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清脆的、稚嫩的聲音,帶著濃濃的落寞與遺憾。
是在腦海裡響起的,書北橋一陣恍惚,似乎又看到那刻骨銘心的一幕。
年幼的朝景半跪在他麵前,因保護他胸膛被敵人砍了刀,鮮血汩汩地流。
她的眼神堅定:“爸爸,你的觀點、你所有的思想我都不認同,但你……你仍然是我生命裡最重要的人,如果……”
如果她能活下去,會遠離他,然後成為令整個帝國聞風喪膽的人物吧。
可她最後倒在他的懷裡,為救他而死。
書北橋抬手捂著臉,呼吸沉重,第三世,他絕不會讓悲劇重演。
“唔……”
聽見聲音,書北橋恢複思緒,手掌輕輕拍著朝景的後背,在這樣的安撫下,朝景皺起的眉頭緩緩舒展,呼吸均勻。
第二□□景醒來時,發現床上隻有自己,她揉揉眼睛,坐起來看,見書北橋坐在靠窗的沙發上,衝她招招手:“早上好,朝朝。”
“早上好,叔叔。”朝景學著他打招呼。
書北橋起身拿放在盆栽旁的盒子:“這個是給你買的衣服,因為你實在瘦得很,我跟對方說,要的是四歲小孩的尺寸,你穿穿看,合不合身。”
原來昨天的電話是為她打的,朝景心裡暖洋洋的,接過衣服,笨拙地穿上身,覺得剛剛好。
“看起來還不錯,”書北橋滿意地點點頭,“喜歡這顏色嗎?”
上身是白色的衛衣,下身是淺藍色的休閒褲。
“喜歡!”朝景說,她沒有喜歡或者討厭的顏色,但是書北橋精心為她準備的衣服,她就非常喜歡。
之後,書北橋讓她試穿新鞋子,都意外得合適。
“朝朝,這邊有牛奶和雞蛋,我吃過了,剩下的都是你的。”
“好,謝謝叔叔。”
朝景抱著盒子喝奶,一邊看書北橋在用電腦做著什麼工作,修長的手指敲擊鍵盤,“噠噠噠”的聲音好聽又富有節奏感。
她吃完早餐,收拾了垃圾,就坐在另一邊的沙發看書北橋工作。
書北橋忽然停住動作,拿出手機,問她:“要看動畫片嗎?”
朝景搖搖頭:“我不看。”她想看他。
“那,朝朝,你現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他又問。
朝景想學習能量,想成為強大的武士,還有很多,不過她隻是說:“我想在這裡坐一會兒。”
“行,”書北橋頷首,“今天我要是能處理完工作,明天我們就可以回家了,朝朝你想做什麼就做。”
“嗯。”
朝景雙臂做枕趴在桌上,就這樣看書北橋工作看了一整天,期間,他們的午飯和晚飯都是由酒店工作人員送上來的。
書北橋用電腦工作一整天,入夜時才停下,伸了個懶腰,活動胳膊。
“叔叔,我洗完澡了。”朝景仍然穿著寬大的浴袍。
“朝朝你真挺厲害的,昨天教一次就會了?”書北橋衷心讚歎,拿起毛巾擦她的頭發,“明天我們回家,我開車得要好幾天。”
朝景心想要多少天都沒關係,總會到達的。
因為第一次睡軟和大床而賴床晚起的朝景,在第二次時已經適應了,甚至在書北橋前麵醒來。
她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枕在書北橋的臂彎裡,書北橋睡得很熟,外麵的天也是蒙蒙亮,但可以聽到偶爾傳來的汽車鳴笛聲。
朝景感到充實,一切都好像在做夢,前幾天還蜷縮在角落被雨淋濕的她,現在卻睡在乾淨的大床上,還可以去上學。
她抬頭端詳著書北橋,輕聲說:“謝謝你。”
書北橋醒來後和朝景收拾東西,退房離開,他說該做的工作已經做完,可以回家了。
朝景上車後主動係好安全帶,望著窗外人來人往,心有所想。
書北橋去買東西了,她隻能透過窗戶看見他在商鋪等待結賬的身影。
忽然,她有所察地扭頭,心臟漏跳了一拍。
是那個銀發男人,貼著車窗盯著她,目光冷淡。
四目相對,朝景蜷起手指,緊抿著嘴唇。
餘光裡,她注意到書北橋正在結賬。
銀發男人懶懶地抬眼,凝視著書北橋,而後低聲喃了句,便轉身離開。
“小朝朝,我會等著你。”
朝景輕輕咬著下唇,車門突然被打開,書北橋將買好的零食遞進來:“路程遠,到下一站都得要很久,無聊的話在路上吃。”
“好。”
朝景揚起笑容,若無其事。
車窗兩邊的景色飛速倒退,再遠處是連綿起伏的山脈,與天際相連的地方呈青灰色,今天天氣很好,萬裡無雲。
當汽車行駛將近四個小時後,入目所見的天空變成灰色,再後麵,灰色越來越深,烏雲翻滾著,電閃雷鳴。
“叔叔,下雨天開車不安全。”朝景擔心地提醒。
“是啊,這邊天氣變得很快,繼續行駛怕連路都看不清。”書北橋把車停在路邊,沒幾分鐘,豆大的雨珠砸在汽車玻璃窗上,劈裡啪啦的。
這是一片郊外原野,四下都沒有人家,書北橋解開安全帶,翻身看向朝景:“晚上雨不停的話,今晚我們就得在汽車上過夜,可以嗎?”
