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計劃,蕭北辰七月初回國,但總部那邊臨時有緊急事務要處理,計劃便提前了。
初月剛下課就接到埃文的消息,說是先生行程變動,明早的航班,開完會過來接她,問她幾點結束。初月原本是要去圖書館找幾本書,順便寫完自己的作業的,但是現在完全靜不下心了。
以前大概因為沒有期待,而且卡莉姑姑和費恩也經常出差,所以她對彆離好像脫敏了,並不覺得有什麼,但是現在還沒有開始道彆,心情卻已經開始失落。
她借了書之後,便拎著書包出來站在台階下等。
蕭北辰在車上就看到了那道孤零零的身影,低著頭,雙手勾著白色書包的肩帶,淡淡的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投在身後側台階上。
她在難過。
上了車也不說話,任由他拉著手,沉默著,看都不看他一眼,眼尾紅紅的,像是在憋眼淚。
蕭北辰把車內格擋玻璃升起來,將人坐在腿上,她便將臉埋進他的肩,悶悶不樂。
“晚上想吃什麼?讓阿姨做西紅柿牛腩好不好?”
她輕輕搖頭。
“那去外麵吃,法餐?日料?或者泰國餐?”
“不要。”
她想和他待在一起,最好哪裡也不去。她鄙夷自己這樣的任性,卻忍不住想對他任性。他說過的,在他這裡她做什麼都是可以的。
“不要的話,”蕭北辰縱容著她的小情緒,耐心溫柔哄著:“那可以去你的公寓嗎?上次挑選的幾幅畫,畫框已經定製好了,一會兒過去酒店取回來,咱們回去裝框掛起來好不好?”
“好。”初月想了想說:“公寓冰箱裡麵好像沒有東西了,順路去超市買菜,回去自己做飯,可以嗎?”
“可以。想吃什麼,我來下廚。”
“那就還是西紅柿牛腩吧。”
好吧,她不得不承認她是有點特殊癖好的,比如說……很喜歡看風度儒雅的他,係上圍裙,身上沾滿廚房煙火味道。
去拿畫框的時候,初月想到蕭北辰做完飯不能忍受油煙味道,需要洗澡,所以委婉提醒:“你要不要帶換洗的衣服?”
話一出口卻覺得哪裡有點怪怪的。
蕭北辰像是誤解了她的意思,初月眼睜睜看著他的神情也變得不自然起來,“今晚住在你那邊嗎?”
這要她怎麼回答?否認吧,自己要他來做飯,吃完就趕人走?承認吧,這樣的氛圍語氣好像有點不對。
她也漲紅了臉,裝模作樣轉過身去,隨意嗯了一聲。
蕭北辰不知道什麼表情,隻聽他說:“那稍等一下,我去拿衣服。”
初月覺得自己大概率是神經衝動傳導出了什麼毛病,腦子一抽,補充了一句:“洗漱用品那邊有。”
“好。”
蕭北辰的聲音從衣帽間傳來,初月咬了咬唇,覺得臉上都要燒起來了。
兩人一道去逛了超市,然後開車回公寓,上樓的時候初月從電梯明亮的反光中看到兩人影子,蕭北辰一手牽著她,與她十指相扣,另一手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
初月空閒的手伸進口袋,握著手機,猶豫了下,詢問他:“我可以拍張照片嗎?想保存下來。”
“拍我們嗎?”
“嗯,”初月指了指鏡像,“拍這個。”
“好。”
也沒有刻意找角度,他很上鏡,初月看了看,挺滿意的。蕭北辰提議:“願意分享給我嗎?”
電梯剛好到層,初月收起手機,俏皮說:“那你需要賄賂我一下。”
蕭北辰笑,捏了捏她的手,“要賄賂都這麼光明正大的?”
“也不算,沒有彆人聽到。”
初月拿鑰匙開門的時候,正巧隔壁的門打開了,男孩背著一個黑色小挎包走出來,仍舊是雙手插兜,戴起著衛衣帽子,玩世不恭的冷酷臉。
是傅澤宇。
初月因為上次跟他的不愉快,所以並沒有主動打招呼,倒是他朝他們先開口:“晚上好。”
初月沒吭聲,蕭北辰朝他點了點頭,回了句:“晚上好。”
初月能感覺到他的視線落在他們身上。有點煩,現在對他沒有一點好感。那人往電梯旁邊走,擦肩而過的時候,又深深看了初月一眼。
初月冷漠移開視線,開門拉著蕭北辰進屋。
蕭北辰看出了初月因為遇見那個男孩的情緒變化,問道:“所以上次的事情,這個男孩子沒有向你道歉嗎?”
初月搖了搖頭,“沒有。他有點奇怪。”
兩人擠在小小的玄關處換鞋,拖鞋是上次蕭北辰來過之後,她特意去商場挑選的,懷著暗戳戳的心事,同款型,淺藍淺粉,買了好幾雙,都能湊成對的,但上麵的裝飾圖案不一樣。
生怕被勘破,又怕猜不透。
她忐忑矛盾而又幸福滿足。
腳尖相抵,蕭北辰的視線落在小熊小貓的圖案上,輕笑給出評價:“很可愛。”
“就隨便買的。”
嗯,口是心非這詞像是給自己量身打造一般。初月暗暗在心裡吐槽自己。
時間已經不早了,蕭北辰下廚開火,初月小尾巴似的跟在身後打下手。
說是打下手,但其實蕭北辰根本就沒有給她沾手的機會。前麵在超市買了車厘子和龍眼,洗好之後哄她坐在外麵沙發上吃東西看電影,但是沒一會兒她就抱著碗,又來了廚房。
“這部電影不喜歡?”
