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向景睜開眼睛時，他隻覺得神情恍惚，心裡空落落的，很不自在。

他緩了好一會，意識才慢慢回籠。

相似度為90%……

他半闔眼，抿了抿嘴唇，隨後抬手在床頭櫃摸了摸，找到小夜燈開關將它打開。

頓時，一片漆黑的視線中立馬出現光亮。

他適應了一會，慢慢坐起來，看了一眼四周，正是他住了幾年的臥室。

頓時，他便了然於胸，昨晚他昏睡過去後，他體內的第二人格出來了。

他之所以這麼篤定就是因為近幾年他很少回到這裡，自從初三居住在校外小區生活後，除了必要的節日，他一般不會回到這裡居住。

第二人格沒有他的記憶，自然也不知道他住在哪裡，況且第二人格很信賴雲念，為了他的安全考慮，雲念也一定會讓第二人格回到這裡住。

季向景深深吸了一口氣，便起床收拾自己。

當他看到洗漱台正前方鏡子上倒映的自己時，他微微皺起眉頭，又靠近鏡子仔細看了看，他的眼睛因為痛哭過，現在腫得隻剩下一條縫。

他又檢查了一下身體其他地方，並沒有什麼痕跡，這才放下心。

雖然他對第二人格經曆過什麼一點都不感興趣，但是這要是影響到自己的話……

想到這裡，他再次微微皺眉，一種無力感湧上心口。

季向景打開水龍頭，用手接了一把冷水，隨後潑在自己臉上。

不能再讓第二人格出來了，他必須要將這副身體的控製權掌握在自己手裡。

十分鐘，季向景在書桌上見到自己電量不足20%的手機。

他打開WX一看，最新的消息來自雲念。

雲夫人：今早已經給你請過假了，起床後記得下樓吃些東西再去做檢查。

季向景想了想，自己現在這個模樣不太適合去醫院做檢查，很容易讓人誤會。

於是他在WX上給雲念回複了一句，行，檢查明天再去做。

不到一會，雲念便發來消息。

雲夫人：好，注意休息。

季向景沒在回複，而是聯係起昨晚那個幫他檢測的人，讓他在多對比幾次。

他還是很難相信fall就是裴洛洛，他會找到證據來證明。

*

當天晚上，雲念外出回來後，她第一時間問起管家關於男主的事情。

“少爺今天下午下樓用餐時一直戴著墨鏡，17點整便出門坐車去了慧遠小區。”

雲念點點頭沒在過問，隨後她微微皺著眉頭上樓。

季向景不喜歡這個家，雲念其實很早就知道，同時也特彆能理解他。

他從小就不像他爸，而是更像他爺爺。

雲念第一次見到季向景時，他才十歲的年紀，可整個人的行為舉止都像極了一個小大人，彬彬有禮，臉上掛著溫和的笑。

那時，雲念覺得他是一個被套著枷鎖走路的孩子，兩年後，他身上的枷鎖斷了，而他依舊活在枷鎖裡，甚至變成另一副模樣。

“他們說你是我的媽媽，是真的嗎？”

那是雲念第一次接觸到雙重人格，也是第一見到他臉上掛著陽光般真摯的笑。

她僵硬地點了點頭，拉起他的小手要帶他回家。

雲念清晰地明白，這是不對的，第二人格不應該出現。

季向景在確診患有人格分裂和中度抑鬱後，雲念說服他爸，自己帶著他暫時搬到了氣候宜人的C市生活。

雲念之所以帶他來這裡，主要是因為C市有著國內最頂尖的治療團隊，而且成功案例很多。

但半年下來，這裡的治療對於季向景來說沒有什麼用，他依舊情緒失落，時不時暴飲暴食，體重飆漲，失眠熬夜，有時會出現自/殘行為。

雲念仔細了解了一遍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試圖從中找到一些突破口。

季向景從出生起便因為是Alpha，所以被他爺爺抱養在身邊嚴厲教導，跟父母聚少離多。

他五歲時母親因病離世，八歲時親弟弟也因病離世，十歲時父親再婚，十二歲時爺爺同樣也因病離世。

季向景這一路上總是在不斷經曆失去，而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就是一隻意外死掉的流浪貓。

那天他平靜地將貓咪埋在樹下，然後第二天上學跟班上一位同學打了起來。

雲念趕過去後，這才知道間接害死流浪貓的人是裴家的小公子。

後來，裴家把這件事鬨到他爸跟前，他爸帶著他上門給那位小公子道歉，他硬著嘴皮子什麼也沒說，回家後就挨了一頓鞭子。

再後來，他的第二人格就出現了……

在C市的這半年，雲念見過幾次第二人格，為了更好區分他們，她稱呼第二人格為小景。

小景就像一個新生兒一樣，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嘴上掛著最多的話就是為什麼。

雲念一開始會管著他，後來，見到他沒有過激行為後，她就放手。

同時也因為小景的緣故，雲念在C市遇到自己多年未曾謀麵的大學學姐，同時也見到她親生女兒。

但她們沒有多少時間敘舊，第二日雲念就要帶著季向景前往國外嘗試最新的治療方案。

待在國外的這半年，季向景的治療依舊沒有任何進展，醫生說他對這個世界沒有太多眷戀，最好的辦法是讓他萌生活下去的信念。

雲念試了很多辦法，最後將希望寄托在自己體弱多病的兒子季雲越身上，她帶著季雲越去病房見季向景。

那天，季雲越抱著季向景哭著說：“哥哥，哥哥，我們都要好好活下去。”

