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沉默地坐在回家的公交車上,心裡空落落的,就像旁邊空著的座位一般。
好安靜,沒人在他旁邊臭屁顯擺,他居然有些不習慣了,可他們明明才認識一天,哦不,準確來說,應該是半天,他和五條悟從見麵到分彆還不足六個小時。
夏油傑忽地自嘲一笑,覺得自己實在太矯情了,這麼多年都是一個人過來的,現在也隻不過是回歸日常罷了,並且再過不久他就要去東京咒術高專上學了,那裡會有很多和他一樣的咒術師,他並不會孤獨。
可能隻是因為五條悟是他人生中第一個遇到的與他年紀相仿又很合得來的咒術師吧,所以他對他產生了些不一樣的情愫。
夏油傑如此自我開解到。
到站了,他抹了把臉,整理好心情下車。
門沒鎖,看來母親已經從外麵回來了。
夏油傑打開門走進去,看到她此時正如往常一般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但是側著身子,埋著頭,一顫一顫,居然完全沒注意到他開門進來的動靜。
夏油傑趕忙走到她的身邊,伏到她的膝蓋上問道,“媽媽,你怎麼了?”
一滴滴珠子大的眼淚砸在夏油傑的手背上,婦人急忙抬手擦了擦臉,“小傑,你回來了。”
“媽媽,你去哪裡了?怎麼了嗎?”夏油傑擔心地問她,並從茶幾上的紙盒抽了兩張紙細致地給她擦眼淚。
婦人看到他這乖巧懂事的模樣,眼淚反而流得更加洶湧了,抓著夏油傑的手哽咽道,“小傑,以前是媽媽錯了,對不起。”
不用多說,夏油傑也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她作為母親對待他這個兒子唯一的錯處隻有那個罷了,但其實也算不到錯,哪個母親聽到自己的兒子說會碰到“靈異事件”能不怕呢?
“媽媽,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夏油傑在心裡暗歎一聲,“你剛去哪了?為什麼突然說這個?”
婦人抓著他的手不放,“媽媽剛去了趟歐莫心靈教,後來又去了趟警局。”
這和夏油傑想得一樣,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她隻有自己親自去看了才會相信。
婦人搖著頭道:“媽媽不知道那個歐莫心靈教會害人,媽媽不知道。”
她不停落的眼淚已經把紙巾全都沾濕了,夏油傑便又抽了兩張新的繼續給她擦著,“我知道媽媽不知道那是xie教,也知道媽媽一直都是為我好,沒事的,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婦人帶著哭腔道:“我剛才在警局和警員們說我是你的媽媽,他們在我麵前好好地誇了你一頓,說你雖然年紀小但是很勇敢很厲害,幫助了他們很多。”
咒術師的存在於普通人而言是個秘密,警察應該是估摸不出來她作為夏油傑的母親是否知道他特殊的身份又不好明晃晃地開口問,便隻好給出了這模棱兩可的答案,既沒有挑明夏油傑的特殊身份也沒有抹殺他的功勞,怎麼樣也不會出錯。
她抬起頭看夏油傑,通紅的眼睛裡蘊含著的情感很複雜,既帶有自豪又帶有幾分不願意承認的糾結,
“我去看了,歐莫心靈教教會的場地被破壞的那麼嚴重,連牆都被打穿了,那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力能造成的。”
“小傑,這個世界上是真的存在普通人看不到的怪物,而你也是真的能看到它們並和它們展開戰鬥嗎?”
夏油傑點了點頭。
但這次母親的反應和以往都不一樣。
“嗚嗚……小傑。”婦人向前一撲牢牢地抱住了他,“對不起,這麼久以來媽媽都不相信你,之前還打了你,讓你拜入xie教,嗚嗚,對不起,媽媽對不起。”
夏油傑眼睛也有些濕潤,他回抱了回去,輕輕地拍著她的背,“沒有,媽媽很好。”
婦人撲在夏油傑身上哭了好一會才起身,有點不好意思地掩了半邊麵,“哎呀,媽媽,媽媽一時間沒控製住自己,怎麼在你麵前哭了。”
夏油傑感受到自己的肩頭已經被淚水浸濕了,他笑道,“我是媽媽的孩子,媽媽在我麵前沒什麼的。”
“小傑,雖然媽媽知道了。”婦人停頓了一會,用篤定的語氣補充道,“但媽媽還是很擔心你,和怪物對戰很危險吧。”
“嗯嗯,但是我隻會對付我能對付的怪物,比我厲害的我不招惹。”夏油傑老實道。
“可是怪物的出現也不是你能控製的,萬一你碰到比你更厲害的怪物怎麼辦?”婦人心疼地摸摸他的臉,“還是說隻要你不主動怪物就不會攻擊你嗎?”
