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盟尤文?他才剛滿十七歲。
心臟突然漏跳一拍,他低垂著頭,溫和笑道:“如果有機會,是我的榮幸。不過這些應該是俱樂部說了算?”
皮耶羅作為球員,按理來說並不應該插手球隊引援。
“等著看吧……阿涅利他們不會忽略你的表現的。”對方的視線定格在他臉上,暗示性地挑起眉,“過會兒出席賽後采訪,你記得回答問題謹慎點,彆給媒體留下什麼話柄。”
采訪會出什麼意外嗎?不過麵對意大利的媒體,他自然會做到小心謹慎。揮手與皮耶羅告彆,他拿起球衣朝著更衣室走去。
還未進門,便聽到裡麵的鬼哭狼嚎聲。扯下發帶,推開門,一眼望去便是瘋狂慶祝的隊友。空氣中浸滿了汗臭味和香檳味,地上零零散散的全是雜亂堆疊的衣物。貓著身子跨步到自己的衣櫃,他還沒來得及打開櫃門,就被隊友們拽回了人群。
“奧蘭,你今天是比賽的最大功臣!”隊長把他推向中間,舉起手中的酒瓶,“不想試試香檳嗎?我們保證不會告訴教練的。”
為難似的抿起唇,他輕輕搖頭推開了酒,臉頰飛上一抹紅暈:“不……我還是未成年呢!”
他可不想碰酒精,哪怕成年了也一樣。
隊友們見狀都捂著嘴笑出聲,打趣起自家的小球員來。嘈雜的哄笑聲中,隊長悄悄靠近他身側,輕聲提醒道:“你是這場比賽的最佳球員,換好衣服記得和我一起去采訪。”
了然地點點頭,他趁亂擠出吵鬨的人群,再次來到自己的衣櫃前。
費爾南多原本正無精打采地呆坐著,思緒也不知被拉到了何方。見他靠近,費爾馬上坐直身子,目光飄忽東看西看,但就是不敢直視自己的眼睛。
受不住這樣凝滯的氛圍,他選擇直接轉頭盯著費爾:“你有什麼話就快說,說完了洗澡去,這裡的味兒可真重。”
“你……我……你為什麼……”將近一米九的費爾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這樣的情況對費爾來說可不常見,他不是向來停不下嘴嗎?疑惑地挑起眉,他用眼神詢問對方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最後要把那個球傳給我?”費爾終於鼓起勇氣一口氣說完,眼神閃爍暗含猶豫,“你已經給過我一次點球機會了,是我自己沒把握好……”
他很清楚意大利對自己好友的重要性,奧蘭多完全可以不管他,獨自完成帽子戲法。
“為了勝利,僅此而已。”他把浴巾從衣櫃裡翻出,隨手找出一顆薄荷糖遞給費爾,“基耶利尼在盯防我,我可以射門,但不夠穩妥。”
哦……費爾的眼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失落。他失神般地接過糖,拆了包裝含入口中,冰涼的薄荷味兒直衝腦門。
“彆胡思亂想了!”重重拍上費爾的後腦勺,奧蘭多做出催促的手勢,“這裡是客場,你總不想到時候一堆人擠著洗澡吧?”他還記得曾經的約定,他們要效仿克裡斯蒂亞諾,從裡競前往五大聯賽。
匆匆沐浴換上乾淨衣服,他快步走出哄亂的更衣室。主教練現在在哪兒?他們要共同出席賽後采訪。
隊長拉住四處張望的他,兩人一起與教練前往賽後采訪區。雖然這隻是一場賽季前的歐聯資格賽,但由於涉及尤文的歐戰名額,這場比賽還是吸引到了諸多意大利國內媒體的關注。
作為全場最佳球員,他一現身就受到了所有人的矚目。閃光燈直直刺向他的眼睛,快門聲不斷響起。他稍感不適地微微皺眉,上次看到媒體如此興奮,還是在很多年前……
揮手示意台下的媒體保持安靜,主教練謙遜地朝德爾內裡微笑,雙方同時入席。
這是德爾內裡上任後的第一場比賽,但他卻以如此戲劇性的過程輸給了一支葡超球隊。他麵色陰沉,強行扯起嘴角準備應對媒體的提問。
然而,第一個站起的記者卻沒有麵向他。
“請問奧蘭多·比安切蒂,你如何看待今天梅洛的暴力犯規,裁判的判罰是否有失偏頗?”這是來自都靈體育報的提問。
奧蘭多將手移向眼前的話筒,仔細調整好位置,衝台下眾人笑盈盈眯起眼睛:“梅洛對尤文來說,是後防線不可或缺的堅實力量……或許世界杯的失利讓他暫時失去自我,但他必須要冷靜下來。”
短暫停頓後,他垂眸繼續補充道:“我不會對裁判做出任何評價,但是綠茵場上大家都需要更加平和。作為意大利人,我希望能看到更具美感的意大利足球。”
他不會為尤文的隊報留下任何話柄。
皮耶羅訝異地看向他,像是沒想到他並未對梅洛落井下石。尤文隊長迅速拿起話筒,將話題扯遠,草草結束了這個提問。
下一位起身的是來自米蘭體育報的記者。他身後攝像機的小紅點不斷閃爍著,讓奧蘭多心中莫名升起一絲焦慮不安。
“我們都知道你曾經是米蘭芭蕾舞團的一員,請問你認為芭蕾和足球有什麼共同處嗎?”記者調侃的話語還沒說完,台下便隱隱響起一片嗤笑聲,“你的打扮風格是否也受到了……芭蕾的影響?”
