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空調開得溫度正好，初月雙手抱著蕭北辰拿給她的水果盒，裡麵是切好塊的木瓜，車厘子和草莓。
“先吃一點水果，然後我帶你去吃午飯。”
“那，我們去哪裡？”初月輕聲開口。
這就是在交往了？她好像還沉浸在前麵的告白當中，整個人都飄飄忽忽的。
蕭北辰專注開車，想了下，提議說：“要不要去Mayfair那邊？我的住處，我們可以在那邊度過周末。”
初月答應了，有些羞怯，想了想說：“我需要回公寓一趟，拿幾本書。”
還需要帶幾件衣服和洗漱用品，但是她沒好意思說出來。
“嗯，陪你去取。”
車子熟練開到公寓樓下，初月手攥著安全帶，猶豫了下，才忐忑邀請：“你要上去等我嗎？”
“好。”他好像也顯得有點緊張，答應下來又問：“方便嗎？”
初月抿唇笑，還能怎麼回答他？
“方便的，走吧。”
兩人一道上樓，進門，初月打開鞋櫃要換鞋的時候卻犯了難——房間裡沒有預備男士拖鞋。
她紅著臉拿出自己冬天的時候買的一雙棕色小熊的搞怪大棉拖，解釋說：“我沒有準備好你的拖鞋，你換這個可以嗎？比較大一些，應該可以穿得下。”
蕭北辰輕笑，依言換上她的小熊棉拖。
西裝革履的人腳上踩著這麼一雙毛茸茸樣子怪兮兮還短短的拖鞋有點滑稽，初月掃了一下就沒敢再看了，怕自己忍不住笑，弄的兩個人都尷尬。
“那你在沙發這裡坐一下，我很快收拾好。”
初月洗了一隻玻璃杯，按著早上看到他接水的溫度，給他倒了一杯60℃的溫水，然後就去臥室收拾東西去了。
蕭北辰坐著打量著四周。
女孩的房間布置很乾淨簡潔，沙發對麵就是一排棕色木質矮書架，上麵書籍排列有序，還在格子上貼上了手寫標簽，字跡清秀端正：【專業資料】，【古典文學】、【外國名著】、【宗教哲學】……
分類很細，剛好十個，將十個格子占滿，最靠近陽台的一格上麵的標簽是【風趣毒舌的毛姆】，書脊都是朝外，蕭北辰看到裡麵陳列的除了上次看到她拿的那兩本之外，還有基本未拆封的毛姆幾本長篇和短篇集。
書架上麵陳列著一個小巧精致的地球儀和一個小帆船的模型擺件，一隻複古天青色瘦花瓶，裡麵的白玫瑰被修剪得高低錯落，很好看。旁邊還有一隻形狀相似但是通體雪白的花瓶插著明黃色的向日葵和淡紫色滿天星。
初月拿了幾件換洗衣裳，塞進書包後就變得鼓鼓囊囊，幾本資料書和想要拿給他看的筆記本就裝不進去了，隻好又出來到客廳找袋子。
蕭北辰看著女孩趿著拖鞋跑出來，說：“我，那個，你再等我一下，要帶的東西比較多，我需要找個袋子裝。”
她仍舊很容易害羞，動都不動就臉紅，說話的時候看他一眼，隨後便移開視線盯著腳尖，怯怯的。
蕭北辰主動開口說：“沒關係，衣服少拿一些，我剛已經讓阿姨買了家居服和日用品放在家裡。”
初月抿了抿唇，“那，那麻煩你了，我去拿書包。”
頭也沒敢抬，轉身又跑回臥室，心咚咚直跳。
談戀愛就是這樣嗎？這正常嗎？初月覺得自己都快要心臟病了。磨蹭了一會兒，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拎著書包出來。
蕭北辰已經從沙發旁邊站起身走了過來，順手接過她的包，“好了嗎？那走吧。”
“等一下，”初月指了指立在沙發旁邊的琵琶問：“在你那邊可以練琵琶嗎？我禮拜六需要上一節琵琶課。”
這學期課表更新，學習任務也加重了，周內時間錯不開，所以在與老師商量之後將琵琶的教學時間調整到了周六早上十點鐘。她前麵答應一起回他那邊的時候沒想到這個，剛才看到琵琶才想起來，生怕過去給他造成不便。
蕭北辰說：“可以，是獨棟，不怕打擾鄰居，不過不用帶你的琵琶過去。”
對上初月疑惑的眼神，他的耳邊又紅了，強裝鎮定解釋：“在國內托人買了一把琵琶，上次秦理幫忙帶出來了，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送你，所以剛好今天回去試一試？”
回國後買的？那時候他們還隻是認識而已……初月很想問問，話到嘴邊狠狠忍住了，她還沒有膽量逗他，雖然他耳朵紅紅的樣子有些好玩。
換好鞋出門，初月鼓起勇氣去拉他的手，偷眼去看，他果然愣了一下，然後大手輕輕包裹住她的小手，握在掌心裡。
兩個人都心照不宣，默契地沒有打破這樣美好的氛圍。
拉一拉手就好幸福啊。
蕭北辰根本不想鬆開，女孩纖細的小手縮在他的掌心中，溫涼又柔軟，很美好，他腦子裡很文藝地閃過顧城的一句詩：
