鯉魚到後院的水井裡拎了桶水,月沉一直屁顛的跟著她身後。
看月沉原本乾淨的白衣此刻滿身汙跡,鯉魚將手中的水桶遞給她“你先去梳洗罷。”
月沉不曾料到鯉魚會將水桶遞給她,在鯉魚旁傻傻的盯著她,反應過來後害羞的低頭笑笑接過了鯉魚手中的水桶。
“多謝鯉魚姐姐。”
月沉動作快,找了間乾淨的客房片刻便洗淨了身上的血汙。
隨即去幫鯉魚打水。
卻見鯉魚在井邊剛打了一桶水上來。
鯉魚渾身濕漉漉的,黑長的濕發散著披在肩上,身上的衣服濕的貼在身上,勾勒出玲瓏身姿。朦朧的月光裡,月沉盯著鯉魚的背影看癡了。
“鯉魚姐姐……”
聽見她出聲,鯉魚回過頭來看“梳洗好了?”
月沉卻隻道“鯉魚姐姐,你好美,我娶你可好?”
鯉魚不解的皺起眉“你是女子,我也是女子,你娶不得我。”
月沉不悅的撇嘴“可阿爹便是因阿娘美才娶的阿娘,鯉魚姐姐是我見過最美的人。”
那她也定要將最美的鯉魚姐姐娶回家才對。
什麼混賬話……
鯉魚笑笑,隻當月沉年紀小,並未與她計較這混話。
她正巧也洗淨,便與月沉一同去收拾行囊。
這客舍裡都是臭魚爛蝦的屍骨,四人便轉換了地方,來到客舍後麵的屋頂上稍作休憩,且能察看是否再有蝦兵蟹將來尋仇。
月沉一如當年渭水河畔一般守護在她身旁,鯉魚看了看天色,對著身旁疲憊的四人道。
“這群畜牲畏光,天將破曉,想必是不會來了,月沉你先合眼歇息片刻,待天亮後我去湘水一探究竟。”
月沉在她身後伸手輕輕拉住她的胳膊“我陪你一起。”
獒犬一族忠勇,認定一個人無論生死都要跟在她身後,獒犬認定的人便是鯉魚。
自渭水河畔初遇一百年間,鯉魚被巫鹹處處利用欺騙,她還未遇到真心待她的人。
她詫異的望著月沉清澈堅定的眼眸,心裡一熱。
“此去凶險,你尚且年幼,還是不去的好。”
月沉不聽她的話,隻反問“那鯉魚姐姐為何要去。”
鯉魚一時無言。
月沉又道“寧鄉萬千百姓豈能白白送了性命,鯉魚姐姐心懷黎民蒼生,我堂堂西嶺獒犬少主豈是居高位卻不謀事者,我要與你一同探湘水!”
獒犬如此堅決,鯉魚無奈,不好阻攔,隻得答應。
墨雪與星染見此亦要跟隨。
天已破曉,四人商議好同去好歹有個照應,便一齊直奔湘水而去。
四人走近江畔看著滾滾波濤,鯉魚敏感的嗅到了血腥氣。
她扭頭見一旁三人神色如常,不由得疑惑問身旁的月沉“你可嗅到了血腥氣?”
月沉耿直道“然,許是那些枉死的百姓。”
鯉魚卻輕輕搖了搖頭“萬餘人怎會有如此大血腥氣,這湘水底下的浪怕怕是比這麵上的還要大……”
鯉魚年長,毋庸置疑的她上前幾步走在三人前麵劍指湘水,運起靈力“謹慎行事,我來開路。”
劍尖所指之處翻起巨浪,洶湧的靈力格擋開彭湃浪濤,她信手挽了個劍花,隨即劍尖左右遊移,浪濤頓時裂開,當中露出一條水汽蒸騰的路來。
四人渺小的身影隱在了巨浪掩映的窄路上,灰黑的水深不見底,水路長長望不到儘頭。
這路極為凶險,可最為凶險的處境才最能感知真情。
“鯉魚姐姐,你這一招可否教我?”
月沉屁顛屁顛的跟在鯉魚身後,滿眼仰慕。
“不能。”
鯉魚一句否定如冷水澆滅了月沉的熱忱。
片刻後,察覺身後人沒了動靜,鯉魚回頭看,見狗崽子垂頭喪氣的失了神采,她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道“我從未有過名師指點,招數儘是自己誤打誤撞碰出來的,用的是蠻力並非巧勁。你堂堂西嶺少主,儘得名師神人傳授,自幼便是精巧大過蠻力,我的路子於你並不適用。”
她一向沉默寡言,卻不忍心掃了狗崽子的興,難免話多了些。
言罷頓感自己囉嗦,不自在的閉口不言,身後的狗崽子卻又有了精神。
“鯉魚姐姐百年有此等深厚的功力,當真教人佩服。”
月沉隻顧著誇讚,前麵的鯉魚走的快了些,頭也不曾回,月沉也並未在意,反倒是星染眼尖的看到了鯉魚耳尖的一抹紅。
鯉魚羞得麵上發熱,不敢回頭。
路越走越深,回頭已看不見了岸,周遭的水已成了玄色,她們已走到了水底,看不見了天。
水底光線暗淡,難以視物,月沉從娘胎出來這一雙眼睛便帶著病,光線暗淡之處難以視物,她不安的想去握星染的手。
鯉魚擔憂三人能否適應這幽黑的水底,回頭望正看到月沉伸出的手,黑色的眼眸濕漉漉的看著很是無辜,鯉魚打量了她一眼,心下糾結是否要去牽住她的手。
隻這一眼,星染便看出了鯉魚的掙紮,她急忙將月沉的手放到鯉魚手中。
“月沉她自幼難以在昏暗中視物,還望玉影阿姐多照顧照顧她。”
難以視物?
