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普利亞大區的首府，巴裡自然能提供豐富多彩的夜生活。古老的中世紀舊城和後建的十九世紀新城完美融合，賦予了這座藝術城市彆樣的靈魂。

“我不反對你們今夜進行慶祝。”德爾內裡坐在大巴前排，眺望向遠處的燈紅酒綠，“但這隻是尤文圖斯美好賽季的開端，你們必須保持好自己的競技狀態……”

靠在玻璃窗上，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滑動著手機屏幕，臉龐在微弱的亮光下若隱若現。

肩上突然搭過來一隻手，側過頭看去，是方才還逃避他視線的皮耶羅。這位尤文隊長已經調整好狀態，主動湊近到他耳邊輕聲道：“過會兒要去的餐館，可是受到意大利國家隊普遍好評的。”

不是去酒吧？

他還以為這種慶祝都是離不開香檳和美人的。

感受到他疑惑的眼神，皮耶羅笑得眉眼彎彎，故意開玩笑調侃道：“你不是還未成年嗎？怎麼可能帶你去酒吧……好吧，其實是主教練剛上任就強調過，我們所有人的飲酒量都必須被管控。”

不過他知道，皮耶羅本身也不是沉迷酒色的人。

“沒事，我本身也不會喝酒。”他半眯起眼睛，微微勾起嘴角，“看來這個規定對我來說沒用咯？”

被狠狠揉了把腦袋，他不滿地看向皮耶羅，對方早就繃不住笑出聲來。“小孩子彆老是裝得這麼成熟。”皮耶羅低下頭掰起手指，仔細計算了一下年齡，“如果我結婚早，你都快能當我兒子了。”

隊長到底在說什麼……

翻了個白眼，他挪挪身子，把自己與身邊人拉開距離。

“嘿，”對方又靠近過來，甜甜的嗓音被刻意壓低，“你在都靈有住所了嗎？”

前天晚上才落地都靈，今天就是意甲第一輪，他當然沒有時間去安排這些。抿緊唇，他轉頭看向皮耶羅道：“還沒有……我現在還住在酒店。”

總不會隊長想讓他住到自己家裡去吧？

他倒是知道，米蘭的馬爾蒂尼和舍甫琴科有過這樣的往事。但是這可不是米蘭，皮耶羅也早就成家了。

光是簡單想象一番，自己和皮耶羅的兒子生活在一個屋簷下……

急忙轉移話題，他迅速坐直身子問道：“路程還有多遠？我實在餓的受不了了。”

？

皮耶羅上下打量著他的體型，最後一臉真誠地詢問道：“你胃口這麼大……怎麼也不見長肉？”

要不還是去問問隊醫？尤文隊長對自家的小白菜非常擔憂。

額……他決定合上眼假寐，完全不想和這隻差點壓死他的重物討論體重。

所幸餐館不遠，這段折磨人的車程很快就結束了。尚未進門，就能聞到撲鼻而來的意大利美食味兒。

“這裡的意大利麵聞起來好香啊……”

“沒有酒水就算了，為什麼都沒有美女？”

“我就沒待過連喝幾口酒都得報備的更衣室！”

“……”

默默垂下眼眸，他尋思，這群人莫非真以為德爾內裡會聽不到這些言論？每個更衣室總會有告密的人，他才不會魯莽地撞到槍口上。

隨手拿起一杯白水，他主動坐到了皮耶羅身旁。既然已經被認為是支持老球星的一派，他也懶得下功夫讓德爾內裡改變觀念。

時間會證明一切。

遲早德爾內裡會知道，尤文需要倚靠的是哪些人的力量。如果這位尤文主帥無法做到，他會和前任費拉拉一樣早早下課。

“你不去和他們在一起？”皮耶羅對他的接近有些意外，“你該不會真把我當成足球上的父親吧，雖然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滾蛋！

說好的內向害羞的斑馬王子呢？

對充滿欺詐的世界失望，他對上皮耶羅認真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道：“剛剛在更衣室……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為什麼沒有去媒體采訪？這不可能是德爾內裡的主意。

“……”斑馬王子迅速移開目光，呆滯地盯著桌上的杯子出了神。

行吧，這回又變成靦腆的模樣了。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再次開口道：“隊長，你不用把什麼話都憋心裡。哪怕板著臉，我也能感受到你的情緒。”

沉默良久，皮耶羅終於靠近他，貼在他耳邊輕笑道：“你這句話，蒙特羅對我說過其他的版本。”一個更為粗魯的版本①。

蒙特羅？那個初代尤文卡牌大師？

抿了口水，他完全無法理解皮耶羅的想法：“嗯……我和他有任何關係嗎？”

