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過後,遠處已經沒有‘砰砰’煙花聲,四周雜亂聲再次在他們耳邊出現。
裴洛洛順勢鬆開小景,說:“我冷了,我們進屋吧。”
他應了聲好,鬆開裴洛洛,微微低頭半闔著眼,側著身子讓她進去,“我來關門吧。”
裴洛洛應了聲嗯,就沒在說什麼,她懂小景需要一些私人空間,來消耗剛才那些情緒。
但她走進去後,還是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裴洛洛進去後,他便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深呼吸了幾次,才進屋關好門。
他快步走到沙發時,並沒有見到裴洛洛的身影,於是一邊叫她,一邊環顧四周,直到聽到她的聲音從一間房間傳來,“我在這裡,小景。”
他應了一聲嗯,快步往那裡走。
一進屋,他就率先注意到滿麵牆的樂器,他張了張嘴,神情震撼,這5年來,姐姐學了這麼多樂器嗎?
“這裡,這裡。”坐在地毯上的裴洛洛喊他過來。
“嗯。”他走過去,好奇地問,“姐姐,你的這些樂器……”
“隻是一些弦樂器收藏品而已。”裴洛洛解釋,“我會的不多,沒有多少時間去學新的。”
他點點頭,接著看向裴洛洛懷裡的吉他,“姐姐這是要給我表演嗎?”
“嗯,以前就說過。”裴洛洛說著微微低頭,抬手撥弄一下吉他,“那個賬號你知道嗎?”
“嗯,一開始沒有找到,後來發現了。”他輕描淡寫地說著,在裴洛洛身邊坐下,“姐姐,為什麼隻放半首歌呢?”
裴洛洛一時啞語,她總不能告訴小景自己因為賭氣吧,想了想她說:“整首留著當麵唱更好。”
頓時,他眉眼彎彎,“我也覺得。”
裴洛洛回了他一個笑,就沒在說話,而是清了清嗓子,撥弄起手裡調好音的吉他,在靈活的手指下,一道靈動的聲音響起。
他瞳孔微張,呆呆地張開嘴,無聲地說出歌名,“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小星星)。”
這是他第一首聽她彈唱的歌,也是那個賬號發布的第一首歌,沒想到時隔5年,她會在自己麵前表演整首歌。
*
從離開裴洛洛那年起,小景就逐漸意識到自己是一個不該存在的‘人’,即使他在他們麵前表現得再好,他在那群人眼裡永遠都不如那個人(季向景)。
但他想要醒過來,去見他的姐姐,去實現跟她立下的約定。
為什麼一定是她呢?
可能是因為他將她視為失而複得的‘綠色玻璃珠’,也可能是他被她的歌聲給吸引住,還有可能是他想有一個朋友,一個自己認可的朋友。
他注意了她很久,直到自己能夠在沙子裡建好小房子,直到他能夠鼓足勇氣,他才敢主動跟她說話,一遍又一遍喊她,“姐姐。”
之所以那麼喊,一開始隻是為了示弱,後來成了習慣,再後來成了牽掛與不舍。
在分開的這五年裡,他每次醒來都會問雲念,“姐姐在哪裡?”
一開始雲念不會跟他說,任何關於裴洛洛的事情,直到他開始用逃跑或者絕食又或者拒絕治療,一次又一次地逼她妥協,她才歎著氣為他找來裴洛洛的照片。
他將那些照片收集在一本小相冊內,在‘治療’的那段時間裡,他會待在病房裡,時不時翻相冊,在紙上給她寫著一張又一張寄不出去的信紙。
他希望自己製造的存在痕跡可以被裴洛洛發現,同時又害怕被她發現,她記憶裡那個小朋友已經變了。
上次醒來,他在那個人(季向景)的手機裡,看到關於她的消息時,他知道裴洛洛現在就在A市,就離自己不遠。
那一刻他很高興,渴望見到她的同時,也十分害怕她不記得自己。
直到見麵後,他知道了殘酷的答案,他的姐姐不記得他了,而是記住那個人(季向景)。
從她將自己認成那個人時,那一刻他很難過很難過,但他不舍得她臉上出現任何壞情緒,他希望她開心快樂。
所以,他告訴自己,沒關係,讓她慢慢想起來就好。
而現在他醒來直接見到裴洛洛,他內心既欣喜又苦澀。
她既然能影響到那個人的情緒,可見她對那個人來說很重要。
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他一點也不想知道,他不想讓裴洛洛在跟自己相處時會想到那個人,光是這樣想他就很心痛。
那個人可以擁有那麼多時間陪著她,而他呢,一邊爭分奪秒地靠近她,同她建立新的羈絆,一邊又眼睜睜看著以前的回憶在腦海裡叫囂。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他一直明白這個道理,而且他想要的不多,隻是她的一點點陪伴。
從煙花到現在的這首首歌,他知道她正在慢慢記得,那些埋在記憶深處的約定,這是否可以證明自己,也在她心口占了一個重要的位置呢?
