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就覺得,學生真好啊。”
黎風清蹭了紀雲定的大學生優惠,歎了口氣,語氣中帶著進入社會後特有的疲憊。
“阿清,你那邊的工作怎麼樣了?”
“還能怎麼樣啊,我一個高中畢業就下來的,能做的活也不多。”黎風清搖了搖頭,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不過我有手有腳的,養活自己肯定沒問題。”
“阿清,我的意思是,你想自己開店嗎?”紀雲定用亮晶晶的眼睛看向黎風清,“我給你錢,你試一下。”
“我真想卷了你的錢跑了,讓你知道什麼叫社會險惡。”黎風清的語氣很無奈,“紀雲定,我再說一遍,‘錢’是很重要的東西,不許隨便給彆人,不許隨便討論,更不許跟彆人說你掙了多少錢。”
“遵命——”紀雲定拖長了尾音,隨後繼續看向黎風清,等待著她的回答。
“……紀雲定,你老實告訴我,這麼多錢,你到底做了多少危險的事情?”
“也沒有很危險,真的是運氣好。”紀雲定撓了撓頭,“組長全程都保護著我們,我隻是碰巧找到了點特彆的東西。”
“組長?”黎風清皺起了眉頭,“男的女的?人怎麼樣?”
於是,紀雲定簡單解釋了一下研究組的概念,順便簡單挑著不那麼危險又能往外說的部分講了講,黎風清聽明白了之後大概放了心。
“能讓你這麼誇,看來你們組長人確實是挺好的。”黎風清知道,自己這個朋友雖然有些脫線,但是看人極準。明明行事風格這麼不著調,卻從來沒被騙過。
黎風清在高中時也交過男朋友,校外的。紀雲定隻聽她描述了幾句,就皺起眉頭說這個人不好。當時兩人還吵了一架——主要是黎風清單方麵生紀雲定的氣。
後來,這個男的喊黎風清出去,一直拉著她往偏僻處拽。還好紀雲定不放心,放學後悄悄跟了一段,把黎風清救走了。
事實證明,隻要是紀雲定皺著眉頭搖頭了的人,基本都不是什麼好餅。
“紀雲定,我也跟你交個底吧。”黎風清端起酒來喝了一口,長出了一口氣,“我辭職了,因為那個騷擾我的家夥越來越過分了。我現在確實不知道該做什麼,但是……”
黎風清稍微停頓了一下,將視線從杯子移到了紀雲定那邊,指尖用力攥緊了杯子:“但是我更怕我們因為牽涉到利益而鬨掰。如果我做不好……”
“那就做不好,有什麼關係?”紀雲定打斷了黎風清的話,“阿清,你了解我的。”
黎風清望著紀雲定坦蕩的神情,愣了會,忍不住笑了出聲。
對了,她是紀雲定啊。
接下來的時間裡,兩個人一起討論了開店的相關事宜。到走的時候,紀雲定明顯看到黎風清的臉有些興奮的微紅。
能買到阿清的幸福和希望,錢真好。
紀雲定揮了揮手,一邊和黎風清道彆,一邊如此想著。
對了,之前組長說,讓去做一下心理谘詢來著。
想起這件事,紀雲定轉了個方向,向北區走去。
這所大學分成四個區域——作為學生宿舍區的南區、作為教學區的東區、作為體能訓練場的西區以及各大研究組辦公駐紮的北區。
北區占地麵積巨大,除了研究室和辦公區外,最占空間的就是一間間心理谘詢室了。畢竟,調查員出現心理問題的概率不是一般的高。
心理谘詢室內,兩張椅子不是麵對麵擺放的,而是錯開了些角度。
紀雲定坐到椅子上,報了名字和所屬研究組後,就和心理谘詢師麵麵相覷。
“您好,我是一組的心理谘詢師陳星,或許您剛剛經曆了一段比較困難的時間……”
“也沒有,我剛才和朋友去吃飯了。”紀雲定撓了撓頭,看見對麵被噎住,有些不好意思。
雖然組長說讓她來做心理谘詢,但是紀雲定發現自己不知道該說什麼。
總之,來一下應該就行吧……
紀雲定剛想道歉離開,卻看見陳星搖了搖頭:“意識不到問題不代表就不存在問題了。紀留行組長特彆交代我們關注您的心理健康。反正您都來了,不如我們就隨便聊聊天。”
好吧。
紀雲定坐回了座位,乾脆把夢中的事情簡略地說了一遍。
陳星翻看著檔案,時不時抬頭看一眼紀雲定,略微皺了皺眉頭:“您的敘述很完整,但您似乎完全是站在一個旁觀者視角,幾乎沒有出現您的主觀感受。”
“……挺疼的。”紀雲定冥思苦想了一番,努力措辭,“有點累,有點困。”
“不,這依然是客觀描述。我希望知道您是怎麼想的。”陳星合上了檔案,看向紀雲定,身體微微前傾,“害怕、憎恨、恐懼、憤怒……這才是您的主觀感受。不必有所顧慮,我們簽署了嚴格的保密合同,絕不會泄露您的隱私。”
“我不知道,抱歉。”紀雲定搖了搖頭,“說實話,我沒什麼感覺。”
“好的,那也沒關係,不用有壓力。”陳星在紙上隨意記錄了什麼,隨後抬起頭來又看向紀雲定,“您……”
“你看起來有些眼熟。”紀雲定盯著陳星觀察了一會,皺起了眉,“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紀雲定口中的“眼熟”並不是臉,而是指語氣、姿態和習慣動作——正如紀雲定本人所說,她是臉盲,隻是有特殊的認人方式而已。
“極夜?”
