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宿舍樓裡還有很多人甚至沒認清狀況——要知道,來這所學校的最多是膽子大些的普通人,沒接受過培訓。”鄭諾將手機屏幕朝向紀雲定和李曉文,聊天群裡在激烈地討論著,總體氛圍非常悲觀。
不過幸好在怪異基礎知識普及教育之下,至少暫時沒有那種頭腦發熱到想去挑戰一下怪異的家夥。
紀雲定掃了一眼,目光定格在一條信息上——“我早飯還沒吃呢。”
“快,鄭諾,曉文,我們加固一下門。”紀雲定連忙起身,第一次露出了緊張的神色。
餓一天自然不是什麼大事,但如果整個宿舍樓都陷入“可能吃不上飯”的恐慌,那麼到時候怪異就未必是最大的問題了。
比起怪異,紀雲定要更加害怕人類一些。
鄭諾拍了拍紀雲定的肩膀,笑了笑:“彆擔心,這種事情就交給我吧。”
紀雲定盯著鄭諾看了一會,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另一個宿舍樓內,紀留行正坐在“宿管”怪異的屍體上,輕歎了口氣。
由於兩名調查員強迫學生探路引起眾怒,13號宿舍樓在極短的時間裡就淪陷了,最終哪怕是紀留行也花了會功夫才全搞定。
解決怪異事實上並不費多少時間,但安撫學生和解釋緣由實在太費勁了。畢竟中間牽扯到幻術、禦鬼術和陣法等普通人接觸不到的專業問題,就算把在測試中“死去”的人拉來證明也隻會引起新一輪的騷動和恐慌。
此外,接受考驗的可不隻是學生,一個道德水平低下或過於無能的調查員對於任務來說可以稱得上是毀滅性的。
剛歇了口氣,正鬱悶著又有兩個調查員不合格的紀留行就看到謝一安氣勢洶洶地走過來,
“紀留行!你怎麼又把我的怪異打死了?”
“它碰到我了。”紀留行撣了撣自己的袖子,慢條斯理地解釋道,“黏糊糊的,惡心。”
謝一安覺得自己真是倒了血黴才跟這家夥共事,簡直講不通道理。
紀留行也懶得糾纏,乾脆公事公辦地問道:“之前剩的那幾棟樓怎麼樣了?”
原定計劃中,這些普通學生隻要能撐到現在就算是優秀了,之後他們這些組長還要挨個看監控來挑選自己認為有潛力的新人。
“5號樓感染人數過半。9號樓人員暴動,已經派人去處理了。11號樓……”謝一安說到這裡頓了頓,語氣有些微妙,“應該不用管了。”
不用管?
“你今天又把屁股裝到頭上了?”紀留行詫異地看了謝一安一眼,毫不猶豫地開口嘲諷。
兩人的矛盾說來也簡單,無非是紀留行看不慣謝一安拿新人組員的氣血養怪異,謝一安又陰陽怪氣地刺了一句——“那也比死亡率高要強”。
紀留行的研究組是開拓怪異世界的先頭部隊組之一,正是這些人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才讓人類在未知世界的侵略中姑且有了喘息之機。
可以說,每一個先頭部隊的人都是絕對的精銳。當然,並不是說偏向研究的組就不重要,隻是單論處置怪異和戰鬥能力,十個謝一安加起來都比不上紀留行。
這場衝突的結果讓謝一安從此看見這個天天皮笑肉不笑的金發小白臉就發怵。
在謝一安發作之前,紀留行自顧自地掏出手機調到11號樓,沉默良久,隨後笑著開口:“看樣子是我判斷有誤了,建設專門學校直招調查員確實是個好主意。”
鄭諾看著門口幾個剛吃下藥片精神恍惚的人,對前來幫忙的人露出了肯定的笑容。
昨天,六樓似乎沒有人來查過寢,因此目前除了那兩個缺人的宿舍,幾乎全員存活。
在試煉之前,鄭諾和其他人進行過充分的交談,姑且還是能初步挑出一個相對靠譜的宿舍的。
隻要鼓起勇氣,加上她們三個稍微牽一下頭,在人數優勢之下製服這些被侵蝕而神誌不清的人並不難。
用這件事消減大家的恐慌情緒、和更多的人結了夥、還讓四個人欠下了救命的恩情,穩賺不虧。
紀雲定一直沉默不語地做著事,直到其他人都離開後才鬆了口氣。
“雲定,你偶爾也要多依賴一下彆人。一個人能做的事情是很有限的。”鄭諾一路看下來,忍不住開口勸說。
“那如果,她們想要搶走我們的全部物資該怎麼辦?”紀雲定反問了一句。她一直站在前來幫忙的三人的視線盲區,一旦她們有什麼異動,紀雲定就能第一時間敲一悶棍上去。
鄭諾和李曉文與她的安全是綁定在一起——從目前的情況來看,缺人的宿舍絕對遠比正常宿舍危險。
紀雲定願意對這種牢固的利益關係給予一定程度的信任,但對於其他宿舍的人,紀雲定始終保持著警惕。
如果這裡聚集的是社會人士,或是大家已經餓了兩三天,那麼紀雲定寧可用床單試著從陽台逃跑也不會同意鄭諾的計劃。
