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姬辭順著樓梯緩步而下，在即將到底時忍不住抬頭一看，與那兜帽男對視了一眼。說是對視，姬辭並沒有看到那人的眼睛。那人半張臉隱藏在陰影中，看不真切，但確實非常熟悉。

姬辭掏出手機打開群聊。

【19:56萬千少女的夢：彆問了，也彆管那個兜帽男了！先出來！】

【19:56姬子醬：他好像注意到我了。我看到了他的下半張臉，很熟悉，不像是學生。】

姬辭消息發出去後，才注意到萩原的上一條消息。他有些不明所以，萩原怎麼這麼著急？不過，現在看來顯然無法繼續跟蹤，也隻能撤退了。

【19:57姬子醬：有什麼問題嗎？好吧，那我先出來，守著門口。】

姬辭無奈地歎了口氣，抬腳向門口走去。

兩位保安伸出手臂攔住了他。

上杉雪辭：“讓開！”

保安：……

上杉雪辭：“……我是警察，讓開！”

保安見他沒有掏出警官證，繼續保持沉默。

姬辭看了看這兩頭壯得跟熊一樣、臂上能跑馬的好漢，默默退了回去。

保安收回手背在身後，沉默地守著門口。

【19:57姬子醬：大問題，我出不去了……】

姬辭終於後知後覺，自己好像不經意間來到了什麼不得了的地方。

“先生，要來一杯嗎？”一個黑發黑眸的服務員端著一個托盤走過來，微微鞠躬。

姬辭展示了一下自己比臉還乾淨的口袋。

服務員笑道：“沒關係先生，今晚的酒水由二樓一位貴客全場買單，您儘可想用。”

姬辭掃了眼四周，從托盤上隨手拿起一杯，讓自己彆顯得跟周圍格格不入。

雖然我覺得這身製服已經夠格格不入了。姬辭看著遠處的奇裝異服心想道。

“這是一杯梅多克（medoc），先生，一種名貴的紅葡萄酒。”服務生笑了笑，“您的眼睛非常漂亮！祝您有個愉快的夜晚。”

謝謝誇獎，但今晚一點也不愉快。姬辭麵無表情地目送對方離開。酒，一口沒動。

“哦，上帝！看我發現了什麼！”這一道感情相當充沛的美式英語。

姬辭尋聲望去，一個精神矍鑠、大背頭顏色斑駁的精瘦大叔迎麵走來。如果能看見色彩，姬辭還會吐槽這人騷粉的西裝一句。

“很有想法嘛，年輕人。”大背頭搖晃著手裡的酒杯，上下打量著，視線讓姬辭一陣惡寒，想讓這玩意兒有多遠滾多遠。

上杉雪辭：“放肆！”

大背頭興奮地挑了挑眉：“喲，還挺辣。”

？這人被罵了咋還興奮上了？姬辭轉身就走。

“彆走啊寶貝兒，開個價吧！”大背頭一把抓住姬辭的手腕，暗示性的挺了挺腰。

姬辭低頭看去。他可能是沒遇到喜歡的人，也可能就是個性冷淡，但絕不可能是個蠢蛋。

“抱歉，沒……”

“抱歉，他是我的。”有人一把把姬辭拉進懷裡。

大背頭抬頭看了看眼前西裝革履、帶個墨鏡、提著皮箱的卷毛大猩猩，識趣地鬆開手：“噢，好吧，既然已經有主了，我從來不奪人所好。”他曖昧地掃了兩人一眼，“祝你們有個愉快的夜晚。”

看著大背頭離去，鬆田陣平鬆開手：“抱歉，上杉，事急從權。”

姬辭也鬆了口氣，幫大忙了馬自達！

上杉雪辭：“無事，多謝！”

鬆田陣平鬆了口氣：“他們都很擔心你，先回個消息吧。”

姬辭掏出手機打開群聊，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萩原研二一分鐘一條的消息，不由心中一暖。

【20:13姬子醬：@萬千少女的夢 我沒事，鬆田進來了，我們倆現在待在一起。】

【20:13萬千少女的夢：待著彆動！找個地方躲起來！我們和警察十分鐘後就到！】

【20:13姬子醬：好。】

【20:13姬子醬：不用擔心。】

鬆田陣平掃視四周，頓時了然：“我們去洗手間……上杉，冒犯了。”

話音剛落，鬆田抬頭將姬辭的領帶扯鬆，襯衫解開兩顆扣子後又被他揉得滿是褶皺。他再次將姬辭虛虛攬進懷裡：“走，那邊。”

也許是太過於緊張，兩人都沒有注意到來自二樓的、一道如影隨形的目光。

27.

嘩——

姬辭下意識地抹了把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刺目的燈光讓他不適地眨眨眼，腦袋還有點懵。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上杉同學。”

姬辭尋聲望去，看到一個有些意外但又不那麼意外的人：“櫻井教官。”

“教官？嗤，玩兒的倒是挺花。”一個銀色長發、戴著禮帽的黑衣男人掃了姬辭一眼，在他的製服上頓了頓，轉身離開了包廂。

“交易完成，合作愉快，櫻井先生。”另一個壯碩的墨鏡黑衣男也離開了。

至此，這間華麗甚至是奢靡的包廂裡，隻剩了櫻井憲明、被一杯水潑醒的姬辭和昏迷倒地、五花大綁的鬆田陣平。好在地上是柔軟厚實的地毯，姬辭想。

“不問問理由嗎，上杉同學。”櫻井憲明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上，點了支煙，示意姬辭隨便坐。

