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劉欣欣不再把每天大部分的時間都花費在學習了，趁著假期好好放鬆放鬆，王桂自她回家之後每天變著花樣的做菜，一直說：“妮兒，你太瘦了，這段時間在家，媽給你做點好吃的，好好補補！。”

經曆過饑荒年代，小劉莊這時侯生過孩子快要當上爺爺奶奶輩的人，都下意識得認為白白胖胖的女孩子討人喜歡，有福氣，這樣的女孩子也是相親市場上的熱門人選，如劉欣欣這般骨瘦如柴是不受歡迎的。

短短一個多月，在王桂每天的投喂下，劉欣欣胖了六七斤。原本消瘦的麵龐也有肉了。不知道是不是還沒到18歲，劉欣欣又長高了。

好幾天劉欣欣熟睡中間都會因為腳抽筋醒來，她剛開始還以為是每天站著幫媽媽照顧攤子累著了，她還看著她的腿納悶：“腿啊，以前周末在學校食堂乾活，站的時間更長，也沒見你這樣啊？”說著，她兩隻手揉捏上去。

還是有一天，王桂打量了她幾眼，說：“妮兒，我咋看著，你又高了一點。”

劉欣欣才恍然大悟，用家裡的尺子量了一下，果然又長高了2厘米。

王桂的個子不高，年輕的時候有1米六二差不多，現在老了加上有點駝背，連1米六都夠不著了；倒是劉父有著將近一米八的高個子。看來個頭這一塊，劉欣欣是隨了劉父了。

劉欣欣和王桂一塊經營那小小的攤子，王桂也算是鳥槍換炮，買了一個村裡二手的腳踏小三輪，這樣每天和閨女去鎮上擺攤就節省了不少時間。

母女兩人享受此刻難得的溫情。

這日，照常到了收攤回家的路上，劉欣欣在前麵蹬著車子，王桂在後麵幫忙推車子，這一段土路有點陡峭，等騎到馬路（修好的泊油路），路麵平坦光滑，騎著不費多少力，王桂會坐上車子休息一段時間。

兩人就這樣走走歇歇，倒也不急。

劉欣欣想到什麼就和王桂說什麼，一會兒說起宿舍三人的糗事，一會兒說起她的一些見聞，突然想起舍友提起縣裡大開發的事，就給王桂提了一嘴：“媽，你還記得我室友小霞嗎？她說她爸爸說縣裡為了鼓勵商戶正規化，有出售門麵房，我想以後那裡說不定會很繁華呢。”劉欣欣暢想著。

室友小霞的爸爸在城建局工作，一日在家裡談話間，跟閨女說了這件事。其實也不算什麼秘密，隻是因為宣傳工作不到位，知道的人很少，這是城建局牽頭弄得，眼看沒什麼人關注，幾個領導人心裡也著急，這幾天都窩著火，一個個麵無表情，室友的爸爸這一陣可深受折磨，回到家傾吐一番。

王桂急問道：“在哪一片？”

劉欣欣抬起小臉，仔細回憶之後，一手撓撓頭發，不確定回道：“好像是嘉園路那吧，具體的記不清了。”

王桂心裡一緊，嘉園路！那不就是後來的金茂商城嗎，原來這麼早就開始開發了，想到前世那裡的發展，王桂心裡有了幾分成算。

隔天，王桂告訴閨女今天歇一天，讓她在家好好休息，一個人邁著腳步一路打聽著到了目的地。

王桂這些年跟著劉父學了一些文化，但是認識的字不多，聽路人說她要找的地方掛著一個紅牌子，房子旁邊都是石頭，很偏僻。她到之前看到過兩個都是紅牌子的，一家熱熱鬨鬨，再看看裡麵，這不是飯店嗎？另一個她正準備進去，看到有一手拿著肥皂，一手拿著毛巾，嗨！這個是個澡堂子。

終於找到了第三個，紅牌子最小的，最冷清的的一間屋子，王桂邁腳之前還猶豫了一會兒，怕進去錯了鬨笑話，但是卻被門口的接待員告知：嬸子，你找對地方了！

“嬸子，我們這邊按麵積算一間最少要8千，但是現在先買的話會有優惠的，還可以優先挑選地方。”

開發處的服務人員笑眯眯的看著客人，態度很好，並沒有因為王桂穿著樸素就怠慢她。

服務人員：終於來人了，再沒有人這份工作也乾不長了，到時候可彆工資都不發了。

所以，連著半個月了，看到王桂上門，即使對方頭上帶著紅圍巾，衣服上還帶著幾個補丁，一副農村婦女的樣子，服務人員也是難得的開心，不放棄任何一個機會。

王桂坐在凳子上，手裡捧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茶水，坐在等候區，仔細的聽著她的解說，“你看，這邊靠近…這邊…”