“……你到底是怎麼認出來的,我和這張普通至極的臉難道有任何相似之處嗎?”不知為何,紀雲定從極夜的語氣中感受到了一絲不爽。
“都說了我臉盲了。”紀雲定嘟囔了一句,打了個哈欠,“有什麼事嗎?”
“你把我們的定情信物交給彆人了呢,真是薄情。”
“一般情況下,人類社會管你這種行為叫做‘強買強賣’,或者‘性騷擾’。”
難得有紀雲定教彆人說話的時候。
不過紀雲定也真的懶得廢話——她手頭沒武器,左肩膀的傷也還沒好全,大概率抓不住也打不過這家夥。不過目前看來,對麵也沒有動手的打算,乾脆算了,得先想個辦法逃走。
正在紀雲定站起身,麵向極夜倒退著走向門口時,卻被極夜喊住了。
“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上次讓她察覺到異常,極夜認栽——畢竟他也不可能跟在紀留行身邊時刻觀察,那位可是公認的危險人物。
但這次,她和這個心理谘詢師素昧平生,憑什麼這麼快就看穿了他。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紀雲定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除非你先說,你在這裡做什麼。”
沒想到極夜點了點頭,掏出小刀劃破了手指,淩空寫寫畫畫,又一抬手讓契約飛至紀雲定麵前。
“這是血脈誓縛,不要緊張,你上課時應該學過這個。”
血脈誓縛,又稱血契,是一種不依托於文字的契約,在雙方完全知悉權責時才能簽訂。
紀雲定掃了一眼,立刻感覺到契約內容直接進入了她的腦中。
看樣子,紀雲定到底是怎麼認出他這件事,對極夜真的很重要。
見紀雲定咬破手指簽好後,極夜便開口:“我在這裡傳播安樂塚的思想。”
“什麼思想?”
“幸福、快樂、喜悅和希望是有害的,它們會讓人沉迷於生命給予的虛假歡愉,忽視真正的解脫之道——隻有永恒的寧靜才能勾銷人間的痛苦和罪孽。”
極夜攤了攤手,輕笑了聲:“你們從來無法接觸到這種正確的思想吧,真可憐。”
紀雲定一向奉行話不投機就當對麵放了個屁的原則,沒有對極夜表現出的驕傲和憐憫發表評論,而是開口詢問:“除了你之外,還有彆人嗎?”
“這就是第二個問題了,紀雲定同學。”
極夜學著紀留行的語氣說著話,而紀雲定點點頭,選擇無視,就當這是‘有其他人’的意思了。
“話說回我該告訴你的事情吧——我確實不認識這位谘詢師,但我認識你。”
極夜愣了愣,紀雲定接著開口說道:“你習慣於打量對方的反應,在交談的過程中你會試著靠近對方,營造出親近的氛圍。另外……”
紀雲定思索了一下,措了好一會辭才開口:“我有點臉盲,所以會通過行為邏輯來輔助認人。每個人基於不同的目的會有不一樣的行為邏輯,你的行為邏輯很獨特,說實話對我來說還挺方便的。
舉例來說,一組的心理醫生的目的是記錄信息和安撫組員,以此為出發點,他在給我舉主觀感情的例子時,就一般不會像你一樣羅列出的都是負麵情緒。記錄的時候也應該會更詳細。”
見極夜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紀雲定往門口挪了兩步,隨後開口:“最重要的是,我一喊你你就答應了,試試又不花錢。失陪了。”
為了避免對方惱羞成怒,紀雲定迅速開門轉身就跑,還重重把門甩上了,以求萬一極夜追出來的話,能用門阻攔他一下。
極夜愣了愣,隨後抑製不住地單手捂著臉大笑了起來。
“紀雲定,紀雲定……我果然是對你一見鐘情了啊。”
跑走的紀雲定莫名打了個寒顫,開始思考著下一步怎麼辦。
現在情況不明……在不知道誰被安樂塚控製了的情況下,還是不要貿然行動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