姬辭靠著鬆田陣平盤腿而坐，將其擋在身後，吐出一個名字：“櫻井陽明。”

櫻井憲明一愣，再次感歎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上杉同學。陽明若是還在，也該是你這個年紀了。他應該在讀某個大學，兩年後畢業考入警校，半年後警校畢業進入搜查一課一係我的隊伍裡，我們倆上陣父子兵，成就一段佳話……他會遇到一個喜歡的女生，帶到家裡給我和夕雲掌眼。我們會同意，小桃也會為哥哥嫂嫂送上祝福。他們會結婚，會生小孩兒，幾個倒是無所謂……我會成功退休，看著他在警察一路上繼續前行……小桃也長大嫁人……我看著他們幸福一生，我會和夕雲一起安心的閉上眼……”

“櫻井教官……”

“一旦我們暴露了自己的弱點，就會讓對方有機可乘，最後等待你的……”

“櫻井教官！”

精神有些恍惚的櫻井憲明回過神，掐滅了快要燒到手指的煙頭：“啊，抱歉，太過自說自話了。”

姬辭低頭看了一眼鬆田，抬頭與櫻井對視，說話再次與常人無二：“櫻井教官，您做了什麼。”

“我與一個……組織，做了一筆交易。”

不用他說姬辭也知道櫻井要求的報酬是什麼：“您付出了什麼。”

櫻井憲明掃了姬辭一眼，沒有說話。他掏出一把手槍，上膛，起身，緩緩朝姬辭走來。

姬辭調整了一下身形，擋住鬆田陣平的要害：“夕雲夫人和小桃怎麼辦。”

櫻井憲明沉默，將手槍抵住姬辭的心口。

刺耳的警笛聲遠遠傳來。

“這一幕，與當年很像。”就在姬辭以為要完蛋了的時候，櫻井憲明開口了。

“警笛在遠處響起，那孩子也是像你一樣擋在歹徒的槍前，用自己的身體護住身後的人……我現在就像那個歹徒。”

“如果要完全複製當年那一幕的話，我應該說‘被你感動了決定放過你’之類的話，然後扔給你一把小刀，讓你把同伴的繩子割開……而我放下槍，走到門外。在你轉身割開繩子的一刹那，朝你開槍……”

姬辭沒有接話，他現在心跳有點快。

沉默，對峙。

櫻井幾次動了扣著扳機的手指，看得姬辭一陣窒息。

忽然，一個紅點出現在兩人之間的地毯上，後又迅速移動到姬辭的太陽穴處。

櫻井憲明瞳孔驟縮。

咻——

咚——

嘭——

第一聲，是一顆8.6mm的狙擊子彈破空而來的聲音。

第二聲，是兩個人……一人一屍體摔倒在地的聲音。

第三聲，是警察與警校生破門的聲音。

28.

翌日，警校附屬醫院，某雙人病房。

“都說了沒有什麼關係！我隻是一時不察被偷襲了而已！”鬆田陣平盤腿坐在病床上，不爽地摸了摸腦袋上的繃帶。

“輕微腦震蕩，小陣平你還是乖乖躺兩天吧。”萩原歎了口氣。

“你還是關心一下那個家夥吧，hagi。”

姬辭單腿屈膝坐在床邊，呆呆地看向窗外。8.6mm的狙擊子彈穿心而過，直接破出一個大洞，櫻井憲明的心頭血澆了他滿頭滿臉——鮮紅的、灼熱的、滾燙的……

他的視界裡多了一抹紅色，終於不是單調的黑白灰了。姬辭覺得他應該高興一下。

那人撲過來擋子彈的時候甚至沒有絲毫猶豫，姬辭也拒絕去思考這是那人的、刑警或者父親本能還是其他什麼。

再往前想一點，櫻井憲明的手槍也抵在了他的心口。但他心口的製服口袋裡，有一枚比種花家“袁大頭”還大一圈的鎢鋼硬幣——白天下課後，櫻井憲明塞進去的，說是修電腦的謝禮。

其實姬辭隻是重啟了一下電腦，就解決了櫻井憲明的問題。

今天的天很藍，白雲看上去很好rua，有不認識的鳥雀嘰嘰喳喳，也有煞風景的烏鴉。

烏鴉在櫻花國的象征意義好像還不錯，但在種花家確是不祥之兆。姬辭胡亂地想到。

“……姬子醬，山代五夜死了。”

山代五夜，綁架團夥的老二，殺死櫻井陽明的凶手。

29.

是夜，警校宿舍一樓，公共電話。

“什麼，你把我們的事情告訴你的警校同學了？”

“嗯，抱歉啦，娜塔莉。”

“哎，那你問過你的父親什麼時候有空了嗎？還是早點見麵比較好。”

“嗯，問過了，他說隨時有空，隨時歡迎你的到來呢。”

“那就好，也許可以等你畢業後。對了，你在學校過得怎麼樣？”

“啊，我過得很好，每天都挺開心的，認識了幾個關係很不錯的同學。他們有喜歡打架的，有愛拈花惹草的，有平時看上去穩重、背地裡卻拚命調查著什麼事的家夥，還有一個和你一樣，因為外形的原因沒少受到欺負。唔，還有一個說話很怪但有著高超的電腦技術的冷麵酷哥……不過最近他受到了點打擊。但我相信他會走出來的！他們個個都很有趣，一點也不無聊。下次把他們介紹給你認識，娜塔莉。”

“嗯，親愛的，我非常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