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聽著屋內傳來的虎狼之詞，沈知憂眉頭緊蹙，臉色黑得不像話。
翻身躍上屋頂，沈知憂找準位置掀開了一塊瓦片，趴在屋頂朝屋內窺探。
她倒要看看李莫愁大半夜不睡覺去人家房中搞什麼鬼！
不過沈知憂倒不是懷疑李莫愁背叛她。
畢竟這崔繡娘都四十多歲了。
而且崔繡娘不論是身材還是樣貌，都不極沈知憂十分之一。
沈知憂對自己有自信，也相信李莫愁不是那種不吃珍饈愛粗糧的人。
再者兩人作為伴侶，李莫愁又給足了沈知憂安全感，她對李莫愁這點兒信任還是有的。
就算李莫愁今日進的是青樓，找的是年輕貌美的花魁，沈知憂也不會無憑無據去懷疑李莫愁。
屋內，燭光搖曳。
一紫衣道姑手中抱著一件紅衣，正滿臉認真的努力往紅衣上繡著什麼圖案。
梳著婦人發髻的女人愁眉苦臉地站在道姑身邊，悉心指導著道姑刺繡。
隻是這道姑笨手笨腳，線條縫得歪歪扭扭和爬蟲一樣，可把婦人急得抓耳撓腮。
好幾次婦人都想搶過道姑手中的針來親自上手。
但礙於道姑的身份，婦人忍了又忍，最終隻得扭過頭歎息一聲，不忍再看。
這一副畫麵這幾日算是日日出現，可這卻是第一次被第三人瞧了去。
沈知憂實在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李莫愁臉色忽而一變，抬頭，一根冰魄神針朝屋頂射去：“誰！”
敏捷地躲開射過來的銀針，沈知憂心知遭殃。
但沈知憂倒也沒跑，她乾脆盤膝而坐，就這麼老神在在地等著李莫愁找來。
而李莫愁在發覺屋頂有人偷看後，第一時間便追了出來，一躍跳上屋頂。
“莫愁~”
四目相對，李莫愁一愣。
呆呆看著笑得挪謔的沈知憂，李莫愁臉頰不受控製發燙。
她心虛問道：“你...你怎麼在這兒？”
“你說呢？”
沈知憂眯眼，語氣危險：“我家夫人大半夜丟了，我不得去找找呀。”
李莫愁尷尬地咳了一聲，安撫道：“沒丟。”
“所以呢？”
“夫人大半夜不睡，背著我進彆人房中乾嘛？”
李莫愁羞惱，瞪了沈知憂一眼：“你不都看到了嗎？還問什麼問！”
看著李莫愁炸毛的樣子，沈知憂心中好笑，沒忍住捏了捏她的臉。
“給你慣得，明明是你理虧，還凶我。”
李莫愁哼了一聲，拍開沈知憂亂捏的手，不想和她說話。
沈知憂也不惱，牽過李莫愁的手仔細看了看，哄道：“凶就凶吧，反正我喜歡。”
“不過你怎麼突然想著學刺繡了？還背著我！”
“幸好你不傻，還知道找人教。”
“不然就你這笨手笨腳的，到時候那衣服上的針眼怕是還沒你手上的多。”
同樣是用針，叫李莫愁殺人是輕輕鬆鬆，可用來繡花卻是難如登天。
這幾日李莫愁是真的很用心在學刺繡，奈何她確實沒有這方麵的天賦。
刺繡帶來的煩躁和怒意在心中已經被強壓了好幾天，李莫愁本就有些委屈。
如今被沈知憂看似挖苦實則關心地絮叨了一通，李莫愁突然有些忍不住情緒。
一把撲到沈知憂懷中，李莫愁悶聲訴道：“沈知憂，我不喜歡刺繡。”
“真的好難...好難。”
“明明我認真學了，可是怎麼也學不好。”
“乖~不喜歡咱就不學了。”
沈知憂溫柔地拍著李莫愁的背，雖然有些不明就裡，但還是順著李莫愁的話安撫這人。
李莫愁埋頭在沈知憂的肩上蹭了蹭，並未說話。
待情緒平複下來，李莫愁深吸一口氣，這才理智拒絕道：“不行。”
“嗯？”
“隻繡了一半的嫁衣可穿不出去。”
嫁衣？沈知憂聞言一愣，心跳頻率不由有些上升。
似被沈知憂愣神的傻樣給取悅到。
李莫愁又壞心眼地加了一句：“而且...這可是你的嫁衣。”
轟！腦袋內瞬間鞭炮齊鳴，炸得沈知憂不能思考。
“你親手給我繡嫁衣？”
到現在沈知憂都還是不敢置信。
認識李莫愁那麼多年了，甚至兩人確定關係都有了一段時間。
但在沈知憂心中，李莫愁就是她的小公主，是需要她來寵著愛著的。
李莫愁每天負責開心肆意就好了。
至於像為愛人縫製嫁衣這種活兒，沈知憂那是想都不敢想。
所以當時沈知憂雖然看到了李莫愁在繡一件紅衣，但她怎麼也沒想過那會是件嫁衣。
“民間有習俗，女子出嫁需親手縫製嫁衣。”
“出嫁那天所穿的嫁衣承載著一個新娘子對往後日子的所有期盼。”
“所以新娘子嫁衣繡得越好，往後便會越幸福長久。”
說到這兒李莫愁突然一頓，一抹晦暗情緒自眼中劃過。
她似自嘲般笑了一聲：“沈知憂，你知道嗎？其實以前我是不信這些的。”
“我一直以為，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幸福與否隻取決於兩人相愛與否。”
“所以當初我和...”
