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我這一嗓子,前麵那三隻船上的人紛紛回過了頭,藍渙更是朝我這邊走了兩步道:
“如何?”
“大哥你看!”
我撩起袍擺,踏了兩步給他瞧,隻見腳下的水猶如凝固了一般在我的腳下毫無波動。
“我這術法是靠的是水麵張力,可如蚊蟲般在上方行走,但無論如何,踏過之時必會濺起水花,而今……”
我停頓道,船上的藍渙跟藍湛瞬間麵色凝重,若論了解,他倆恐怕是除我之外,對我折騰的這些法術最了解的人了吧。
“飛靈,趕緊上船。”
藍渙果斷道。
我點點頭,正打算往他們那艘船走時,卻見魏嬰竹竿一稱,快速地來到了我的麵前。
“來,小師弟,上我這隻。”
啊這……
我覺得我在水上挺好啊……
我心虛地看了自家二哥一眼,隻見他眼眸一垂,竟是黑了半張臉。
默默地吞吞口水,我正想著該如何拒絕魏嬰時卻見他突然向我伸出了手:
“來,我拉你,快點,水裡危險。”
……
沒辦法,我終是抓著他的小胳膊,硬著頭皮踏上了魏嬰的那隻小舟。
“網動了。”
後麵的一名門生道,隻見逋網突然下沉,腳下的船隻也開始跟著劇烈晃動,十幾雙鬼手自水下冒出,纏繞著綢緞般的黑發陸續攀上了船沿。
我與魏嬰一人一邊,紅白乍現間,便將那扣在木板上的慘白鬼手斬了個乾淨。
異動平息,眾人淺鬆了一口氣,旁邊同樣將將收劍的藍湛偏頭過來,瞧了一眼魏嬰身上那把劍問:
“此劍何名?”
“隨便。”
藍湛皺眉,顯然是對他這個回答很不滿意。
然而,未能察覺到他不滿的魏嬰則以為是他沒聽清,轉而又沒心沒肺地重複了一遍:
“隨便。”
……
藍湛眉頭皺得更深了,臉上寫滿了抗拒地說:
“此劍有靈,隨意稱呼,是為不敬。”
我挑眉向水邊走了一步,佯裝觀察水下的模樣歎了口氣。
唉,如今這世道真是人不如劍呀……
“唉。”
魏嬰嘖了一聲,隨即把劍直接遞了過去,解釋說:
“腦筋轉個彎嘛。我不是說叫你隨便叫,而是我這把劍名字就叫‘隨便’。喏,你看。”
他指了指劍鞘上的兩枚篆體給藍湛看。
結果,不看不當緊,看了之後卻見藍湛的臉更黑了。
“你不用說,我知道。”
魏嬰連忙搶在藍湛前麵開了口說:
“你肯定想問我為什麼叫這個名字?每個人都問,是不是有什麼特殊含義。其實吧沒有什麼特殊含義,隻不過江叔叔給我賜劍的時候問我想叫什麼?我當時想了二十多個名字,沒一個滿意,心說讓江叔叔給我取個吧,就答‘隨便!’。誰知道劍鑄好了,出爐了上麵就是這兩個字。江叔叔說:‘既然如此,那這劍就叫隨便吧。’其實這名字也不錯,對吧?”
……
眾人沉默,就連我那自控力極好的大哥也不由得抽了抽嘴角,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該如何對此作出評判。
隻藍湛憋得耳根微紅,過了好半會兒才從牙縫裡擠出了兩個字:
“荒唐……”
魏嬰多少有點不滿意的撇撇嘴,將劍收回來配在身上說:
“你這人太沒意思了。這名字多好玩,套你這樣的小正經,一套一個準,哈哈!”
???
這次,我是真沒辦法再裝著低頭看水了,眼睛放著精光,倏得一下便看了過去。
看著藍湛那副想打人的模樣,竟有點想笑。
我尼瑪,羨羨啊,你要不要聽聽你這是什麼虎狼之詞?
要不是本人現在修養變好了,放以前我早一腳把你踹藍湛旁邊去了,來來來,你們倆繼續,剩下的我們自己能解決。
“又來了。”
江澄那邊突然道。
眾人回神去看水中,離得最近的幾名門生趕忙過去抓,然而船還沒劃起來,另一邊又傳出了聲音。
“這邊也有。”
我低頭去看,見水下徹底躁動起來之後抬頭望了一眼頂頭燦爛的陽光。
方位正好,此時若引陽灼燒,應該正是時候。
我回眸去瞅對麵的藍渙,見他心領神會,正要開口之時卻聽到我身邊的魏嬰率先道:
“怪了。這影子的形狀,不像人形。而且忽長忽短,忽大忽小……藍湛你船邊!”