好想問她一句,“姐姐,我是你的誰?”
*
裴洛洛唱完後,她清了清嗓子,“咳咳。”
這才看向小景,便見到他眼中盈滿淚水,她立馬驚慌,“我去給你拿紙巾。”
她說著放下吉他,在他喊著自己時,跑到書桌上拿起一包紙巾。
見到裴洛洛站起來時,小景有點慌,抬手隨意地抹了抹眼睛,便要起身跟上她,卻被她一句話給按在原地,“彆動,在那裡坐好等我。”
他輕聲應了句嗯,乖巧地呆在原地,視線牢牢地鎖住她。
裴洛洛沒有讓他等太久,很快就拿著一包紙巾走過來,隨後坐在他身邊,拿著手裡的紙巾小心翼翼地給他擦眼淚。
他頓時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心跳砰砰地跳了起來,很近的距離,要是能更近一點就好。
過了一會,裴洛洛就為他擦好眼淚,隨即身體後退了些,拉開兩人的距離。
“好了,以前也沒發現你是個小哭包呀。”裴洛洛笑著調侃道。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了一句謝謝,卻沒對小哭包做解釋。
“還有什麼想聽的嗎?”裴洛洛說著起身往垃圾桶的方向走。
“這首就好了。”他說著拿起地毯上的紙巾站起身,“現在太晚了,你該休息了。”
“你呢,打算什麼時候回去?”裴洛洛說著將手裡的廢紙丟進垃圾桶。
“不知道。”他搖搖頭,走到書桌邊將紙巾放好,“不用擔心,我晚點給媽媽打電話,讓她過來接我就好。”
“雲阿姨不在A市。”裴洛洛說著看向他,“要不你在我家睡吧。”
“不行。”他一口回絕,怎麼能讓他們有更多的相處機會,不能讓那個人靠近姐姐。
他根本不敢想姐姐和那個人成為朋友這件事,明明那個人已經擁有那麼多人了,為什麼要跟他搶姐姐呢!
裴洛洛見他態度絕決就沒有再勸,而是走到他跟前問:“等我睡著,你就走嗎?”
他睫毛動了動,眼神有些閃躲,最後悶悶說了一句,“不一定,要等到困得不行了才走。”
裴洛洛應了聲嗯,“那我也不睡了,陪你多呆一會。”
他瞳孔微張,隨之搖搖頭,“不行,不可以熬夜,對身體不好。”
“偶爾一兩次沒事的。”裴洛洛說,“而且我也舍不得你。”
他沒有說話,而是垂下眼瞼,眼裡儘是掙紮。
“那我睡5個小時。”裴洛洛建議,“6點起來後,我們一起下樓吃早餐好不好?”
過了一會,他勉強地點點頭,隨即看向她笑道,“我還沒有和姐姐一起吃過早餐呢!”
“那接下來地5個小時,你打算乾嘛?”裴洛洛問。
他一時愣住,隨後說:“給姐姐折紙花怎麼樣?就當作是新年禮物了。”
“行啊。”裴洛洛應下,接著反問,“那你想要什麼新年禮物?”
“6點的早餐就好了。”他笑了笑,但眼底的悲傷還是隱藏不掉。
他手裡什麼也握不住,那本丟掉的相冊也好,被撕掉的信紙也好,通通都不能留下,他隻有短暫而脆弱的記憶。
裴洛洛一時啞語,她上前輕輕抱住他,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
他一愣,隨即用力摟住她,將下巴輕輕壓在她的肩膀上,接著閉上眼睛在她耳邊說了句,“謝謝。”
謝謝你的出現,姐姐。
過了一會,他故作神態輕鬆地鬆開裴洛洛,“好了,姐姐快去洗澡睡覺吧。”
“不急。”裴洛洛看向他搖搖頭,“我先給你找找材料。”
他笑著應了聲好,跟在她身後。
裴洛洛走到書桌,在抽屜裡翻出一遝嶄新的A4紙,接著又給他找來量尺、美術刀和剪刀。
“還有什麼嗎?”裴洛洛看著桌上的東西問。
“有水彩筆和膠水嗎?”
“有,我給你找找。”
裴洛洛說完翻了翻另一個抽屜,不到一會,她便拿出了固體膠和24色水彩筆。
“都是幾個月前買的,我就用過一次。”
他笑著應了聲好,便催著她,“姐姐,快去洗澡睡覺吧,放心,不會有事的。”
見他那麼說,裴洛洛也不好在多留,“行,那我走了,你慢慢來。”
他應了聲好,將她送到門口,“姐姐,晚安。”
裴洛洛轉身對他一笑,“6點見,小景。”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