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入了夜,顧有枝跟王嬤……(1 / 1)

入了夜,顧有枝跟王嬤嬤合計了一下,打算先將目前整理出來的東西帶回去給姑娘過目一下,這些年姑娘都心不在此,一頭紮進書堆裡去了,也沒怎麼學習如何掌家,也不是說讀書怎麼不好,隻是姑娘這性子,換個東西給她活絡活絡心思總是好的。

於是跟還在挑燈夜戰的春心等人招呼了一聲,兩人就拿著賬冊和挑選出來的一匣子東西,齊齊朝黛玉房裡走去。

走在石階小路上,顧有枝看左右也沒有其他人,心想著,好歹王嬤嬤是黛玉教養嬤嬤,平時府中也就老爺和姑娘兩個主子,雖然現在因為她存在而潛移默化的推遲了黛玉入賈府的時間。

但是入賈府的事實是不可能改變的,想著日後所要麵對的牛鬼蛇神,尤其是書中那段關於寶黛釵的愛恨糾葛,就算顧有枝再如何憑借先知的能力為黛玉鋪路,而黛玉作為一個孤女,無論那是否是她的舅家,顧有枝都有理由相信,撫養黛玉可以,但是在權力交錯正中心的京城,榮國府都不可能讓寶玉娶了黛玉,於是想側麵提醒一下王嬤嬤。

顧有枝提著燈籠與王嬤嬤閒聊著,話鋒一轉提到了剛剛在青蘭苑清點時,見到一箱子黛玉當年周歲時,抓周禮的物件。

看著懷裡那個匣子,裡麵有一件當初黛玉抓周時的和田玉碧玉,是一柄精致小巧的手握玉如意。

“我還記得裡麵這柄玉如意,是當初姑娘快周歲時,太太專門找了金陵最好的玉石鋪子盤錦樓的大師傅定做的。”

王嬤嬤聞言,抬眼看著顧媽媽手中那匣子,惋惜的點頭:“我也記得,我還記得這如意的樣式還是太太親手繪畫的,那時我就抱著姑娘在太太屋裡玩耍,選做碧玉如意,還是因為當初姑娘看太太畫畫新奇,不小心一手抓進墨盤裡,染了綠色。”

說著就抬手抹了抹眼角。

“是呀,一轉眼,姑娘都大了,再過幾年都要及笄了,要是擱其他人家,哪怕是個尋常家裡,這會兒子,估計都在張羅著看兒郎的事了。”

顧有枝說著悄悄瞥了一眼,狀似不經意的說:“聽說榮國府裡有個銜玉而生的主子,是那府裡的眼珠子。”

王嬤嬤正準備提著衣角,抬腿上連廊,聞言頓住,幽黃昏暗的燈光下,王嬤嬤偏頭看向後她一步的顧有枝,就見顧有枝正滿臉深意的笑看著她。

見她望了過來,顧有枝將右手提著的燈籠換到拿著匣子的左手上,往前一步,左手扶住王嬤嬤的胳膊,一並走上連廊:“當心腳下。”

王嬤嬤上了台階,沉默不語的走著,顧有枝也不著急,她相信王嬤嬤是明白她話裡的意思的。

“那個主子,我也有所耳聞,每年給京城送年禮的時候,外院那邊都要絞儘腦汁的備一份罕見新奇的東西,聽說年齡跟姑娘差不多大?”說著王嬤嬤抬眼看了一眼亦步亦趨的顧有枝。

“嗯,比姑娘大一歲,喚作寶玉,是榮國府老太太的心肝兒,從小長在老太太的院兒裡。”

一聽長在老太太院兒裡,王嬤嬤就皺了皺眉頭,世家子弟大多從小就寄予厚望,被父兄良師教導著長大,看來明兒個點酒尋回來的單子,她得好好看看。

二人還未走出這側的廊橋,就遠遠的看見林管事跟前的小廝重雲在一旁等候了。

重雲一眼見著人,就迎麵快步走了過來:“給顧媽媽、王嬤嬤問好了。”

顧有枝一瞧,點了點頭的問道:“你乾爹回來了?”

“是呢,剛回來,想著讓我來看看顧媽媽這會子有沒有空。”

這...顧媽媽和王嬤嬤對視了一下,看著這時辰,大半夜的莫不是有什麼著急的事情?