“誰知道呢。”皮耶羅撇撇嘴，“太多人都隻把我當成隊長，但是我也總會有壓力的。”與其在沒有準備好的時候麵對媒體，他寧願一個人待在角落。

身為尤文隊長，他不能向外界展示出任何脆弱。更何況，現在是尤文的關鍵時刻。

“是因為德爾內裡想讓你多坐替補席吧。”稍一思索，奧蘭多就猜到了事情的起因。這不怪他，誰讓德爾內裡剛上任就放出了狠話。

隨著年齡上升，無論是多麼忠誠的球員都會被拋棄。他們隻能一次次地委曲求全，最後在與資本和俱樂部的博弈中輸的一敗塗地。

“……你的最後一個單刀球，很有機會主義者的風範。”皮耶羅轉移了話題，似乎在追憶過往，“如今意大利的媒體，可都把你視為特雷澤蓋的繼承人呢。”

就因為他接過了特雷澤蓋的17號球衣？

“隻是同樣具有門前嗅覺，我和他的踢球風格可不一樣。”隨手將水杯放到桌上，他抬眼看向不遠處。

被媒體吹捧為內德維德二世的新援——米洛什·克拉西奇，正手裡端著餐盤不斷穿梭在人群間。金色長發半遮著臉龐，依稀可見那酷似捷克鐵人的麵容。

“確實很像，不是嗎？”馬爾基西奧拿著一杯飲料走來，自然地坐到皮耶羅對麵，“所有人都期盼他能夠複刻內德維德的奇跡。”

早在塞爾維亞人降落都靈的第一天，球迷們就自發地舉辦了歡迎儀式，熱烈慶祝“新內德維德”的到來。

一切都仿佛美夢。

克拉西奇當然沒能拒絕這些。

作為這個夏窗尤文圖斯的最貴引援，身價高達1500萬歐元的他理應得到人們的推崇。從莫斯科中央陸軍轉會至尤文圖斯，他在五大聯賽的第一站就如此耀眼，沒人能輕易評估他的未來。

他站在輿論中心，受到萬人矚目。

但危險永遠與機遇並存。奧蘭多轉過頭，重新看向一臉平靜的皮耶羅：“我不會是任何人的繼承人，無論是特雷澤蓋……還是其他人。”

腦海中突然閃過克裡斯蒂亞諾的身影。

自從上次“營業”被抓包，他們又失去了聯係。不過這也算不上壞消息，他下意識抿緊唇，自己可做不到去主動討好。巨星身邊圍繞的人實在太多，他難以想象自己去成為其中的一員。

遲早他們會再見麵的。

在此之前，隻需要對方不徹底遺忘他就好……這方麵，他向來對自己很自信。

“不是說餓了嗎？”不知何時，皮耶羅已經把桌上的一大盤意麵挪到他麵前，“雖然我覺得這個實在有點太多了……但是內斯塔可喜歡這家店的豬頭肉意麵了。”

額，他真的不是豬……

沒想到隨口一句話，能被皮耶羅記到現在。未免有些臉熱，他微微低下頭，拿起刀叉嘗了一小口。

“不用這麼客氣，國家隊裡頭大家都不在乎吃相的。”皮耶羅真誠地寬慰他，生怕自家小白菜因為放不開而餓肚子。

他也不是在乎吃相……

得了，全是自己做的孽。忿忿吞下一大口意麵，他從盤子裡抬起頭來，直直看向皮耶羅眼底：“隊長，你真想讓我住到你家裡？”

“……不然呢？”皮耶羅怔怔的看著他，一時沒反應過來，“這不是隊長的責任嗎？我總不能讓你一直住酒店，暴露在媒體的眼皮子底下。”

無奈地撇撇嘴，他隻得接受皮耶羅把自己看成了小孩子。“可是，我們眼下已經被媒體發現了。”他悄悄靠到皮耶羅耳邊，卷毛不自知地蹭到了對方臉上。

皮耶羅迅速抬頭，隻見玻璃窗外一片燈光閃爍——餐館早已被蜂擁而來的記者包圍。

無需思考，他都能猜出媒體的想法。絕殺巴裡後，尤文圖斯全隊居然就在巴裡城內大肆慶祝！多麼適合成為新一天的報紙標題。

隻不過巴裡和尤文之間可沒有什麼深仇大恨。非要說起來，輿論的主角肯定還是尤文的新任主帥，以及表現天差地彆的兩位1200萬歐元先生。

“我們需要出去回應嗎？”馬爾基西奧放下飲料，用求助般的目光看向皮耶羅。

當然無需回應，這隻是尤文圖斯盛名下的一角。作為意大利國內最受喜愛和最具爭議的俱樂部，尤文圖斯從來不缺少媒體的關注。

“……想必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看到那些新聞了。”平靜地垂下眼眸，皮耶羅轉頭看向身側埋頭苦吃的小中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