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沉默了一會後,林書率先開口了,表情略微有些驚訝。
“不是吧,你這家夥……”
紀雲定看了過去,絲毫不畏懼。她的性格和做事方式沒少給她招攬麻煩,她早就習慣了。
“能說出這麼帥的話啊,小看你了。”
調查員都具有極其優秀的感知和洞察力,自然知道紀雲定剛才有多認真。
這下,紀雲定看著周圍人略帶興奮的表情,反而有點茫然了。
她記得,之前有人說過一組是紀留行的粉絲會來著吧。
“那個,組長,這麼……討打嗎?”
紀雲定本想換一個委婉一點的詞,但失敗了。
“倒也不是,老大挺受歡迎的,但該怎麼說呢……如果是一組內戰的話,確實想看他輸一次啊。”紀長生揉了揉自己的頭發,接話道,“而且,這就是一組的傳統。雖然理論來說,一組也才成立了七年而已。”
“七年?”紀雲定有些疑惑,“組長今年也才二十三歲吧,十六歲可以全職工作嗎?”
“啊,出現了,文明世界的人。”林書聳了聳肩,歎了口氣,“都說了,我們這些行內人以前都是邊緣人啊。就算很有錢,也還是遠離社會的邊緣人。你們的什麼中考啊高考啊,我們全部都沒經曆過。”
改組之前,文明世界的人對這些擁有神秘力量的人群可以說是極度排斥的,甚至有少部分人認為是他們召來了怪異。
即便是作為研究組被大眾熟知後,普通人對調查員的態度依然是尊敬中帶著一絲疏遠和恐懼,總覺得他們似乎沾染著什麼不詳的東西。
“那義務教育……”
“你們學語文數學,我們研究怪異,學習符紙靈能,差不多啦。”林書伸手摸了摸紀雲定的腦袋,笑了笑,“彆太得意啊新人,我可是二十九歲入行十六年的前輩呢。”
“是,前輩。我還有很多不足之處要向各位前輩學習……”
“叫林書姐就行,話說你這個習慣也是,說話這麼正式我們會手足無措的。”說著,林書使壞地揉亂了紀雲定的頭發,“你看千秋姐,臉都紅了。”
“……”
“千秋姐的家族從她很小的時候對她就比較苛刻,導致她表現上有點冷淡。不過,她人超級好的。”
紀雲定看到魏千秋偏過了頭,但臉變得更紅了點。
“話說回老大,我們來告訴你些他的能力和戰鬥習慣吧。不然,你從入行就是他帶的,打起來卻對他一無所知也太不公平了。我先來,紀留行這家夥啊,超陰險的,戰鬥的時候說的話一句都不能信。”
林書說到這裡時帶了點怨氣,估計是被紀留行坑過。
“除了語言,老大的動作誤導戰術也很厲害,要小心這一點。”紀長生舉手補充道,“還有,除了誓言能力之外,他在靈能方麵也很強。一般來說,怪異親和度越低的人靈能越強,而老大的怪異親和度……爛得離譜。”
“……他兩隻手都是慣用手。”魏千秋的語氣還是冷冷淡淡沒什麼起伏。
“那,組長有什麼弱點嗎?單挑的時候。”紀雲定默默都記下來後,開口提問道。
剛才熱烈討論著的眾人突然靜了下來,互相看了看,最後還是紀長生開口:“額……老大,不會喝酒?”
“會喝哦,隻是不想喝。”紀留行從門口探出了頭,隨後帶著笑走了進來,“我的壽命有更重要的地方要用,煙酒就算了。聊得怎麼樣了?”
“老大,這孩子超有意思啊!真的是文明社會的人嗎?”
