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書妍打開櫃子拿出在供銷社買的布料,轉身去了對麵,屋裡門沒關,炕桌上燃著一盞煤油燈,昏黃的燈光下,王麗正拿著一件衣服坐在炕上縫製著。
聽見進來的腳步聲王麗抬頭一看,見是喬書妍,她手裡還抱著幾塊布料,忙下炕穿上鞋子,臉上露出一個微微的笑容“書妍,你怎麼過來了,是有啥事嗎?”,她當然不好直接問彆人是不是找她做衣服的,萬一不是呢!
“我來找你做兩套衣服”喬書妍淡淡一笑,頓了一下又接著開口“是給我爸媽做的,他們在隔壁的鬆市,等改天空閒我去看他們的時候帶過去”。
王麗聞言詫異的看了一眼喬書妍“你家不是京市的嗎,大叔和大娘怎麼會在鬆市?”說完又覺得不好,這是人家的私事自己怎麼好過問,於是話鋒一轉“大叔大娘的衣服尺寸你知道嗎?”
喬書妍聞言眼皮一抬輕聲道“我爸媽被下放到鬆市,我已經好幾年沒有見到他們了”說完無奈一笑,又接著道“至於他們的穿衣尺碼我是知道的,我爸身高五尺五寸,胖瘦適中,我媽身高五尺身形和我差不多,至於現在大概是瘦了些,衣服尺寸你看著做,大一些也沒關係。”
王麗一聽心裡有便有了底,這年代被下放的多是知識分子或乾部,難怪喬書妍一看就不像普通人家長成的姑娘,不過有時候出身雖好卻也有壞處,誰都不知道哪一天可能遭禍的就是自己還帶著連累一家人,就像這場特殊運動中,出事的大多是知識分子和乾部。
她朝著喬書妍安慰一笑“行,應該做多大尺寸我知道了,至於大叔大娘你也不要太擔心了,隻要有錢有糧票什麼東西買不到,想必他們不會過的太差的。”
“嗯,那我先回房了,對了這五毛錢是定金,等衣服做好後我再給你餘下的錢”喬書妍說著手裡拿出一張五毛錢遞給王麗,兩人在說好了衣服尺寸後又談妥了價錢問題,於是喬書妍便回房了。
喬書妍回房後另外兩人已經洗漱好躺在炕上了,見她進來兩人齊齊抬眼瞅著喬書妍,眼裡一致的流露出好奇的神色,程嬌嬌更是個藏不住話的,一臉疑惑的神色道“你剛剛是去找王麗做衣服嗎?我們剛剛進來的時候聽見房裡你和她的說話聲。”
見兩人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喬書妍莞爾一笑“我去找她給我爸媽做兩套衣服,今天乾了一天活你倆不累麼?還這麼精神?”一邊說著,一邊手裡解著衣服扣子。
“累啊,當然累了,在家我媽可從來沒有讓我下過廚房,我的手我的腰都是酸的,不過我不像你們倆乾活那麼實誠,能休息我就要休息。”
林娟聞言小聲反駁“我們是下鄉來接受貧下中農教育的,乾活怎麼能偷懶,而且這還是第一天呢乾的活比彆人可輕鬆多了”
程嬌嬌不愛聽林娟說的這些大道理,翻了一個白眼“你就是個傻乎乎的,算了不說了睡覺吧”,說完就側過身去背對著林娟,眼睛一閉一副不想說話的模樣。
脫掉衣服,喬書妍趕緊往被窩裡一鑽,撈起被子裹緊自己,冷冰冰的被子凍的人一激靈,直到躺了一會兒被子才暖和起來。雖說隊長給她們分配的活沒有其他人那麼累,但那是相對於已經做慣了農活的人而言,幾人都是城市長大的青年,喬書妍更是一直有人伺候著的,這麼一天下來,腰也是累的直不起來。腦子裡漫無邊際的出神著,慢慢的越來越疲倦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冬日的天亮的慢,喬書妍睜開眼的時候,屋裡一片寂靜,耳邊傳來兩道清晰可聞的呼吸聲,她借著月光看了一眼床頭的手表,才淩晨4點鐘左右,時間還很早。喬書妍想起給爸媽寄的書信再過幾日應該是到了,自己下鄉的事情沒有提前知會過兩人,這封信一寄到,喬書妍能想象到兩人會是怎樣的生氣,忍不住在心裡吐槽大概以後自己去看望兩人的時候,可能會被趕出來吧,想到這裡喬書妍心裡又有點發怵,雖說喬父喬母都是開明的人,也十分尊重喬書妍的想法,但是下鄉可不是一件小事,難說兩人不會暴跳如雷,想著想著喬書妍又漸漸睡了過去。
窗外的亮光透過玻璃窗照進屋裡,耳邊不是時傳來一陣窸窣的聲音,喬書妍眼皮動了動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屋裡隻程嬌嬌一人,正坐在炕上穿衣服,見喬書妍醒了臉上微微一笑“快起床啦,早飯快做好了”
