”
“我沒你命硬。”喬錚已經麻木了,“平均海拔4000米的地方敢開200碼和他飆,過彎恨不得刹車都不踩直接飛出去。”
要不是裴聲的車壞在了路上,那次贏得還不一定是誰呢。
不過裴聲顯然不關心這些,他問:“安嶼明是不是喜歡溫知意?”
喬錚疑惑地“啊”了一聲:“你從哪看出來的?”
裴聲把今天在RM的事一五一十的說給了喬錚。
他和安嶼明雖然關係一般,但總不至於像今天這樣。
喬錚倒是沒有多驚訝,“這很正常啊,車手對領航員都是有依賴性的。”
“你也有嗎?”裴聲抬眸。
裴聲之前在國外參加的都事一些不重要的小比賽,甚至領航員都不是標配的。
甚至每場比賽的領航員都不是同一個人,自然也就不會產生依賴。
喬錚聽著他的話,有些無語:“廢話,我領航員是我老婆。”
裴聲:“……”
“怎麼今天過來了,也不打個電話提前告訴我一聲。”推拿館,男人看著桌子對麵的溫知意。
溫知意翹著二郎腿,悠閒的靠在椅子上:“找你當然是為了做複健,不然還能找外麵的假盲人給我按摩嗎?”
“Racetrack Master是窮的請不起理療師了嗎,還得你隔三差五地跑我這來做複健?”
坐在溫知意對麵的按摩館老板是他曾經的理療師,名叫於同傑。
於同傑和溫知意一樣,也是因為一次意外被大車隊開出並吊銷了行醫資格,隻能窩在這種地方靠推拿按摩為生。
溫知意:“RM那些理療師哪比得上您老人家。”
“少花言巧語,你就是看不得我閒。”於同傑罵罵咧咧。
“你覺得是就是吧。”溫知意知道他的性子,也懶得和他掰扯,“我過幾天要去北京比賽,這段時間可能都沒法過來了。”
於同傑給溫知意檢查左腿,“不來更好,落個清閒。”
溫知意:“行啊,你要是舍得我變成一個小瘸子,我以後就不來了。”
“說什麼胡話?”於同傑皺眉。
溫知意得意的笑了笑,隨後問:“怎麼樣,我的腿……還有希望嗎?”
溫知意說的希望是重回賽道希望。
於同傑抿了抿嘴,輕輕搖了搖頭:“依照現在的醫療水平,最好的情況也隻是完成一些基礎的體育運動,像F1賽車那種,根本不可能。”
“那——”溫知意突然有些緊張,“拉力賽車呢?”
於同傑:“你就這麼想回到賽道上嗎?”
“我隻是不甘心。”溫知意眼神閃過一絲落寞。
於同傑這才發現,曾經溫知意身上那些肆意和張揚統統不見了。
他曆經掙紮,最終卻發現自己無能為力。
“知意,你好像真的變了。”於同傑想要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卻隻說了這麼一句。
三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比如於同傑已經不再是一線車隊的隊醫。
再比如,溫知意也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賽車手了。
歲月無情,在他們身上卻更加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