李莫愁並未繼續說下去，而是偷偷瞧了沈知憂一眼。
沈知憂知道李莫愁未說出口的人是誰，雖然心裡有些吃醋，但還是示意李莫愁說完。
李莫愁歎了口氣，安撫地揉了揉沈知憂的腦袋：“不可否認，當初我是喜歡他的。”
“但是與他成親確實是衝動之舉。”
“本來他同我商量過，他想讓我繡好嫁衣再成親。”
“可我不耐煩，不想那麼麻煩，便差人幫忙倉促趕製了一件。”
“後來之事你也看到了。”
“他背叛了我，我亦屠了他全家。”
“我和他之間，不死不休。”
李莫愁語氣淡然，就像是在講述彆人的故事一般。
對於陸展元，李莫愁其實早已經釋然。
過去的愛也好，恨也罷，早在沈知憂給予的幸福中煙消雲散。
但是這並不代表李莫愁就不介意以前的事了。
曾經李莫愁無數次思考她和陸展元為何會發展成那樣，難道真是因為那件嫁衣不成？
沈知憂就這般安靜地抱著李莫愁，眼眶卻是止不住泛紅，她心疼地歎了一聲。
“傻子~”
“他背叛你是因為他瞎，他人品不好。”
“這全是他的錯，與你是否繡嫁衣無關。”
“可我不同。”
“我一輩子都不會背叛你，這也與你是否繡嫁衣無關。”
“隻因為....我愛你呀。”
李莫愁悶悶地嗯了一聲，雙手緊緊環抱著沈知憂，聲音染上了絲絲哽咽：“我知道。”
“可是...沈知憂，我害怕。”
“我是想同你成親的，我想的！”
“但不管是那些算命的，還是繡嫁衣的習俗。”
“隻要是有一絲會讓我們不幸福的可能，我都不能接受。”
“沈知憂，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對不起...”
溫熱的淚水浸濕了沈知憂的衣襟，夾雜著那一聲聲對不起，如同鞭子般一下下抽在她心上。
李莫愁答應春暖花開就成親的，可最後她卻因為那幾個算命的而退怯了。
沈知憂對此確實很失望。
甚至那天回來後，沈知憂還生了很大的悶氣。
但李莫愁並沒有來哄她。
沈知憂一度以為，李莫愁其實並不在意她們的婚事。
至少...遠不如她那麼在意。
錯了！全錯了！李莫愁明明在意到命裡去了。
不然就李莫愁這麼沒有耐心的人，又怎麼會躲起來偷偷學繡嫁衣呢？
從始至終，李莫愁都在笨拙地用她自己的方法，在拚命為兩人去除掉那些‘不幸福’。
或者說...李莫愁是努力在想讓沈知憂幸福。
不然這個嫁衣為什麼是為沈知憂繡的，而不是李莫愁自己的呢？
時間一晃眼，十天便過去了。
自那天晚上說開後，李莫愁就再也沒有大晚上偷偷去崔繡娘房中學刺繡。
因為...沈知憂也要一起學！
所以兩人特意置辦了間繡房，聘請了幾個有教學經驗的老繡娘來專門教導。
李莫愁為沈知憂繡嫁衣，沈知憂為李莫愁繡嫁衣。
兩人閒來無事時，還會時常攀比一下，看看誰繡得更好。
在繡娘們的辛苦教導和兩人的勤奮苦練下，如今沈知憂和李莫愁的繡活兒大有長進。
至少...終於可以看得出她們繡得是什麼東西了。
所以為了慶祝繡工進步，沈知憂和李莫愁這日難得沒有窩在繡房。
她們打算勞逸結合，出去玩一天。
可兩人還沒來得及走出赤霞山莊的大門，兩隻雕兒便鳴叫著飛來，一直在沈知憂頭頂盤旋。
其中一隻雕兒的腳上綁了一個小竹筒，沈知憂知道它們這是又來替師姐送信了。
畢竟這已經不是雕兒們第一次來赤霞山莊。
自那次李莫愁拉著沈知憂跑了後，郭大小姐想來是回家去告狀了的。
反正自那天後沒過兩天，這兩隻雕兒就時常來赤霞山莊送信。
信是黃蓉寫給沈知憂的，內容無非就是訓斥沈知憂，叫她不要和李莫愁鬼混在一起。
但是沈知憂沒有一次聽話，後來雕兒來的次數也就漸漸少了。
本來雕兒已經有一段時間沒來了，沈知憂還以為黃蓉是不管了呢，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