對方不懷好意的語氣讓他下意識抬手摸向自己的耳釘。感受到鑽石的冰冷觸感與分明棱角,他逐漸收斂起笑意,握緊手中的話筒,對著那攝像頭挑起半邊眉毛。
“我以為,這場的表現足夠證明我的優秀?芭蕾與足球一樣,都需要創造性的頭腦與強健的體魄……我不覺得芭蕾代表著柔弱。”他壓抑住發澀的嗓音,若無其事地扯出明朗笑容,“嘿!我還以為大家都知道,球員的頭發長度不會影響場上表現呢。”
意大利本身便有諸多優秀的長發球員,而90年代阿根廷的“剪發令”也讓他們的世界杯之旅成為了笑柄①。將話題引到發型後,他對著主教練俏皮地眨眨眼,活脫脫像一個初出茅廬的青澀少年。
見狀,記者也不好意思再追問,隻得收起話筒尷尬坐下。
羅馬體育報的記者舉手接過話筒。
看來意大利的三大報都來齊了。尤文圖斯輸給葡超球隊,即將參加附加賽……他眼含笑意,欣然接受了記者提問。
“你年僅十七,卻參與了裡競的全部進球,成功擊敗尤文圖斯。”記者的話讓方才在台下調笑的眾人陷入沉默,“你會順應球迷的呼聲回到意大利嗎?如果葡萄牙和意大利同時對你發起征召,你會選擇哪一支國家隊呢?”
感受到身旁主教練期盼的眼神,他清清嗓子靠近話筒,卻沒有給出對方期望的回答。
“意大利有輝煌的足球曆史,尤文圖斯也是一支底蘊深厚的俱樂部。”他臉上完美的笑容讓人挑不出錯來,“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年輕球員,得到兩支國家隊的關注對我來說還太遙遠……所以請原諒,我現在無法做出回答。”
他隻會去能讓他更快成功的隊伍,無論是俱樂部還是國家隊。
提問的記者再次舉手,看起來對這個含糊的回答並不滿意,但德爾內裡一下子打斷了他的動作。
“我認為大家應該更關注於本場比賽,而不是擔心一個葡超小子的未來。”德爾內裡撇撇嘴,眉毛擰成了一團,“尤文圖斯的失利隻是一次意外,我們最終還是會拿到歐戰名額。”
不過他內心清楚,這並不是一次意外,奧蘭多也並不是一個可以輕易忽視的葡超小子。
“既然你們都對比賽本身不感興趣,我覺得今天的賽後采訪可以提前結束。”話畢,他立即起身離席,隻留皮耶羅代表尤文應付台下的媒體。
斑馬王子僵硬地扯起嘴角,努力搪塞著台下的提問。更衣室的混亂已經讓他喘不過氣,眼下還得為主教練背鍋……
賽後采訪隻得倉促結束,奧蘭多是唯一的主角。
收拾完行李,他匆匆跟隨教練趕上前往機場的大巴。大巴車上又是一片歡天喜地,也不知是誰的破鑼嗓子帶頭唱起歌慶祝,那走調的歌聲仿佛失控的火車,橫衝直撞地闖入他的耳朵。
他默默靠在窗邊戴上耳機,屏蔽了外界的喧鬨。費爾在他身側補覺,他將手機屏幕亮度調低,打開了與母親洛蕾娜的聊天界麵。
他該說些什麼呢……今天有媒體提到芭蕾,讓他回憶起了父親?
不,這個話題未免太不合時宜。母親早在幾年前就組建了新的家庭,他與繼父安德烈的關係也很融洽。
沉思片刻,他還是刪除了聊天框內打下的文字。反正第二天他們都會看到新聞的,他不覺得米蘭的報紙這次會忽略他的身世。不自覺摸索起耳垂上奪目的耳釘,他滑動手指,切換到屏幕下方的一個聯係人。
上次的聊天記錄是在一年前。
反複刪刪改改,他還是決定把消息發送出去:謝謝你送的生日禮物,它很耀眼。
他可不相信這隻是單純門德斯對手下球員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