臨走，王桂手裡被塞了一份宣傳手冊，服務人員把她送到門口：“嬸子，要買的話趁著現在有優惠要抓緊，過幾天活動就停止了。到時候再來買就更不劃算了！”

回家之後，她看見堂屋裡劉欣欣正在看書，不舍的打量了幾眼，轉頭怕打擾到閨女學習，便輕手輕腳的進了臥室。

屋內，王老太不在。

她把臥室的門關好，然後打開結婚的時候買的紅木衣櫃，一隻手穿過厚重的被褥，夠到一個鐵皮盒子，再慢慢摳開。破舊的鐵皮盒子裡麵放著一卷錢，正是王桂這段時間做生意賺的錢還有以往的積蓄，王桂坐在床邊，手指舔了點唾沫，一張一張的數著，一共七千塊。

王桂彎著腰，歎了口氣，連一間最便宜的店麵都買不起，還有妮兒上大學的費用，要給妮兒留點錢，看來得去彆人家張口借錢。

“姐，你這想法靠譜嗎？你還有欣欣，不行的話鞋廠的工作，你還是回來乾吧。”王小妹說是這麼說，但看大姐打定了這是打定了主意，還是把她存的2000塊遞給了王桂。

王小妹倒不是怕錢借出去了大姐不還，這些年，大姐看自家日子不好過，補貼過多少次她心裡都明白，借錢這事就是吳海和公公婆婆知道，他們也不會拒絕，就當是直接給大姐了。她怕的是大姐到時候被騙，心裡難受。

王桂攥著這點錢，緊趕慢趕的回了家，在小劉莊找了平時相熟的幾家，都是老劉在世多有來往的幾戶人家，這些年她乾事糊塗，有些有些疏遠了，但好在都多多少少的借了一些給王桂，他們幾家都以為王桂有了困難，畢竟王桂守寡這些年日子過的雖苦，也沒向他們張過口，這次來借錢看來家裡是有大事了，都沒有推諉。

看著借到的錢，她擦了擦眼角，有的壓根就沒提還錢的事，有的為了怕她真的還錢直說是給欣欣上大學的獎勵，王桂知道他們這大多還是念著老劉在世的那一點情分。

找了這麼多戶人家，她隻跟王小妹說了實話：借錢是要買鋪麵。其他的人，她隻說是欣欣考上大學，家裡也有彆人事，趕在一塊，一時，湊不出那麼多錢。

“這是500塊，欣欣的學習我知道，考上了大學讓她好好上。”村乾部從房裡拿了錢遞給王桂。

王桂看著，怔住了，沒接。她是知道村乾部家的情況的，他身體不好常年吃藥，僅有的一個兒子為著家裡也去外地工作了，所以儘管老劉生前和他是好朋友，她借錢也刻意繞開了他，沒想到還是被他知道了。

“你倒是會充好人，也不看看我們家過的啥日子……”從屋內傳來淒厲的聲音，聲音裡夾雜著哭罵。

“你說這些乾什麼，頭發長見識短，你住嘴！”劉支書走向門口，朝裡麵吼道。

哭聲僅停了一瞬，又更淒厲的響起來。

“劉柱，你吼什麼，你忘了你當時娶我的時候咋說的，你這個負心漢”嗚嗚嗚，“人家要上大學，我們的孩子倒好，初中沒上完就跟著人家去外地挖煤，我沒見過你這狠心的爸……”

王桂聽著，隻感覺老臉一紅，尷尬的站起來，忙說“劉哥，你們先忙，先忙，今天麻煩你了”，轉身要走。

劉支書攔著王桂，讓把錢拿走，麵色有些不自然說“你彆聽她胡說”。

王桂推搡著不要，看劉支書生氣了，並一直說“讓欣欣日後出息了還，當是借的”，這才拿了。

走出門，遠遠的還能聽見劉支書和妻子的吵鬨聲。

“彆哭了你，讓鄰裡的聽見，不怕丟人啊？”

“我有什麼可怕的，窮就丟人了？”

“哎，你……”

……

劉支書本家不是劉家莊的，是當年上山下鄉來到這裡，認識了劉大嫂，兩人結婚之後，在這裡紮了根。他家雖說在城裡，有城市戶口，但是家裡孩子多，一家□□口人擠在40平的筒子樓，家裡連腳都抹不開。

說是下鄉，其實他家離小劉莊不遠，就是隔壁縣。他來到小劉莊幾年，家裡沒看過他幾次，他還要把她省吃儉用剩的糧食往家裡帶。在縣城裡，以他的情況也說不上什麼好對象。

劉大嫂是前村支書的閨女，相中了劉支書。他也在劉大嫂父親的暗示下去提了親，說是娶也是入贅，他家裡可不缺他這一個男丁，家裡五個男孩，對這樁親事喜聞樂見，沒有一點反對。