目前大多數人還是抱著被救援的希望。如果做出過激的事情,誰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被問罪——這是來自文明世界的震懾。
再加上,這裡都是剛經曆完高考的學生,或許還沒有那麼多人習慣用如此野生的方式來思考問題。
現在顯然不是適合促膝長談的時候,幸好,紀雲定和鄭諾也不是什麼不分場合非要說服對方的人。
並且,鄭諾選擇對紀雲定抱著床的護欄拆下來的鐵棍視而不見,所以紀雲定也決定對同伴采取的舉動給予寬容。
至少從結果來看,這是一次很成功的行動,但醒來的幾人給出的情報卻更撲朔迷離了。
據兩位調查員說,她們似乎根本沒有任何預兆就變成這樣了。這不合理,理論來說,任何怪談都應該有跡可循。更何況,她們已經報備過了,更不應該這樣才是。
而鄭言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瞳孔微縮,燙了微卷的頭發因為恐懼而隨著整個人一顫一顫的,但在看到鄭諾的時候,她立刻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站直了些。
“我回宿舍的時候完全沒有察覺到異樣。我們……”鄭言的嗓音有些沙啞,剛說了一句,臉色卻突然又變得不對勁了,近乎喃喃自語一般困惑地開口,“我們在……聊天?宿舍夜聊,聊到了很晚,但是我完全不記得我說了什麼,但我記得一定有三個人。”
顯然,在這種情況下,沒有哪個人會有興趣跟剛認識的舍友夜聊。而且據鄭言說,她們聊了很久很久,似乎在口乾舌燥之後,在嗓子沙啞之後也一直在說。
她以為夜晚永遠不會結束,她們會一直聊下去。一旦停止說話,就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恐懼感湧上心頭,似乎呼吸逐漸變得困難,床下的陰影蠕動著向上,綁住了她的手腳。
“然後我就不停地、不停地說話,但是沒有人會叫停,最後甚至也沒人回應我了。”鄭言說到這裡,似乎又陷入了極大的恐懼之中。
鄭諾歎了口氣,輕輕摸了摸鄭言的頭,一下一下,直到她平靜了一點。
“雲定,曉文,可以讓她去我們宿舍嗎?我……”
鄭諾的話剛說到一半,鄭言卻突然甩開了她的手,直視著鄭諾打斷了她,
“我不需要你再自以為是地為我好了,再也不要了。”
或許是不歡而散,不過紀雲定的心中生出了一點點羨慕。
就算彆扭,也是顯而易見又無法作假的愛。
不過,這點想法紀雲定扭個頭就忘了。十幾年都過來了,不至於看到這點事就感慨萬千。
回到宿舍,鄭諾和李曉文正討論著食物和其他物資的供應問題,紀雲定則坐在床邊獨自發著呆,聽著她們過於樂觀的言論。
“我想見見‘它’。”紀雲定的話嚇了兩人一跳,但接下來,紀雲定卻又給出了推斷,“從目前的情勢推斷,很明顯‘它’有兩個代指,一個是‘宿管’,另一個大概率就是我們見過的那個人。它來了,宿管就沒有查寢。”
如果本層有宿舍缺人,那麼這一層的被侵蝕風險都會大幅下降。但作為代價,缺人的宿舍似乎會陷入危險中。
它似乎無法直接影響到沒缺人的宿舍,但若是紀雲定當時動作慢點,任由鄭諾被它拖在床下超過就寢時間,事情估計就不一樣了。
鄭諾擰起了眉頭,不是很讚同:“這不足以構成直接接觸怪異的理由。紀雲定,我們是剛入學的學生。你知道正式調查員在直麵怪異前要做多少準備……”
“沒有彆的方法破局了。”紀雲定站起身,說出了兩人一直逃避的事實,“我們到目前為止,沒有發現任何有關‘逃離’的線索。”
或許她們已經掌握到了足以自保的規律,但還有更客觀的問題——食物和水。
鄭諾張了張嘴,強硬的氣勢少見地弱了三分:“那也不該是你去……”
“說直白點,我不信任那兩位調查員——至少目前來說我不信任她們的能力。”紀雲定站起了身,將手抱在胸前,“至於等待救援……如果你們願意,可以繼續等。”
紀雲定從沒有依靠彆人的習慣,同樣,也沒有多少信任彆人的意向。
她是對的,這裡的調查員同樣也隻是沒出過真正危險任務的菜鳥而已,隻是“調查員”的身份讓其他人過於盲目信任她們罷了。
但揭穿事實帶來的恐慌和動亂同樣不是紀雲定所希望的。所以,她允許兩位調查員繼續做“主心骨”。身份是人類社會的規則,她接受。
“我知道了。”鄭諾也站起身拍了拍手,轉頭看向李曉文,“曉文,去照顧一下鄭言她們宿舍。”
“你乾什麼?”
“跟你一起去。曉文受的侵蝕太深了,無法完全去除,不適合跟我們一起。”鄭諾歪了歪頭,利落的高馬尾晃了晃,“實話實說,你信任我的能力嗎?”
紀雲定看著鄭諾,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