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是正午,米花町路兩側栽了不少櫻花樹,初春時節,早櫻接連一片,或有零落於地,鋪陳步道,漫步於其中,更是清香怡人。
隻是街上鮮有車輛,趕路的人也無心觀賞,警笛聲呼嘯而過,兩道深深的車轍印留在花瓣鋪就的地毯上。
勘驗人員先一步到達,正在現場有條不紊地展開調查,所有目擊者都被轉移到遊戲廳內設的員工休息室內。
工作日顧客很少,值班的也隻有一名工作人員,就是那個長劉海挑染的女生,名為西村千彩。
有警員把人陸陸續續地叫出去問話,侑奈和鬆田陣平並排坐著,他隨手把一瓶飲料擰開遞過來,自己仰起頭抵著牆,喝另一瓶。
侑奈看了一眼瓶蓋內側,不出意外,是再來一瓶。
見鬆田陣平虛闔著眼,麵無表情,狀態低迷的樣子,她用手肘戳了戳他腰側,把手裡的瓶蓋遞了過去。
看他這副倒黴樣,讓他沾沾喜氣。
“哦,運氣還不錯。”
鬆田陣平就以抵著牆的姿勢側過頭,語氣好像軟了一瞬,“你怎麼樣,有沒有被嚇到。”
“……當然沒有。”
侑奈倒是覺得他這副沉鬱的樣子,像是被屍體嚇到了,兩人視線相對,片刻,想到他也隻是個普通高中生,她勉為其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倒是你,害怕我等下可以送你回家。”
鬆田.因為看到警察所以才頗有些不爽.陣平:哈?
發現自從遇見侑奈,他感到無語的時刻就此無限增多,鬆田陣平一時心裡有些複雜。
但雖然是個愛裝大人的小學生,還想著來安慰他,某種程度上,也是個好.孩.子呢。
想著,他把手放在侑奈的頭頂,核善地揉了揉她的頭發。
“我真是謝謝你哦。”
門口處,一陣腳步聲逐漸接近。
“警官,目擊者們都在這裡,一會兒目暮巡查部長也會過來,我先去痕檢科遞資料了。”
聽到話中內容,侑奈思緒發散,警察將在場的諸位稱之為目擊者,而不是嫌疑人,其中多少包含了一些人情世故。
“行,你先離開吧。”
侑奈不存在的耳朵動了動,這聲音……
門被從外拉開,進來一個年輕的警官,他梳著大背頭,額前垂下一縷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為之,身上穿著一套亙古紫西服。
饒是侑奈也不由嘴角抽了抽——難怪這麼熟悉。
“向大家自我介紹一下,在下毛利小五郎,接下來呢,會由我來進行審訊的工作,就是問大家一些小問題,不必緊張。”
毛利小五郎,侑奈願稱之為,罪犯篩除機。
雖然不主攻推理方向,作為玩家的侑奈也無意觸發過不少案件,由於經常各地跑巡演,在米花町反而沒那麼高的頻率,但就那麼幾次的經驗,也足以讓侑奈得出一個結論。
比起其他地方,似乎米花町的警員要更……遲鈍一些,麵對即使很明顯的線索,也得轉好幾道彎才反應過來,而在這些臥龍鳳雛之中,毛利小五郎當屬其中頭頭的幾個。
他是侑奈所創最難搞npc排行榜的前五,因為雖然說的不對,但他自信啊,總能以一己之力將事件延伸出更詭異的發展。
毛利小五郎環視一圈,更多注意到的是離門近的那些人,他翻過手裡的記錄本,將信息和各人一一對應,再簡要盤查幾句。
眼鏡男,名為小田切翔太,三十五歲,是米花町須藤律所的一名律師。
“小田切先生,根據其他證人反應,你跟死者遠藤先生是很好的朋友?”
小田切翔太扶了一下眼鏡,隨後道:“我跟遠藤認識很多年了,一直都保持著不錯的合作關係,比起朋友,更準確的說是合作夥伴。”
毛利小五郎嗯了一聲,在本上勾勾畫畫一番,才又道:“這裡在場的除了你,還有什麼人和死者有關係,說說你知道的就行。”
話音一落,諸多目光瞬間加聚在小田切翔太一人身上,他內心叫苦,一開口像點名點將一樣說出兩個名字。
“我身邊的這位年輕的先生,還有那邊的短發女士,我是同時見過她們跟遠藤一起工作,應該是同事關係吧。”
被點的正是賽車男還有和侑奈一起玩街霸的女人。
毛利小五郎似乎對此也有些了解,“是木村海原先生和麻生紀香女士嗎?”
兩人分彆應下,毛利小五郎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是勾勾改改幾下,他抬起頭,正要囑咐些什麼,眼神一瞟,這才注意到角落裡坐著的一大一小。
“這不是工藤家的大女兒侑奈嗎?”
