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一夜 林小戚在日語班發呆……(1 / 1)

林小戚在日語班發呆。

她報這日語班純屬衝動,衝動過後,便是折磨。她都懷疑自己有病,興高采烈雷打不動來受這折磨。

頭幾課,讀讀簡單對話,煞是看到希望。她仿佛覺得,不看字幕看日劇指日可待了,但接下來記單詞的事兒,簡直白發三千丈。她徹底灰心失望,卻又不甘心承認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LOSER,就連花姑姑,都憑著月看韓劇三百集的魔鬼修煉,得以應付店裡的韓國客人呢。

她胡思亂想,無意中視線落到最後排一個中年男人,不就是下午在店裡跟錢小毛龜毛的洗手男?洗手男也有點印象,皺著眉毛擰巴著。

“林小戚——”,滿臉絡腮胡的日語老師點名。

“嗨以,塔大姨媽思——”林小戚實在腦子裡想不出任何日語詞,神詞脫口而出。

哄堂,大笑。

中年客人也竊笑,法令紋溝壑層出。

課後,客人主動上來握手:嗯,看不出,你很賢惠的。

阿裡嘎多。林小戚回神,握手。

林小姐,你不問我為什麼學日語?客人露出自以為頑皮的笑容,林小戚覺得並不可愛,像貓。

看你工作那麼忙,在日企?

日企還需要來上這種初級班?

去日本旅遊?

需要專門報個班?

追日本女孩子?

言情劇看多了?

看日劇?

以為我是你?

啊,你倒真是個奇怪的人。我們能不能不要再用疑問句?

你還是用了,不是嗎?客人笑得幅度更大,身子也微微顫動起來了。

這越來越無聊的對話,要不他是店裡的客人,林小戚早屁股一扭,該乾啥乾啥去了。她不得不露出職業性的微笑,客氣地問:到底是為了什麼?

BINGO,就等你這句。林小姐,看得出來,你是個真的幾乎懶得關注彆人的人呢。你這個特點非常適合我下麵要給你的一份工作。

工作?開什麼玩笑?你知道,我有個小咖啡店。我可沒時間再做其他的工。話剛出口,她心裡一個聲音反抗道,騙人不眨眼啊,林小戚,下個月的房租都交不起了,拜托。

哦?一晚上3000塊,做不做?

做什麼?林小戚睜大眼睛,跟“塔大姨媽思”一樣脫口而出。

看來你還是有興趣的。客人神色緩和,托起下巴,把林小戚上下打量一番說,看不出,你條件還不錯,樣子也蠻討喜。

啊?你讓我做那個?!林小戚才反應過來,她沒想到這個龜毛客人是個如此令人惡心的人物。這回,她真的準備一扭頭走了。

哎,林小姐林小姐,你誤會了,絕對誤會了,是我話沒說好。不是這個意思,是做一件事。啊,不,不是做一件事,是做一份工作,啊,好像還是這個意思。

好好,你慢慢說,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了。你直說,要我做什麼?林小戚再看他也不像個猥瑣的下流胚,西裝筆挺斯文大方的,雖然臉上溝壑很深,好歹見證了歲月。

是這樣的,林小姐,我慢慢跟你說。客人把林小戚拉到教室外,如此說了一通,林小戚瞬間一個大巴掌甩出去,日語老師和同學們都出來看發生了什麼事。

不好意思,沒事沒事。林小戚鬼使神差地現出職業習慣動作,使勁甩手讓大家散開。一會,她又明白過來,關我什麼事。

客人仍不死心,摸著火辣的下巴,遞上一張名片,狠狠豎起一個手指,一晚上1萬,怎麼樣?

砸死你。BYEBYE。林小戚收拾書包,風一樣跳上車走了。

納尼?有這種事?林小戚,我說你腦子給屎殼郎打洞了吧。你不去,我去!不就是簡單日語對話嘛,我會!花姑姑停下正在打的咖啡,眼珠子跟金魚似的轉。

房東大侄子又來啦?

諾,推土機都鏟不走。什麼破編劇,連杯咖啡的錢的付不起。窮鬼一個。

你真有興趣?那你我的員工在外兼職,還是要給我一半的,貢獻一下店裡下月的房租。怎麼樣,同意的話,我這就給他打電話。林小戚這才想到掏出名片來看看:SOUL國際酒店集團,什麼?嗯,這個酒店名怎麼似曾相識?花姑姑一把搶過名片說,啊哈,SOUL,廣告,你忘啦?不會吧,這兩天你魂不守舍的。

廣告?哦,我記得了,叮咚——,對不?林小戚和花姑姑會意。

OK,打,趕緊打。必須的。花姑姑扯下圍裙,咖啡也不打了說,我直接把那無賴給轟走,咱這明天起不歡迎他!