避塵瞬間入水,乍起一片虹光,我阻止不急,正想該如何幫忙時卻見它破水而出,纏著幾縷黑發回到了藍湛手上。
就當我剛鬆了口氣,打算疏散人員時卻聽一旁劍嘯聲再起,回頭望去竟見一門生跟著催劍入水,轉而淹沒在黑影之中。
我的天老爺,這群人沒事添什麼亂啊?
藍湛不都下水探了一次嘛?怎麼還去啊?
就當我頭大不已之時,一道聲音突然將我的注意力徹底拉了過去。
“蘇涉,目下都沒查清水裡是什麼東西,你為何擅自催劍入水?”
一名年長的門生嚴厲道。
我怔怔地又回頭看那名失了佩劍,麵色發白,年歲與我們差不多的門生,不由得緊抿了雙唇。
我靠,竟然差點忘了,還有這段!
真想不到,你tmd就是那個蘇涉?
那個處處與我二哥攀比不得嫉妒心橫生的蘇涉?那個被金光瑤叫了一句他的字,便叛出藍氏的蘇涉?
那個挑撥離間,給金子勳下惡詛痕,栽贓魏無羨,致使溫寧殺死金子軒的蘇涉?
落井下石,欺師滅祖,認賊為首的蘇涉!!
我不由得握緊了手邊的破風,看著他那已然對我二哥生出妒恨之心的眼神差一點就要拔劍出鞘,直取那人首級。
然而,我還是忍下了。
我現在,還殺不得他,他如今還是姑蘇藍氏的外姓門生,亦沒有做下這許多惡事,我還不能殺他,我更沒有理由去殺他……
思及此,我不由地閉上雙目,咽下一肚子憤懣之氣,重新理清了思緒。
即殺不得他,那我也容不得他日後作亂,此人之所以嫉妒心橫生不過是因為旁人的忽視,以及對自己能力的過高判斷。
總認為自己天賦超群,隻不過沒有旁人那般運氣托生仙門世家,掌握頂級資源寶器,這才惶惶而不得誌。
故而,才被金光瑤趁虛而入,僅用了隻言挑唆便立刻反了水。
既如此,好,那我今日便給你這個機會,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認知的問題,還是你能力的問題,亦或是我們tmd眼瞎,沒能認出你這顆遺世明珠!
到此,我突然睜開雙眸,握著破風的手鬆了鬆,轉而將腰間的驚雨取了下來。
“莫要衝動,他也是一時情急。”
我出言阻止了門生們那嘲諷的目光,轉而微笑地看著他說:
“閣下可是蘇涉,蘇憫善?”
蘇涉目光明顯一怔,怕是沒想到我會知道他的字,略有惶恐地向我拱手作揖:
“正是小生。”
我笑笑不語,隨手便將驚雨扔給了他說:
“接好,先拿著防身。”
蘇涉趕忙伸手,卻在拿到的那一刻被驚雨衝得向後退了幾步。
“小心,此扇極重,但卻比劍好駕馭,待會若遇變故,默念禦劍心法即可。”
我好心提醒道,抬眼時見蘇涉眼中情緒複雜,雙手持扇,重重地向我示禮道:
“多謝三公子相助。”
我頷首回禮,轉身又走回了船頭,藏下眼眸下那抹得逞的笑意。
與此同時,船隻已至湖水中央,玄綠色的湖水漸漸轉深直至變得漆黑如墨。
我抬頭又看了眼陽光,隨即連忙揮手道:
“禦劍,棄船!”
眾人立刻飛身而起,與此同時,湖心處突然出現一個巨大的漩渦,數柱水流自洞中而出,纏繞著絲絲縷縷漆黑的緞發湧向小船。
“的確是水行淵,大哥二哥,你們快帶人走,剩下的我來。”
言罷,我踏著破風向著那衝天而起的黢黑水柱而去。
“小師弟!”
魏嬰喊了我一聲,我沒空睬他,就在他要過來幫忙的時卻發現了一邊踩著驚雨,一邊搖搖欲墜呼救的蘇涉。
來不及管已然下去布陣的我,魏嬰連忙踏起隨便朝著蘇涉的方向飛去。
一到水流衝來,就在他剛剛救下蘇涉的瞬間卻被攀沿而上的黑發纏住了腳腕,同時自空中跌落而下,直衝著湖中那黝黑的龐然巨口。
“魏嬰!”