草在結它的種子
風在搖它的葉子
我們站著，不說話
就十分美好。
……
他的內心仿佛成了一片湖泊，一彎可愛的月影投下，他表麵矜持地泛著微微漣漪，而深處卻早已因為感動激蕩出洶湧的波濤。
兩人一路上話很少，初月攥著安全帶，時不時偷偷看一眼身邊的人，總覺得現在這個說話動不動紅了耳朵的人和初相識那位優雅談笑、氣度翩翩的蕭北辰大相徑庭，差異大到不像同一個人。
她想起昨晚看到他動態的簽名，很想問一問是否和自己有關，但又在措辭上犯了難。
身邊小姑娘時不時偷偷打量的視線被他一一捕捉。
說實話，蕭北辰覺得自己此時很難做到專心開車，餘光瞥見她纖細白皙的手指微屈，指尖無意識摳著看全帶，便知道她在自己麵前還是拘束，便提議說：“應該還有二十分鐘左右的車程，要不要聽音樂或者先睡一會兒？”
初月下意識點了點頭，然後又傻傻搖頭，說：“我想和你說會話，可以嗎？”
蕭北辰抽空看她一眼，輕笑說：“當然，說吧，我在聽。”
“那個，你喜歡納蘭詞嗎？”
她吞吞吐吐的，說話時絞著手指，指甲修剪得乾淨整潔，泛著粉粉瑩潤的光澤，他的視線不由被吸引，恰好遇到交通燈，他伸手過來輕輕握住，問：“你是想問動態的那句簽名？”
“嗯。”
“是因為昨天晚上送你回去後，秦理，他和我聊了會兒，之後有些感慨。”
他緩聲開口，初月眼睛亮晶晶地望著他，他便笑了，輕捏了下掌心中的小手，哄小孩一般，語氣溫柔地讓人沉溺，“不要緊張，初月。”
“嗯，沒有緊張。”
她嘴硬掩飾但是眼神中透露著不安。
蕭北辰想到她曾經提起自己名字的由來時那樣小心翼翼斂藏起來的悲傷，該是怎樣的成長經曆，才會讓她在交談中因對方的舉動、表情甚至隻是一個眼神就這樣惶惶不安。
他溫聲安撫了女孩，然後說：“我和秦理曾經同窗好幾年，不過他大學畢業就結婚了，現在與他太太已經有了一個可愛的小女孩。昨晚他見到你之後，站在一位孩子父親的角度，給了我一些建議。”
“什麼建議？”
他回憶著昨晚的談話，笑了笑，說：“他說我應該提前征求一下你監護人的同意再與你交往，否則可能會被打斷腿。”
初月睜大了眼睛，隨即忍不住笑，問：“為什麼？”
車子啟動，蕭北辰右手扶著方向盤，拉著她的左手又捏了捏才鬆開，說：“因為我們在一起，長輩們比較會擔心你受委屈，所以如果沒有征求他們的意見的話不太妥當。”
雨好像下大了些，水珠密密麻麻落在擋風玻璃上，快要蜿蜒成勢的時候就被雨刮器刮掉。
初月的視線落在前方，沉默了一會兒，認真說：“我有跟費恩談起過，費恩說這個年紀與異性交往是美好的體驗，但是我暫時還沒有告訴卡莉姑姑。”
“為什麼呢？”他溫和問道。
“因為，”初月轉頭快速地看了他一眼，用那習慣輕輕軟軟的語調：“前幾天的時候我有些惶恐，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這件事情，卡莉姑姑壓力也挺大的，我不想讓她擔心。”
略一停頓，她淺淺笑了下，不好意思地說：“而且，現在我覺得我可以嘗試處理好自己的事情，包括感情。”
他微窒，女孩的精巧秀氣的側顏看起來沉靜平和，沒有任何異樣情緒，說話的時候唇邊還勾著恬淡的笑容，卻讓他莫名心裡一疼。
“初月是很優秀的孩子，學習、生活很多事情都可以處理的很好。”
他的誇獎讓初月心神震蕩，不可置信地轉頭，張了張口，卻什麼也沒說出來，模樣傻傻的，回過神來又害羞起來，拿了一顆車厘子慢慢咬。
蕭北辰注意到她手中的果盒，這一路上草莓幾乎沒怎麼動，便問：“草莓是不喜歡吃的水果嗎？還是有點酸？”
初月搖頭說：“也不是，吃多了水果會吃不下午飯。”
車子緩緩行駛進地下車庫，蕭北辰停好車，側過身來幫她解安全帶，初月恰好也轉過臉，兩人相對，想到早上的情形，一時又不好意思起來，她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將拿在手中的一顆草莓送到他唇邊，“你嘗一嘗。”
他就著她的手啟唇咬了，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轉移話題說：“走吧，午飯應該已經好了。”
初月嗯了一聲，水汪汪的小鹿眼望著他，問：“有點酸嗎？”
“不是，甜的。”
蕭北辰下車後轉過來幫她開了車門，牽著她朝電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