慢,不急!是這樣的,要要....你可要考慮好。林小戚麵露為難。

要哪個?你說呀。花姑姑扭動肥胖的腰肢,竟顯得有點嬌嗔。

獻...獻...,林小戚不好意思說下去了。

獻身?!真的必須有這環節?人家,人家還是...花姑姑更扭捏了。

嗯,林小戚諱莫如深肯定點頭說,你要想清楚了。

花姑姑為難起來,穿上圍裙,繼續打咖啡了。

林小戚晾起名片,仔細看下麵一排字:唐克敏,Kim,高級客戶總監。原來那客人是SOUL的人,他既然是客戶總監,肯定知道引進咖啡吧的事。她撥出了電話,電話那邊卻乒乒乓乓吵鬨不斷。她不知道對方出了什麼狀況。

唐先生,你現在方便接電話嗎?

方便,我出去一下,你稍等。

接著,電話裡傳來尖利的哭鬨:Kim,你滾!我死也要見他!不來,我死給你看!

額,唐先生,我們還是改天聯係吧。林小戚覺得這通電話是沒辦法打下去了。

不不,林小姐,千萬不要掛,我正要找你。

日本料理店,林小戚盤腿而坐。唐克敏在耳邊小聲說:一會不管見到什麼人,你隻要保持微笑,用簡單日語打招呼。記住,微笑,對,就這樣,nice.

林小戚腦子似乎聽到哐當一聲被錢砸到的聲音。

包間播放著靡靡的音樂,一個中國女孩用日語過來招呼客人。唐克敏順便送了一個漂亮的小發卡給她,姑娘羞澀退出。唐克敏臉上堆出千層褶,表示很滿意姑娘的乖巧。

你們SOUL真願意與我們咖啡館合作?

我會騙你?隻要你答應了令狐家人的條件。

真的就一夜?

來的路上,我接到電話說,價碼加到2萬。

你們瘋了嗎?

你說呢?

不答應就不合作?

你認為呢?

為什麼是我?

不知道。我隻按彆人的意思來做。

彆人是誰?

一會見到你就知道了。

蘇米媽塞——一個穿黑狐皮領的肥肚男人像圓桶一樣咚咚咚進來,雙手合掌說。林小戚沒怎麼搭理他,唐克敏趕忙遞眼色。林小戚這才保持微笑,進入狀態。

寒暄中,戴上發卡的姑娘又進來幫忙脫下狐領大衣,笑著退出。

男人一坐下,抄起桌上的餐巾紙,從內側兜裡掏出一支筆頭有些磨損的舊金筆,在紙上畫出今天大家的任務。隻見他畫了一個頂著方便麵頭的瘋婆子,打一個大叉,又畫了朵橫七豎八的玫瑰花,再一個箭頭。林小戚看傻了,幸好唐克敏在他每畫完一個,就變成一句話,合起來是:對付一個難纏的女人,用甜蜜的方法。

額,這神馬情況?林小戚用她空間不太大的腦容量,前思後想起來。當她看到男人最後寫出的中文“令狐野”時,才似乎明白了點什麼。

忽然,男人敏感地把餐巾紙一把抓手裡,攥回衣服口袋。也正在這時候,門外一個衣著華麗的中年女人衣服還沒來得及脫下,就撲到他身上爭奪。唐克敏立刻起身把兩人拉開,跟隨而來的一個年輕男人,也快速加入了爭扯。留下林小戚一個,呆立在一旁,嘴巴一直沒合上。

止まって(停)——林小戚大喝,聲蓋屋瓦。

輪到纏做一團的三個人傻了。店裡的姑娘也慌忙走進來,又嚇得退了回去。

年輕男人一個熊抱,一把把女人拽開,招呼姑娘上來幫忙脫下大衣。女人稍微平靜下來,也才看清包間還有個“日本”女人。

夫人,這,這就是令狐先生的新夫人林下小姐,日本良奈株式會社的千金。唐克敏點頭哈腰說一通,林小戚渾身一震,不自覺低下頭,但在夫人眼裡,卻嬌羞得恰到好處,氣得怒火中燒,但也隻能怒而不發。倒是夫人旁邊的年輕男子,一副怒目金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樣子,卻被夫人按壓下去。

Kim,這兒沒你說話的地方。夫人說。唐克敏神色不悅地閉了嘴。

林小戚除了保持微笑,好像也沒什麼彆的話可說。唐克敏不失時機取出兩份《離婚協議書》推到夫人麵前,再回望令狐野,則一副新娶的小新郎的歡欣之色,喜得不知道怎麼說好的默不作聲,迫不及待簽了字。出乎林小戚意外的是,夫人也滿含不快地簽了字,頭也不回地走了。

林小戚剛要鬆口氣,等著數錢收工的時候,夫人卻忽然回頭,再次撲到令狐野的懷裡,要搶奪那張餐巾紙。“嘩啦——”一聲,竟然真被搶到。年輕男人瞥眼看到畫麵內容,一把揪起令狐野的衣領狠狠說:爸爸——,你說,這怎麼回事?