早已飛上升空的江澄急忙吼道,踩著三毒想也不想地就衝了下去。
突然,一道藍光閃過,魏嬰頓感到衣領一緊,整個人連帶著手上的蘇涉瞬間升空而起。
“藍湛,你這劍力氣挺大的啊?謝謝謝謝,不過你為什麼要揪我的領子?拉著我不行嗎?你這樣我好不舒服。我把手伸給你,你拉我吧。”
被藍湛提溜起來的魏嬰繼續嘴欠道。
“我不與旁人觸碰。”
藍湛冷聲道,目視前方,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我們都這麼熟了,還算什麼旁人呀。”
魏嬰繼續犯賤道。
“不熟。”
藍湛又說。
見他這麼冷漠,魏嬰犯欠犯得更加起勁了,拉拉個臉,一臉心痛地模樣道:
“哪有你這樣啊……”
“哪有你這樣的!!!被人揪著領子吊在半空中的時候能少說兩句嗎?!”
一邊的江澄終於忍不住地大吼道,但看著麵前的藍湛,還是有些暗暗心驚。
想起剛才,若是他搶先抓住魏嬰他們,禦著三毒,恐怕沒法升得這麼快這麼穩。
但是藍湛年紀不過跟他差不多大……
然而,這隻是個開始,後麵要發生的恐怕是得讓他心肌梗塞。
……
另一邊,我乘著破風已然將陣法布好,正穿梭於各個水柱之間時,驚雨突然破水而來,穩穩地落在了我的手中。
對於這個結果,我其實一點都不意外,好歹也是百年前龍泉莫氏家主,以身祭爐所鍛造的法器,就算脾氣再好,也不是誰都能駕馭的。
“飛靈,如何?”
飛下來查看情況的藍渙問道。
我向他點頭示意,而後直衝雲霄而去。
藍渙跟藍湛趕忙禦劍疏散門生,而這邊,我已經飛上了三十丈高空。
“陣起!”
我喝道,手中驚雨應聲展開,隻見金光乍現,將整整一片碧靈湖儘數籠罩其中。
“再請金烏之陽炎。”
我起手掐訣,引靈力於扇尖,直指陣法之穹頂。
“灼!”
一聲暴喝,隻見灼熱的炙炎凝於一處聚於陣頂。
水霧彌散,整片湖瞬間便如燒開的滾水沸騰不止,黑色的水柱在陣中瘋狂扭動嘶吼,從暴怒到平息,直至最後消失殆儘。
……
大約一炷香後,我踏著如仙霧般的水汽回到岸邊,轉頭望去,碧靈湖水已然蒸發殆儘,河床之上,淤泥、屍體與殘破的船體七零八落地堆在一起。
“飛靈,你可還好?”
將將趕回的藍渙急忙上來問我道。
“還好,隻是靈力剩的不多了,但這裡還得善後,總不能這麼放著,畢竟一湖的水呢,霧氣久聚不散恐會生毒。”
我抬手揮了揮眼前的水霧如是說。
“的確,那一會我帶你回去。”
“好。”
我微笑著答應下來,推開驚雨,運著最後的靈力向上扇去。
隻見林間水霧浮然而上,在空中積成好幾片大大的烏雲,隨後又在一陣風中向西而去。
烈日重現,依舊是那豔陽高照的好天氣。
藍渙看我這番操作有些躊躇,思慮再三終於向我開口道:
“這一番暴雨落下,長安怕是……”
“大哥放心,路程遠著呢,到了最多下幾日大雨,遭不得災。”
我淡聲道,看了看滿是淤泥的河道就心裡來氣。
江南人士,水性基本都不錯,但若要出水行淵須得常有沉船落水之事發生,才能將這一整片水域都給養邪性了。
可這種事,顯然是不大可能在這兒發生的,那麼隻有從旁引來。
畢竟,出了這玩意兒,就得抽水撈屍,暴曬個三年五載才能算完。
如今有我折騰的這些術法在,抽水撈屍倒沒啥的,但要暴曬三年沒有湖水滋養,屆時這片林子恐怕也是要毀了。
想到這裡,我不由得腦仁突突直跳,憶起動漫裡將水行淵趕過來的溫家人那副得意的嘴臉,就恨不得現在立刻飛過去給他們兩耳光。
如今不過是下點雨,算什麼?若不是看在長安是我之前老家的份上,我早就拚著所有氣力,一陣大風過去,把那群玩意全淹死了最好。
……
唉,算了,這事還是想想得了,百姓畢竟是無辜的,我就是再換兩輩子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