“說實話,我之前也嚇了一跳。”紀留行自己拉了個凳子坐遠了點,看著一組的人圍著紀雲定,“彆看紀雲定同學這麼有禮貌,她跟我說得最多的話就是,她又把怪異打爆了。終於有一天,這孩子突然跑到我辦公室,說她把安樂塚的領導人揍了一頓。”
不,這件事其實是最容易做的。
紀雲定想了想,整理了一下剛才的信息。
“所以,我要練出兩隻慣用手,了解左手的用法。然後,要好好學其他學派的東西。經驗方麵我也還欠缺……”
數了數,事情倒是不少。紀雲定大概排了一下計劃,點了點頭。
“既然組長沒有弱點,那我就得做到同樣沒有弱點,又比他更強一些才行。”
“慣用手的話,我推薦從左手剪紙之類的開始。”紀留行自然而然地加入了話題,“先適應用左手做日常的事情,這樣之後拿武器能更容易理解使用邏輯。彆在初期就養成錯誤習慣。”
說到戰鬥,一組難得有機會聚起來,便交流了下最近的心得,順便閒聊了會。
經過一番交談,紀雲定已經完全理解了一組的現狀了。
為了能夠更好地應對怪談,各個傳承著不同詭術的世家會試著讓孩子儘量少受到陳規俗念的乾擾,保持純粹而客觀的視角,但也因此,他們變得越來越不適應複雜的社會。
在和政府合作以前,他們一邊研究調查怪異,一邊以這門技藝為生。比起法律更偏向家法,更習慣通過內部自淨來剪除敗類。
“所以,組長是大少爺?”紀雲定聽他們談論了些家族的事情,好奇地開口,“給你五百萬,離開我的兒子那樣的事情……”
“不不不,沒有這種事,不要產生這種誤解啊。”紀長生連連擺手,“而且老大他……該怎麼說……”
說到這裡,現場氣氛莫名有點尷尬。
紀留行看紀雲定有些茫然,乾脆聳了聳肩:“沒什麼不好說的,我是私生子。詭術學派——尤其是誓言術士非常看重家係傳承,我這頭發一看就是私生子啊。”
“組長,你是混血?”紀雲定有些好奇地看了看紀留行的金色頭發。
“不像嗎?”
“我之前沒見過混血或者外國人……”紀雲定歪了歪頭,“不過組長確實長得很好看,客觀來說。”
雖然主觀上沒什麼概念就是了。
紀雲定說話誇人一向坦蕩,語氣完全是在陳述事實,沒有一絲扭捏。
“好直白的誇獎啊……”紀留行低頭笑了笑,隨後抬起頭,轉移了話題,“機會難得,我還想稍微問一下,你作為新組員,對我們組的印象怎麼樣?”
“和我想象中不一樣,但是我很喜歡我們組的氛圍。”紀雲定抱著一堆印章,認真回答道,“前輩們人都很好,剛才給了我很多有用的建議,也不介意我說些失禮的話。對我來說,很自在。”
這些話不假,紀雲定其實因為說話的問題惹過不少人。所以現今,她更習慣觀察對方是不是能夠聽她說話的人,再選擇是否溝通交談。
和鄭諾不一樣,鄭諾擁有能夠跟幾乎所有人溝通的能力,而紀雲定會以自我為標準篩選出能夠和她溝通的人,儘量隻跟這些人說話。
“還有,我特彆想向各位前輩表達感謝。”紀雲定略微低下了頭,“作為之前文明世界中被保護著的一員。”
如果社會因為怪談亂了套,紀雲定不覺得自己能活著從儲藏室裡出來。
“今後,我希望我也能夠保護各位前輩,保護所有我在乎的人。”
在此,紀雲定又許下了新的願望。
“喂,新人。”魏千秋走上前,沉默了一會才又開口,“你想保護我們,還早著呢。”
“千秋姐的意思是,讓你好好上學。”林書歎了口氣,趕緊開口解釋,“雖然你很厲害,但連基礎知識都沒學完,最多算半個行內人,很多狀況你應付不了。不用著急,慢慢來,現在天塌下來我們頂著。”
魏千秋點了點頭。
“我說,你還真是可怕啊,我感覺臉都有點熱了。”林書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又伸出手捏住紀雲定的臉,“這麼一本正經的表情說這種肉麻的話,真有你的。”
隨後,紀留行看屋內的人開始好奇地向紀雲定詢問高中的事情,便找了個機會起身偷偷走到門外遠些的地方,倚著牆剛長出了口氣,就看見遠遠有人走過來。
“唐姐,你來了啊,紀雲定同學已經醒了。”紀留行笑著招了招手。
“那你怎麼跑到外邊了?”
“我透透氣,屋裡人太多了。”
唐運聽到紀留行這麼說,皺了皺眉:“彆打岔,你耳朵怎麼紅了。”
紀留行下意識抬手,隨後做出一副無奈的表情:“唐姐,你詐我。我的血管半個月前就幾乎都怪異化了,哪有耳朵紅這一說……”
“唐姐,這裡!”林書從醫療室走了出來,遠遠招呼道,“紀雲定剛才就在擔心你怎麼發了消息卻還沒到了。”
紀雲定聽見林書的招呼,下意識踩著拖鞋站了起來,唐運進來後看著站得筆直的紀雲定有些哭笑不得。
“現在不是訓練,你好好休息。”
“是!”
唐運對紀雲定的態度一半是滿意一半是無奈,她第一次遇到對待自己比要求的還要嚴苛的學生。
“看樣子身體沒什麼問題了。二次訓練,打算什麼時候開始?”
“唐姐,關於這個……”紀雲定撓了撓頭,“我這個寒假還要去一趟首都,可能得兩個星期之後了。”
“好,你來之前再給我發消息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