令狐野連忙賠笑臉,滿臉對不住的樣子,甚至渾身顫抖起來說,昊兒,你聽我說,你放手。

你說什麼還重要嗎?你說的,還是你心裡的話?你說的,都是他的意思!令狐昊一把指向唐克敏,眼裡能射出火。夫人則把餐巾紙小心磨平,心滿意足塞進衣兜。

林小戚看這局麵,想站起來拆穿,唐克敏遠遠做出“STOP”的口型。

昊兒,你相信我,她真是林下小姐。蘇米媽塞——令狐野又轉向林小戚。林小戚簡直莫名其妙,不知道令狐野要她做什麼。唐克敏連忙說“ダンス”(跳舞)。林小戚連忙像傻子一樣跳起了日本舞,似乎聽到隔壁和外麵一圈服務員竊笑的聲音。

搞什麼鬼?她真想一走了之。但想到唐克敏說的引進咖啡館的承諾,她隻得跳起來。

夫人仔細看了一眼,帶著不好意思的羞澀竟就自覺退出去了。令狐昊則久久盯著林小戚憤憤不平,一會,也轉身出門。

包間剛恢複平靜,令狐野抓起林小戚的手,歡快跳起來。他對那張離婚協議書,親了又親,跳完一屁股坐下來,在離婚協議書背後,興奮地畫起了林小戚跳舞的樣子,“嗤啦——”一聲撕下來,把那幅畫送給了林小戚,親了親自己的金筆,說:你滴,お粗末さま(不成敬意),就招呼林小戚大快朵頤起來。唐克敏痛苦地把頭埋進手心。

當林小戚明白這個令狐野可能腦子哪裡不對的時候,令狐野已跟一陣風似的走了。他萬分歉意地跟林小戚不斷說著“蘇米媽塞”,一邊忙著接電話安慰電話中咆哮的女人。

Kim,伊莎貝拉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報告老板,真的不是我說的。

我從來沒帶她來過這裡!SOUL怎麼把錢給了你們這些飯桶混蛋!

老板,你誤會了。會不會是夫人...?

混蛋!要你說?

唐克敏立刻把頭低了下去,許久,又恨恨地抬起眼,裝出討好的樣子說,那現在...這兒?怎麼說?

當然去哄伊莎貝拉。混蛋!這兒,全交給你了。

蘇米媽塞——令狐野穿起狐皮大衣,客客氣氣半退半走出包間門。

林小戚剛想鬆口氣,唐克敏也放鬆下來,雙眼一橫說,脫下吧。

林小戚一想大事不好,難道要..? 她正準備立即起身逃,阿美——唐克敏對外招呼了聲。

剛才的女孩又走進來,唐克敏說,帶林小姐去換衣服。

換好衣服,林小戚又坐回來,唐克敏卻忙著狼吞虎咽說,你把那張畫收好,比你今天的勞務費用高幾十倍。

什麼?林小戚扯出那張畫,橫七豎八塗鴉速寫而已。

你沒聽說過書畫界頂尖畫手胡予老先生?

我對畫界不熟悉,更沒聽過胡予先生的畫。

就是令狐先生。他在畫界號稱鬼才聖手,隨便一副塗鴉、底稿,乃至字紙簍的即興,都大有市場的。

所以剛才夫人才...

對。唐克敏不再說話了。

令狐先生這裡...?林小戚指著唐克敏的腦袋問。

對。你看到什麼就是什麼。唐克敏悶頭喝下一大碗昆布湯,牙齒縫裡都有黑呼呼一片。

那,我們...林小戚嘴巴變得格外笨拙。

那什麼?唐克敏仍低頭吃菜。

我們結賬?

結賬?哦,不用你結,我來,我來結,阿美——唐克敏熟練地喊了聲。

阿美頂著漂亮的發卡,加深了腮紅,光著玉腿盈盈邁步來。唐克敏結了帳,又塞了小費到阿美的和服內側,阿美美麗如潭的黑眼睛瞬間便汪了滿天星。

林小戚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可,氣氛頗為尷尬。

幸好唐克敏很快填飽肚子,人也鬆弛下來,憤憤地說,伺候這些有錢人,不是人乾的事啊。你不知道,令狐老頭子雖然腦子不對勁,人倒是個可愛的老頭;令狐家最讓人頭疼的,是剛那要揪我領子的小子,那才是魔王,HELL。

令狐昊?

哦,你倒是好記性。唐克敏快要走出包廂說,阿美膩在他身上幫他穿衣服。

等等,唐先生,我們是不是...沒結賬?

結賬?哦,不好意思,林小姐,今天多虧你幫忙。至於打款,要等令狐家另一個公子從國外回來才行。你稍微等侯一下。

另一個?那引進咖啡館的事,也得...?

嗯,都由他負責。

令狐昊?

一時說不清,我們出去吧,天色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