或許是親情的羈絆起了作用，從那以後，季向景開始積極配合治療，他空洞的眼神裡終於有了些光。

半年之後，季向景的病情逐漸穩定後，雲念就帶著他回國上學，

為了讓他減少和裴家小公子接觸，雲念為他辦理了市內最好的公立學校入學手續。

索性這五年來，他一直情緒穩定，沒有發病。

直到昨晚，雲念接到小景的電話時，那一聲媽媽讓她心驚膽戰。

知道小景要找裴洛洛時，她既鬆了一口氣，又有些心酸。

在告訴他裴洛洛在哪之前，雲念跟他約法三章，讓他見到裴洛洛之後，一定要給自己打電話，接著約好回家時間。

小景一一應下，隨後她將裴洛洛家的地址告訴他。

當晚十一點二十分，雲念才接到小景的電話，她猶豫再三還是將這個事情告訴裴洛洛，並拜托她先順著小景的話，自己晚點會去接他回家。

電話掛斷後，雲念依舊很不放心，但還是耐著性子等了幾個小時，淩晨五點她接到小景的電話後，她立馬開車去接他。

雲念見到小景時，他便眼眶通紅，想來是忍不住哭了一路。

上車後，他問起雲念，“媽媽，他很喜歡姐姐嗎？”

這個問題，雲念回答不出來，應該會討厭吧，尤其是當季向景知道裴洛洛跟裴小公子的關係後。

*

幾天後。

“鈴……”

早讀鈴聲一響起，剛走進教室的裴洛洛便覺得自己被人盯上了，可她回頭看時，也沒有發現誰不對勁，反而一不小心跟季向景對視上。

他眼眸裡浸著的寒意讓裴洛洛有些煩躁，看什麼看，又不是故意和你對視。

裴洛洛極不友好地瞪了他一眼，隨後移開視線，又開始想到小景的可愛，同樣的皮囊居然有差距如此大的靈魂。

這邊。

季向景睫毛動了動，收回視線，壓下心底的煩悶，現在一看到裴洛洛就想到fall的事。

兩個音頻經過十來次的對比，結果都是相似度達90%，季向景不信又找其他人試了幾遍，還是一樣的結果。

單憑一條證據就認定fall是裴洛洛，季向景不能接受，他一定會找到其他證據來證明fall不是裴洛洛。

他仔細想過，這件事有二條途徑能快速查到：第一就是直接問裴洛洛本人，第二就是他動用他爸的關係網去查。

比起第二種，季向景更願意去做第一種，第一種的風險太大了，他不想讓他爸知道，然後插手。

最近，季向景觀察裴洛洛很久，一直找不到她落單的時候，而且越看她越久，他越是煩悶，忍不住要對她生氣。

但看裴洛洛剛才的態度，她短時間應該不會理會自己。

季向景有想過讓蘇益去問這個事，但後來仔細想了想，還是沒讓他摻合到這件事。

*

季向景等了幾天，還是沒有找到機會，隻好嘗試線上聯係，看看能不能約她出來聊聊。

他通過WX班級群添加了裴洛洛的好友。

另一邊。

正在幫裴洛洛挑選衣服的蘇若雨見到，WX彈窗顯示‘季向景請求添加您好友’的消息時，她嚇了一跳，立馬將手機拿著裴洛洛看，嘴上嘟喃著。

“他是不是瘋了呀？大白天的，很嚇人啊。”

裴洛洛定睛一看，微微皺眉，摸棱兩可地說：“大概吧。”

“彆理他。”蘇若雨凝視著裴洛洛，信誓旦旦地說，“十有八九是玩真心話大冒險選了大冒險。”

蘇若雨至今都記得當時，季向景冷冰冰跟裴洛洛說的那句‘我不想有你這個朋友，也對你不感興趣’，現在知道裴洛洛的好了，上趕著過來了，想得美。

“萬一真有事呢？”裴洛洛說著身體略微後傾。

對於季向景這突如其來的行為，她有些好奇，但同時也有些膈應。

“那我們就給他一分鐘。”蘇若雨擰著眉頭，“一分鐘不說話就刪掉拉黑。”

裴洛洛應了一聲好，手動添加季向景的好友，隨後她和蘇若雨盯著屏幕看了兩分鐘，對麵毫無動靜。

“靠，讓我來刪掉他。”蘇若雨怒氣上頭，一把奪過手機，利索地給季向景來了一條龍服務。

裴洛洛睫毛動了動，她相信這件事後，季向景對自己的厭惡值估計又上了一個檔。

反正已經壞了，更壞點也沒什麼。

*

等季向景拿起手機一看時，看到裴洛洛的好友通過消息，以及她發來的一句消息。

【LL】：……

當他輸入發送一句‘你好’時，係統顯示無法發送。

季向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