他就這樣就留在了小劉莊，在劉大嫂父親去世之後，成了新的村支書。

劉支書人倒是個好人，一心為村裡人著想的，但是，好人總是要吃虧。這年頭，大家的日子都是這個樣子，再加上他總是幫這個一把，幫那個一把，有的好的記著人情找補還了，有的可不這麼想，隻是占便宜當老賴。時間長了，兩夫妻的爭吵不斷。

到家後，王桂計算了一下，除了給妮兒上大學留的還有要花銷的錢，足夠買一家店麵了。

清晨

王桂和劉欣欣抑製不住激動的心情，太陽還沒升起來，兩人騎著三輪迎著微風雨露，準備去縣裡麵收拾一下店麵。

店麵是兩人一起挑選的，因為兩人是購買的第一戶，優惠力度很大，一萬多買到了上下連通的兩間鋪麵，總共將近200平。

“這次是真的撿到大便宜了！”王桂感歎道。

因為要做飯館，位置選在顯眼的近街道口處，母女兩人都挺滿意的。

現在這個商鋪街還很冷清，但是王桂知道當政府公布這裡日後會搬遷過來附近居民，附近將有重要交通樞建成之後，這裡的所有鋪麵會被一搶而空，儘管價格是之前的兩倍而且沒有什麼優惠力度。

而這個公告會在一周之後公布，王桂想了想確切時間。

那是和上一世差不多的時間，王桂還是因為劉欣欣要出嫁，她來縣城裡說給妮兒買點好布料，一個人閒逛的時候聽彆人聊天聽到的，畢竟是一個縣的大事，隻是聽那人說她的親戚不顧家裡的反對非要買，當時以為是賠了，沒想到現在發了，她好一陣羨慕。

王桂當時也是隻當閒話聽了，畢竟和她沒啥關係，她也沒那個錢。

兩間屋子隻是一個空殼子，幸好已經通了水電，廁所是拉水式的，讓在農村用貫旱廁的母女二人感到欣喜，劉欣欣試著拉了兩次，便住手了，畢竟這在城裡水電都是要錢的，能剩一分是一分，“勤儉”二字經過多年的印染已經深深烙印在了二人的骨頭上。

高考已經過了一段時間，王桂除了日常關心妮兒的身體、休息這些，並沒有問過劉欣欣考的怎麼樣，但是每天乾活的就這兩個人，慢慢的，劉欣欣沒等上王桂開口，反倒自己先憋不住了。

儘管對自己的實力充滿了自信，但是劉欣欣還是有點忐忑，畢竟報考院校是頂級學府華陽大學，她沒有絕對的把握。

“萬一今年的錄取人數減了，有好多人比我考的好，豈不是要落榜。”

她當時信誓旦旦的要考上華陽大學，把保送都推了，萬一成績不理想，班主任那裡怎麼辦？最重要的是，媽媽對我失望怎麼辦？

備考之前包括高考的時候壓力很大，整日整夜攢著一口氣，劉欣欣睡都睡不好，現在高考結束等待成績出來的時間段，她的心裡更是煎熬，隻是沒有表露。

終於，前幾天班裡幾個學霸拽著她找班主任聊了聊試卷，劉欣欣把答案和彆人的交流一番，她這才徹底放了心。

“劉欣欣，你這個分數沒問題！”班主任給她分析了曆年的高考分數線，劉欣欣都超了幾十分，接近滿分了，絕對不會有意外。

當時在班主任的辦公室，劉欣欣一直繃緊的狀態終於打開，露出羞澀的笑容。當然，班主任呲著牙花，看著可比劉欣欣更高興。

於是呢，王桂也就知道了閨女這次考的不錯，整天樂嗬嗬的，重新回來之後，一直縈繞在她身上那股不舒服的黑暗的氣息越來越淡了，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王桂和閨女早出晚歸，忙了一兩天，把兩間屋子打掃的一塵不染。

兩人觀察發現這裡好多居民都跑到比較遠的集市去吃飯或者買菜，跟劉欣欣商量之後，決定一樓就做成早餐鋪。不急，王桂心想：按前世的時間看兩三個月之後這裡就會漸漸繁華。

“現在桌椅板凳的還要重新打，不能像之前那樣糊弄了，畢竟是開店”王桂給閨女提了提，到處都要花錢啊。

還有就是她中午如果隻賣麵還可以，如果早上也她一個人在店裡，到時候等妮兒一走，肯定忙不過來。

“所以，還是要招人來幫忙。”

城裡兩人人生地不熟的，小店還沒開張，能不能雇來人都兩說，退一步講，就算雇來了人，人品也沒有保證，萬一遇上偷工減料的，也是個大麻煩，她們可招架不住。

深思熟慮之後，王桂把目光放在了小劉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