他隻橫行了一步,讓身前的眾人不那麼擋視線,倒是沒朝侑奈走過去。
隔著近十米,侑奈也能感受到那種寫滿了“怎麼又是你”的眼神,她也想知道,怎麼也老是毛利小五郎。
搜查一課難道就隻有他一個警官嗎?
侑奈打招呼,“小五郎叔叔好。”
其實,她跟這位毛利小五郎警官……還挺熟的。除了犯罪現場的會麵,更多的則是在毛利家——誰讓毛利家生出了那樣一個無敵可愛的小女寶小蘭呢。
由於經常去毛利家,準確的說是幼崽小蘭麵前刷好感的緣故,不得已的,侑奈跟這位毛利大叔的接觸頻率也高了起來。
“怪不得山下那小子說有個小孩在現場亂翻,哼,我早該想到就是你,都是跟你爸工藤優作學的,這明明都是我們警察的工作。”
對於這些話,侑奈一概當做任務固定劇情,通通左耳進右耳出,為了讓玩家能正式參與到事件中,遊戲往往會安排另一個角色,負責邀請玩家協助辦案,在這裡,這個角色的身份就是——
“毛利老弟,問的差不多了吧,我看也是時候單獨審訊了。”
——目暮巡查部長,也就是目暮十三。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一個一身橘黃風衣搭配同色係帽子的警官走了進來,一眼就發現了侑奈。
“誒?怎麼侑奈也在這裡?”
毛利小五郎湊過去,不知道低低說了些什麼,隻見目暮警官挑起眉,接著就露出不讚同的神色。
“如果能通過侑奈詢問一下工藤先生的意見,那讓侑奈旁聽也沒什麼,反正隻是聽聽而已。”
顯然,毛利小五郎料到她又要摻和進來,於是想先從目暮警官這方麵入手打預防針,試圖斬斷這種可能,沒成想目暮警官樂不得能找個場外援助。
“好了,那各位先去大廳內稍作等待,這裡就充當臨時審訊室,叫到名字的進來就行。”
眾人有序地排隊出去,鬆田陣平從這兩個警察進來開始,眉頭就沒鬆開過,隨著人流臨出門之前,他回頭看了侑奈一眼。
侑奈正忙著從目暮警官這裡獲取信息,並沒有注意到。
勘驗人員的檢測結果,在她已知的基礎上又拓充了不少內容。
死者是呼吸肌麻痹導致的窒息而死,而造成一切的根本原因是中毒,毒藥的成分是高濃度的尼古丁。
凶器在死者西裝右口袋被發現,是一枚上麵插了不下五十根針的口香糖球,一枚泡軟了再凝固成一團的口香糖,上麵插著的每根針都裹滿了暗褐色粘稠物質,也就是在空氣中氧化的尼古丁。
不難推演出,死者是在洗手台洗過手後,下意識想從右側口袋掏出手帕擦手,沒成想,手伸進口袋後,像往常那麼一撈,瞬間被凶器紮的結結實實。
高濃度尼古丁順著幾十道細小傷口滲入,奪去了遠藤宏誌的性命。
侑奈翻過這一頁,熟悉的作案凶器,讓她腦中迅速匹配了一部作品——《X的悲劇》中的第一案。
完全同思路的凶器,毒藥都是同一種,隻是縫衣針所附著的載體不同,一個是軟木塞,一個是口香糖,很明顯凶手是從這部作品中獲取的靈感。
既然如此,就麵臨著和原著中同樣的迷題。
毛利小五郎,“目暮警官,聽他們說案發前還有一群國中生在場,還曾圍在死者身邊看他賽馬,不過已經離開很久了,要不要派警員去找一下?”
目暮警官托著下巴思索,“是這樣嗎,那就派人出去找找吧,雖然隻是國中生,但現在的小朋友可都不容小覷呢。”
“沒有這個必要。”
侑奈突然發聲,慢條斯理道:“凶手一定是熟知死者遠藤宏誌先生的人。”
凶殺案或多或少嫌疑都集中在認識的人身上,即使如此,侑奈口中的一定是熟識的人也顯得過於篤定。
“凶器過於銳利,想將其放到死者的口袋裡,又不傷害到凶手自己,徒手肯定不行,怎麼也得借助一些器具,遊戲廳人多眼雜,最合適而不引人注目的方法應該是戴著厚厚的手套來拿凶器。”
“但問題又來了,現在天氣不熱,戴著厚手套四處轉悠難免會招來視線,所以凶手必須得在最短的時間完成掏出凶器、放入死者口袋這兩步動作,凶手一定是極了解死者的人,在那樣短促的時間裡,凶手能乾脆利落地將凶器準確放入死者平日放手帕的右側口袋,還知道隻要死者上過廁所,就會從右側口袋掏出手帕擦手。”
最後,侑奈總結道:“所以凶器出現的位置,本身就說明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