夏油傑忽地意識到這是一個和母親坦白他已經決定要去東京咒術高專學習的好時機,他需要對咒術師的情況進行稍微的藝術加工。
“不,怪物的攻擊是無差彆的,隻要是出現在他能感知到的範圍它便會攻擊,並且因為我能看到它們所以它們會認定我對它們有威脅性,對我窮追不舍。”
“那怎麼辦?”婦人驚訝道。
“所以我需要同伴,隻有和像我一樣也擁有特殊能力的人待在一起,我們共同對付怪物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證自己的安全。”
婦人突然想到今天上午看到的那位長相驚豔但身上的衣服卻臟亂的白發少年,“所以你剛才帶回來的那位……”
提到五條悟,夏油傑突然心情很好地笑了起來:“沒錯,他也是和我一樣的人。”
婦人在房內看了一圈,疑惑地問他,“那他人呢?怎麼沒和你一起回來?”
夏油傑心情又瞬間落了下去:“他回家了。”
婦人非常敏銳地感知他情緒的變化,忙道,“那就下次再聯係他過來他玩好了,到時候你問問他喜歡吃什麼,媽媽給你們倆做好吃的。”
“對了。”夏油傑抬眼看她正聲道,“媽媽,我想去東京上學。”
婦人震驚地看著他:“為什麼突然想去東京上學?仙台的高中不好嗎?”
“也不是突然了,就像我剛才所說的像我一樣擁有特殊能力的人隻有待在一起才能安全,而東京正好有這麼一所學校是專門培養我們這樣的人的。”
夏油傑補充道,“前幾天學校的老師還來找過我。”
婦人看他:“那你怎麼沒和我說?”
夏油傑看她一眼沒說話,意思是你自己知道。
而婦人也的確從他的眼神中看了他的意思,前幾天她處於以為自己兒子得了妄想症的階段,他要是敢和她說這事,她肯定不會同意,並且還可能又和他大吵一架。
想到這裡,婦人心裡一緊,覺得自己以前實在是太固執了傷害了夏油傑這麼多年,她抿了抿嘴道,“你確定那個學校是正規的嗎?以及裡麵的人都和你一樣嗎?”
夏油傑點了點頭:“放心,媽媽,我們是能互相確定對方的身份的,他的確是和我一樣的人,並且過幾天學校就會把錄取通知書發下來,到時候我再給你看。”
婦人動動嘴唇,本想問問他這所學校畢業之後能做什麼,但又突然想到夏油傑剛才說過這所學校是專門培養他這樣擁有特殊能力的人,再聯係上夏油傑一直以來用自己的特殊能力所做的事。
所以以後大概率也是往保護人類,消滅怪物的方向發展?
想清楚這點後,她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心裡是一陣陣的緊澀,她的好兒子似乎隻有這一條路可走了。
如果她不同意他去東京上學,提升他的能力,讓他有足以以背相對的戰友,他可能會在仙台的某一天因為形單影隻而被怪物吃掉。
而如果她同意他去東京上學,她的兒子就會走上一條非常危險的道路,也有可能會在某一次和怪物的對戰中死去,但生機總比把他困在這裡要多。
更何況由於她的不理解和不信任,已經讓他受了這麼多年的苦了,現在有機會擺在她的麵前,她應該要學會尊重他的意願。
“媽媽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一直保護著大家,如果這次不是你和那位朋友消滅了歐莫心靈教的怪物,可能會有很多人有危險。”
婦人停頓了很長一段時間後說道:“媽媽支持你。”
“謝謝媽媽。”
這麼多年終於得到了母親的認可與支持,夏油傑強壓下喉頭的哽咽感,笑道,“媽媽放心了,我會保護好自己的,當然,也會保護大家的。”
婦人輕輕扭了扭夏油傑的鼻子:“你啊!”
*
在和母親一起做了頓豐盛的午餐享用完後,夏油傑回到了屬於自己的三樓。
他換了套體感舒適的居家服,來到衛生間準備解手就看到了放在臟衣簍裡的衣服。
是五條悟換下來的羽織袴。
夏油傑用手拎起這件用料紮實,一看就極其昂貴的羽織袴,站在原地看著它思索了半天。
最後放了盆溫水用這輩子最輕柔的手法把它洗乾淨了。
雖然他覺得他們不太可能見麵了,但五條悟臨走前可是對他說了下次再見的。
所以,說不定,這套羽織袴真有物歸原主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