“那行,顧媽媽你就跟著重雲去看看,這兒也近了,我自己個去姑娘那邊。”

“給王嬤嬤賠禮了。”重雲躬身伏了個禮,就左右看了一眼,叫住了一個巡視的婆子,幫著王嬤嬤拿著東西,跟著一道去了姑娘院兒裡。

見王嬤嬤走遠了,重雲提著燈籠,抬手給顧媽媽指路:“媽媽走這邊,天黑,小心著點。”

隻見一路出了連廊,路過假山堆砌的後花園,在內院荷花池旁的一座避雨亭裡見著了林管事,隻見他坐在石凳上望著一池的殘荷發呆,眼底青黑,滿臉憔悴,連衣服都褶皺不堪沒有更換,顧有枝心頭一緊。

接過重雲手中的提燈,邁步走進亭子裡:“林管事這是剛剛回來?”

林管事聽著聲響,回過神來,看著進亭子裡的顧媽媽,起身行了個禮:“給顧媽媽賠禮了,深夜到此,也是事從緊急。”

說著看著顧有枝,搖頭,歎息的說道:“本來還要在姑蘇待兩天的,接到老爺的信函才連夜趕了回來,老爺這幾日咳血了。”

什麼?顧有枝震驚的抬頭望著林管事,她日日待在林府,雖說不管外院的事情,但是林府大小的事情,也或多或少會經過她的手裡,這幾日她從未聽外院說過老爺病情加重的情況。

林管事見狀,點了點頭:“老爺害怕姑娘擔心,責令不準透露消息進內院。”

顧有枝猛然心跳加速,捂著胸口直喘氣,渡著步子不停的在亭子裡焦躁的走著,皺眉看著林管事:“老爺突然叫你回來是想作何?”

“老爺想給林家祖宅和京城賈府那邊送信,命我等準備後事了。”

啪嗒,顧有枝手中的提燈無力的滑落在地上,呲的一聲,提燈內的蠟燭點燃提燈的紗布骨架燃燒了起來,映紅了整個避雨亭。

“已經這般嚴重了嗎?”顧有枝喃喃自語的說道,脫力的坐在石凳上。

噌的一下,顧有枝站了起來,神色焦急的說道:“我要去告訴姑娘。”,說完也不等林管事,轉身就朝亭外慌忙走去。

“不可。”林管事連忙阻攔道。

“為何不可?那是她的父親。”

“姑娘才剛剛痊愈,老爺就是怕姑娘知道,才不敢讓府裡人透露風聲。”

顧有枝連連搖頭,眼淚奪眶而出,看著眼前的人,一步步向後退去,她不能去理解這個時候的人的做法,在她的那個時代陪伴親人離世,是在這個無奈的時刻唯一能做的事情。

“不是這樣的,不應該這樣,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至親了,比起害怕她受到傷害而故作太平,我更願意她陪伴在她父親身邊,哪怕隻有一日,也不願意像當年太太離世那樣,將她當做一個孩子,避之不談,成為姑娘心中的痛。”

說完顧有枝轉身快步走了出去,義無反顧的衝進了夜色裡,因為我更相信我的姑娘,她雖表麵孱弱,但她內心無比堅韌。

站在黛玉的院外,顧有枝的手抵在院門上久久的屏息,深吸一口氣之後,輕輕的推開了院門,驚醒了角門裡守夜的婆子,見那婆子點燈欲出門來,顧有枝揮了揮手,無聲的表示不用。

顧有枝輕手輕腳的走進院子,緩緩推開黛玉的房門,借著夜色走了進去,看著在床邊腳踏處守夜的雪雁,顧有枝走進輕輕拍醒。

“顧媽媽...”雪雁揉搓著眼睛,迷迷糊糊的看著顧媽媽輕聲喊道。

“噓,輕聲點兒,回房去睡吧,媽媽在這兒守著。”

“好的。”雪雁起身將被褥給顧媽媽鋪好,悄咪的出了門,反手輕輕將門合上。

顧有枝俯身慢慢的蹲了下去,朝著床頭,坐在用被子墊著的地上,右手搭在床沿上,手指一點一點的撥弄著煙青色的帳子。

顧有枝抿唇,起身跪坐在地上,輕輕的將帳子拉開一條縫隙,看著裡麵縮成一團的小小人兒,睡的正酣,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於是抬手將覆在黛玉唇邊的被褥往下拉了拉。

看著她的手露在外麵,正欲將手伸過去,就看見黛玉的手底覆著什麼東西,借著帳子透進來的月光,見到一抹綠色,顧有枝拿著被子的手徒然頓住,欣慰的笑出了眼淚。

斜靠在床邊,輕輕的拍打著黛玉身上的被褥,一塊進入夢鄉。

日子還很長,將糟糕的事情都留在明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