朝景點頭:“沒問題的叔叔。”有遮風避雨的地方,她覺得非常不錯了。
“那就好。”書北橋笑笑,示意她坐到副駕駛來,現在不是開車,對小孩子坐哪裡沒有那麼多要求。
“朝朝,我可以看看你的左臂嗎?”他詢問道。
朝景遲疑了下,撩起袖子給他看,她用垃圾場的廢棄材料做的,很多形狀和大小都不合理,乍看之下,顯得粗糙又不倫不類。
“做這個的人還蠻聰明的,”書北橋說,“看起來就不是機械代工,而是人工製作,樣子是不好看,不過每處的轉接和承啟都做得精妙絕倫,所以使用起來與正常手臂彆無二致。”
他想起來,即便是他,製作出第一隻可活動機械時,也是在專業老師的講課下花了一年時間才做到。
朝景說:“隻能當假肢用,彆的就不可以。”
“彆的?”書北橋問,“你是指什麼?”
“啊,就是、像很多人一樣發出厲害的能量,我撿到它之前,以為它也可以這樣。”朝景解釋著。
書北橋揉揉她的腦袋:“你是在說天光能量吧?這個你以後上學會學到,”他看了眼窗外瓢潑大雨,“反正現在沒事做,就給你講講。”
朝景立馬豎起耳朵,認真聽他說的每個字。
大概兩百多年前,一座尖塔降臨在世界,每年的紅月之時,尖塔就會散發出強烈的光芒,被能量光芒照射到的人就可能擁有成為武士的通行證。
擁有這張通行證後,武士就能在萬物萬靈——花草樹木等等上麵找到天光。自然的,最終能不能修行,修行之路可以走多遠,是看武士個人的資質與天賦。
“時至今日,從最初的摸索式修行,到現在,天光能量已經運用到各行各業,不過能發揮出最大力量的,依舊是戰鬥。”
書北橋握住她的金屬左臂:“如果想要它擁有攻擊屬性,是在製作時就決定好的,需要植入相應能量。”
朝景陷入沉思,看起來,即便擁有理論知識,沒有那張通行證也是不行的。
“叔叔,”她意識到一點不對勁,“被尖塔光芒照射過後,就可以在萬物上尋找到天光能量,是不是理解為,尖塔像是眼鏡,隻是讓武士看清楚哪裡有天光,如果視力足夠好,不需要尖塔光芒照射,也能發現天光能量並且修行?”
書北橋默了默:“對,可以這麼理解,但是目前,並沒有這種例子,沒有經受尖塔光芒照射就可以修行的。”
既然理論上可以,那麼想要證實,就要不斷去實踐了。朝景默默定下目標。
書北橋轉頭凝視著窗外,目前沒有這種例子,但第一世的朝景,就是第一個例子。
他一直都知道,朝景很聰明,聰明得可怕,他甚至想,如果朝景擅於人情世故的話,他根本不可能和她坐在一起。
“朝朝你不用想這個,”他說道,“在紅月之時,我會帶你去看尖塔。”
朝景說了聲謝謝,彆的沒有多講。
知道天光能量的事情後,朝景有了新的目標,一種透過尖塔光芒才能發現的能量,會不會,尖塔光芒本身就是一種能量,阻礙人們發現天光?
這樣推算的話,萬物萬靈身上應該都附著一種同樣的能量,她暫且稱為尖塔能量。據朝景所知,能量是可以感知到的,類比推算為,花園裡的空氣和草地上的空氣都是空氣,但是味道不同。
如果她可以完完全全的刨除味道,剩下純淨的空氣都是相同的,這個相同點有沒有可能就是隱藏的尖塔能量?
這件事是循序漸進的,如果不先破解尖塔能量,就無法看見天光能量。
朝景有了新的努力方向,整個人都變得非常精神,萬事開頭難,起初的感知能量是最重要也是最難的。
她閉眼細細感受,許久,忽地睜眼,正要說話,書北橋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有腳步聲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