喬書妍躺在床上不想動彈,這天越發的冷了,一大早起床實在太考驗人的意誌力了,聞言“嗯”了一聲回應道。
不過時間不早了,喬書妍也不習慣讓一群人等她一個,她掀開被子坐下來穿衣服,等喬書妍穿好衣服洗漱完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飯。
桌上擺著一碟鹹菜,一鍋玉米糊糊和窩窩頭,農村裡頭幾乎每一家每一日都是差不多的吃食,玉米糊糊、粘豆包或者玉米窩窩頭,都是一些簡單的粗糧吃食,極少時候會吃到精細糧,偶爾吃到一餐油煎過的玉米麵餅子都覺得有滋有味。吃慣了精細糧的喬書妍起先吃窩窩頭還覺得有些剌嗓子,幾日下來倒是習慣了,不過在這個物資極度匱乏的年代能吃飽肚子都算不錯了。
幾人吃完早飯收拾好碗筷一齊出了門,到了田間已經三三兩兩的來了不少人,生產隊長顧逸也在,他正和記分人員正說著什麼,見幾人到來他怔怔的凝視著人群中那個美麗的身影,一頭烏黑的長發紮成兩個麻花辮,雪白的鵝蛋臉上一雙秋水似的明眸清澈見底,顧逸心中難得的有些緊張起來,一雙手慢慢的握緊。
他轉過頭去和人說話,眼角的餘光卻一直在看著那人,顧逸沒有上前去,田裡人多眼雜,他要是上前去搭話,第二天這閒話就能傳遍整個村子,雖說如今是新的時代,過去的封建思想早已擯棄,但是喜歡八卦說閒話的人不管在哪個年代都是一樣的愛八卦愛說閒話。
和顧逸一般關注著喬書妍的人不少,似這般模樣的姑娘不管在哪裡都是絕無僅有萬裡挑一的,然而關注歸關注,但總歸還是乾活更重要,田裡的眾人一個個的都下了地,喬書妍和另外倆人也一起去了地裡,幾人今日乾的還是澆水的活,隻不過換了另一塊地。
這塊地麵積不大不到一畝,下坡處臨著一條彎彎的小河,小河旁邊是一片樹林子,幾人拿了桶去河裡打了水上來。
做農活就沒有輕鬆的,即便隻是看著簡單的澆水的活,但是也要不停的彎腰打水,然後直起腰澆水,和喬書妍以前的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生活相比,實在算不得輕鬆。
幾個小時下來,幾人都累的滿頭大汗,喬書妍借著口渴喝水的空檔坐在田埂上休息,她看了眼灰蒙蒙的天際,心裡暗自慶幸,還好不是夏季剛到的時候下的鄉,不然這大熱的天下地乾活中暑可不得了,在幾十年後這不算什麼大問題,但是在這個科技不發達道路不通的年代,看病不是件容易的事。
隔著不算遠的另一塊地裡坐著江雪蘭和她的同伴,她遠遠的看到喬書妍坐在田埂上喝著水,仰起頭的身影姿態優雅動人,江雪蘭眼底閃過一抹嫉妒的神情,早上喬書妍到的時候,她就已經注意到顧逸的視線,她猜的果然不錯,顧逸那個人從來眼裡都容不下人,但是今早他卻一直在注視著喬書妍,說他心裡對喬書妍沒有想法,她怎麼都不相信,江雪蘭緊緊地咬住了下唇,眼底嫉妒的神情更重了幾分,想到此,她悄然的起身離去。
喬書妍休息好後拿著桶去了坡下小河邊,剛剛出了一身汗此時身上又有些涼,微風吹過還有些凍人,河水並不深,清澈見底,還有些小魚兒和通體透明的小蝦米在遊來遊去,絲毫沒有受到這寒冷天氣的影響。
喬書妍先打了一桶水放在旁邊,又從懷裡掏出一個棉布帕子打濕了擰乾,她拿起帕子擦了擦臉,臉上傳來一股冰涼的觸感,臉上黏糊糊的汗水被擦拭乾淨,讓人一時覺得舒服極了,喬書妍的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喬書妍沒有回頭隻以為是有人也來河裡打水,她站起身拎起水桶,突然,一雙手用力的推在她的背後,伴隨著一聲“啊”的驚叫聲和“撲通”的落水聲,喬書妍的身體一時間失去平衡,她感覺自己像一塊沉重的石頭一樣猛地落進冰冷的河水裡,她甚至還來不及看清身後的人是誰,就被冰冷的水流沒過了口鼻吞噬了她的呼吸,她漸漸感覺到鼻腔嗆水的酸痛感,喬書妍告訴自己“冷靜下來,冷靜下來,我是會遊泳的”,即便很多年沒有遊過泳,但是靈魂裡的記憶還在,慢慢的她的心情平複下來,調整了身體姿勢讓頭部慢慢的露出水麵,直到這時喬書妍才發現這河水並不深,她的腳已經觸及到了河底的沙石,她慢慢讓自己站穩,河水堪堪才到她肩膀的位置,但也所幸她會水,要是換個不會遊泳的,就算是到膝蓋的水也是能淹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