蕭北辰有條不紊地清洗著食材,回頭問她。
“喜歡的。”她美其名曰:“但是我來給你幫忙。”
幫什麼忙呢?就是按按電飯煲的開關,替他調整一下圍裙的帶子,然後跟在他身後轉悠。幫忙?幫不了一點。
小小的方寸之地,困住一個高潔清雅的他。
初月貪心而惡劣地想,或許也不必非得是纖塵不染的辦公室,爭逐捭闔的會議論壇,風雲際會的名利圈,抑或觥籌交錯的交際場,他也可以在自己這間小小的的公寓裡麵,作為屬於她一個人的愛人,與她朝朝暮暮,日複一日,擁有平凡的人間煙火。
她咬掉一顆香甜而汁水豐沛的車厘子,作閒聊一般,問:“如果以後的歲月一直都是這樣的,你會覺得無聊厭煩嗎?”
鍋中油熱,蕭北辰挪了下位置,高大的身影將她護在身後,食材下鍋,發出“刺啦”一陣聲響,香味就爭先恐後湧入鼻間。
他說:“如果是和自己珍愛的人的話,我隻會無限感激命運的安排。”
她得到慰心的回答,安全感缺失作祟,卻又幽幽道:“可是珍愛的人並非一成不變,喜歡玫瑰的同時也會欣賞牡丹。”
蕭北辰熟練有序地忙碌著,並沒有立刻答話。初月摸不清他到底怎麼想,遂也黯然停住了話,安靜地站著,看他翻炒、加水、蓋上鍋蓋。
隨後,他轉過身來,初月以為自己妨礙了他,後退半步,問:“需要什麼嗎?”
“嗯。”他說:“需要一個擁抱。”
“啊?”
初月有點愣神,訥訥放下手中的水果碗,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靠近他,踮起腳尖,纖細的手臂勾住他的脖頸。他微俯身遷就她的身高,輕鬆一臂將她撈起來。
“玫瑰怎樣?牡丹又怎樣?我不能隻愛一彎初月嗎?”
他的情話,是這樣的。
竟是這樣的!
心神震蕩,臉上泛起潮熱。她小心地,大膽地吻了吻他泛紅的耳朵,得寸進尺,字斟句酌,斤斤計較:“是愛而不是喜歡?”
蕭北辰頓了下,認真說:“現在覺得‘喜歡’一詞或許已經不能足夠,初月。”
初月望著他的眼睛,緩緩抬手封住他的唇,“不要,我要先說。”柔柔軟軟的,卻無理而霸道。
“好。”他溫柔答應。
她重又抱住他,與他麵頰相貼,在耳邊輕輕訴:“蕭先生,我愛你呀。”
“我愛你,初月。”
愛意宣之於口,她的占有欲便緊隨而至,窩在他的懷中沉默了一會兒,頰邊緋色不減,拐彎抹角說:“那個,有人說,愛情的愛是自私的,排他的,不能分享的,獨一無二的。你認同嗎?”
蕭北辰認真說認同,隨後又輕笑問:“‘有人’是初月的新名字?”
她便也在他的懷抱裡笑起來,沒有否認,撒嬌一般宣告:“我先說的愛你,擁有主動權,所以你不許愛上彆人,不許喜歡彆人。”
“嗯,我也認同。不喜歡彆人,不愛彆人,隻有初月一個。”
像是雙方簽訂協議一般,她最後落印蓋章:“那就說定了,不許變。”
“不變。”
幾道菜被他一一擺上餐桌,初月便拿著碗盛飯,蕭北辰換了衣服出來,從身後鬆鬆擁住人,“乖寶寶。”
初月被他圈攬在懷中,纖小一隻,後背感受到來自他胸膛的暖意,不免又羞澀紅了臉,略低頭,問:“要喝一點酒嗎?我去拿。”
“帶我一起。”
初月笑,“就在廚房的櫃子裡,三五步。”
他卻不鬆開,輕輕一聲歎息,“可是,要分開兩個多月……給我抱一會兒,初月。”
他鬨她,沉穩端方的君子此時像個孩子。
初月才明白,內斂的他是在將他的情緒小心翼翼展示給她看,麵對彆離前的不舍,他和她是一樣的。
開了一瓶酒,但是兩人都沒有喝多少。
蕭北辰向來在飲酒上很克製,而初月覺得自己今晚還沒有舉杯,卻像是已經醉倒在了他眼眸中,溺在他的情話裡。
飯後,借口喝醉賴著他,寸步不離跟在他身後,看他收拾廚房,看他將畫框組裝好,擺放起來。各自洗漱完畢後,兩人一起擠在小小的沙發上,盯著屏幕上聲音小到幾乎聽不清的影片,相擁沉默著。
初月想,這樣的夜晚,要是永遠沒有儘頭才好。
“兩個多月,很長很長的時間。”
她纖細的指尖隔著睡衣柔軟的衣料,輕輕在他的胸膛上劃圈,一圈又一圈,聲音低低的,控訴一般。
她的不安不舍讓蕭北辰心疼成一片,捉住小手,湊到唇邊輕吻,“會儘快的。我們每天可以打視頻通訊,埃文和阿姨他們都會留在這邊照顧你。”
“但是沒有你……”
世界熙攘,人來人往,但沒有你的話,熱鬨便繞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