鯉魚聞言不禁將月沉的手握緊了些,小小年紀眼睛便壞了,她動了惻隱之心。
月沉怕她厭嫌自己拖後腿還偏偏跟來,心虛道“對不住,鯉魚姐姐,我隻是想來幫你……”
鯉魚並未生出責怪之意,反而中意她的懂事,語氣不禁軟了些,嗓音溫和。
“不怪你,我反倒感念你願幫我。”
星染與墨雪靠的近,背在身後的手不老實的勾著墨雪的手,惹得墨雪低頭看她,星染便拋給她一個得意的眼神。
幽黑的水底出現了一抹光亮,循著光亮走了百餘步所見便是一座宏偉氣派的水晶宮。
望山走倒馬,這水晶宮太過宏大,以至於走到四人雖已被水晶宮光芒籠罩,可走過去又走了半個時辰有餘。
海底的細沙摻著汙泥,站在腳上不僅臟汙且有些份量,使得走路多有不便。
待走到水晶宮附近已全成了細軟乾淨的白沙。
高聳衝天的水晶柱上雕刻的蟠龍栩栩如生,三人合抱粗的水晶柱透亮瑩潤,散發著刺目璀璨的光。
“三……六……九……”
月沉一根根的數著,卻聽身後星染道“莫數了,整整八十一根。”
惹得月沉回頭看她“原你已練成了洞若觀火術,竟還對我藏著掖著……”
星染懶散的半倚在墨雪懷裡,瞥見鯉魚探尋的目光,嘴角勾起壞笑“怎的說藏著,橫豎你腦子笨學不會,獒犬一脈遲早是要交到我手上的,我難不成還要事事與你彙報?你也忒分不清主次了些……”
月沉被她莫名其妙的話傷了心,眉頭蹙起很是委屈“你想要當族長便去當,我豈會攔你,你何必說話如此難聽!”
鯉魚疑惑的打量著星染與月沉,星染模樣太過理所當然,對待月沉的蔑視讓她不喜,她下意識的替月沉出頭。
“夠了,此刻身處敵營,竟還有心拌嘴。”
星染悻悻的往墨雪懷裡靠了靠。
等鯉魚拉著月沉走遠些後,星染朝墨雪笑笑。
墨雪撫了撫她的背。
“你倒是樂此不疲……”
星染頷首額頭抵在墨雪肩上。
“月沉性子憨直,我不幫她誰能幫她。”
前麵的鯉魚因有氣仍握著月沉的手,月沉對此很是歡欣。
鯉魚姐姐的手好暖……
水晶宮外醜陋的蝦精來回巡視,宮牆處結界的靈力波動,她們四個人無法硬碰硬,隻能想法子混進去。
四人耐心的等了許久,終於見有一隊人出來,鯉魚在水中聽覺靈敏,隱隱約約聽得這些人是要趁夜色去抓捕她們的。
鯉魚欣喜。
機會這不就來了……
待這群人走遠後,四人照著遠去的蝦兵蟹將化形朝著水晶宮門大搖大擺的走去。
“爾等怎的回來了?”守門的蝦餅疑惑的打量幾人。
鯉魚道“方才出來的急,將軍忘帶了物件命我等去取。”
許是未曾遇到過鯉魚這般的冒充之人,蝦兵打量了打量揮揮手讓幾人進去了。
水晶宮巍峨宏大,鯉魚在前帶路,竟繞開了婢女侍衛來到了後花園。
一進後花園月沉驚訝的挪不動腳,星染也下意識握緊了墨雪的手。
這哪裡是什麼後花園,分明是魔窟。
一具具乾癟的屍體掛在珊瑚樹上,散發著紅黑的煞氣,足足上萬具的骷髏就被掛在枝頭,腥臭彌漫,連結界都不曾攔住。
“爾等是何人?”
一柄利刃刺來,鯉魚推開身旁的月沉,靈巧的閃身避開。
手持長劍的與那些醜陋的蝦兵蟹將不同,是個俊秀的男子,一身黑衣身披戰甲,唯獨眉目冷厲。
鯉魚見此也不再用這爛蝦殼子,變回了容貌與來者打鬥。
方接了一招對麵的男子突然跪地眼含熱淚的叩拜鯉魚。
“瀟湘娘娘,您竟還活著……”
鯉魚不解,月沉與星染墨雪見此情景也摸不著頭腦。
鯉魚道“我自然活著,不然怎知爾等做下如此惡事,屠戮生靈!”
那男子慌忙叩首“娘娘息怒,自您被帶走後湘水便由湘夫人打理,湘夫人暴虐,無端引起風浪屠殺船夫漁民,到後來連江畔百姓也難逃一死,她怕是早已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