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風已經帶上暖意，風裡攜帶著花草的清香，陸遠舟吃完早飯，下樓去簽收了快遞，昨天訂購的信息素抑製劑已經由物流機器人送達公寓。
研究所有員工宿舍，陸遠舟也習慣住在那裡，偶爾休息的時候會回到自己的小公寓裡。這棟公寓位於薔薇十字街，也算是比較老舊的街道，居住的人不多，房價也便宜，陸遠舟很幸運的全款買了一套。
今天是他的休息日，正好可以去臨近的鮮花市場買點調香用的材料，回來的時候順路買點食材，解決今天的晚飯。
公寓外麵不遠處就有一個公交站台，15分鐘一班，終點站就是鮮花市場。陸遠舟刷卡上車，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
老城區的科技遠遠沒有市區和其他城鎮先進，無人駕駛公交車也是近幾年才用上。這裡老舊得仿佛活在上上個世紀，但陸遠舟卻覺得剛剛好，慢吞吞的生活節奏，有鮮花和煙火的氣息，讓他覺得很自在。
【鮮花市場站到了，請從後門下車。】
陸遠舟下了車直奔鮮花市場，好幾個熟識的花農和他打招呼。
“小陸來了，好久不見啊。”
“來這裡看看，張叔新種的花，你瞅瞅是不是變異出新品種了。”
陸遠舟禮貌地一一回應，買了許多鮮花、乾花和花種子，市場裡的花農很熱情地多送了些營養液和土壤。所幸出門帶了個小推車，放這些東西綽綽有餘。
時間接近下午三點，陸遠舟看著購物清單上的幾行字都被劃掉，打算直接去買點食材回家。走到一個角落裡時，突然聽到有人在呼喊。
“小夥子，誒，就是你，小夥子，過來過來，我這兒有難得一見的好東西。”
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小到算不上是一個攤位。上了年紀的老人坐在小矮凳上，敲著小桌上的木匣子。
“來看看，保證有你喜歡的。”
陸遠舟拉著小推車走過去，老人打開木匣子，裡麵分成十數個小格子，每個格子裡又放著不同材質的容器，在上麵貼著不同的標簽。
正山小種、碧螺春、武夷岩、黃芽、普洱、白毫銀針……
一些奇奇怪怪的名字，看不出規律。但選擇放在鮮花市場，或許是乾花做的東西，取了些彆致的名稱。
陸遠舟心裡暗暗推測著，見老人家打開其中一個陶瓷罐頭，他一下愣住。黑褐色、扁長蜷曲的葉子，散發著茶葉的香氣。
這和他之前見過的茶葉都不一樣。
老人很快就把蓋子蓋上，衝著陸遠舟嘿嘿一笑：“這些東西可嬌貴了，不能受潮，不能受熱。”發覺對方可能感興趣，他更賣力地開始推銷，“小夥子，這都是難得一見的好貨色，市麵上可見不太著了。”
“聯盟那些老家夥，成天都是這個咖啡那個酒的，像這種老茶葉幾乎找不著了。真有也是供給那幫子有錢人的。”老人眼裡閃過一抹精光，敲敲木匣子，“老頭子也算和你有緣，可以便宜點賣給你。”
陸遠舟眼皮一跳：“怎麼賣？”
老人一手摸著木匣，一手伸出拇指和食指：“這裡總共三層，每層共六種茶，各個都是經典貨。整層一起買，隻要八萬八，還送你《茶葉種植和製作手劄》。”
還真是令人熟悉套路。
陸遠舟眼神掃過那六個罐頭：“看上去都很小，重量加起來還沒三個雞蛋重。讓我花八萬八就為了買這些小玩意？那還不如去買輛好點的代步車。”
八萬八對於陸遠舟來說，不是負擔不起，但畢竟是一大筆開支，他也不想當冤大頭。
老人登時有些急了：“哪能這麼比的！這上好的茶葉，那都是一兩值千金的。聯盟好多茶樹種都滅絕了，這些都是我好不容易淘來的。”
陸遠舟麵容平靜，不為所動：“您也知道，聯盟裡咖啡和酒才是流行的飲料，喜歡茶葉的人本來就少，都是小眾文化。想賣高價就進入對的圈子，投其所好。在這個鮮花市場，你想賣高價？”
後麵的話陸遠舟沒再多說，但明顯不會是什麼好話。
“……你肯出多少？”
陸遠舟學著老人的樣子，一手伸出拇指和食指：“八百八，這三層我一起帶走。”
老人瞪大雙眼，有些氣急敗壞：“你怎麼不乾脆去搶！”
陸遠舟心平氣和，也不覺得有半分羞愧：“搶劫違反聯盟法律，交易和買賣是合法的，你不同意就算了。”
說著，他站起身往外走。
見陸遠舟真的毫不猶豫地離開，老人終於忍不住開口：“等等，八千八，這三層你都帶走。”
陸遠舟唇角微勾，站著沒動。
老人咬牙，深吸口氣：“行了，彆跟我拿喬，八千八，再送你兩本手劄和一袋茶樹種。不能再便宜了。”
陸遠舟見好就收，走上前淺笑著道：“可以，麻煩先驗貨。”
“……差不多行了，彆得寸進尺。”
老人臉上的表情有一瞬地僵硬，很快又恢複成生氣的模樣。
陸遠舟掃了眼隻被打開過一次的陶瓷罐，又盯著老人：“驗貨是必不可少的部分，畢竟，這也不是一筆小錢，不是嗎？”
很久之前，陸遠舟見過同樣的套路，被狠狠宰了一回，類似的事他不希望再經曆第二次。
僵持片刻，老人還是幾個罐子都打開了。陸遠舟仔細辨彆茶葉的形狀和氣息，確認都是不同的品種。
至於品質如何，他不是專業的，分辨不出來。
驗貨結束，陸遠舟爽快地給了錢，將木匣子鎖好放進小推車裡，兩本手劄和一袋茶樹種被妥善地放在旁邊。
他友善地向老人告彆，往外頭走去，也沒看見在他離開的瞬間，老人靠著牆麵長舒了口氣，拿出通訊器，飛快地打字。
——
等陸遠舟買完食材回家，已經過了五點。他沒什麼廚藝天賦，洗好蔬菜肉類，拿了個調料包煮火鍋。
熱氣上升遮蓋視線，但依舊能看見鍋裡翻滾的丸子。陸遠舟極其放鬆地靠在椅背上，任由思緒在腦袋裡胡亂地碰撞。
因為方便廉價、營養均衡、健康無害，營養劑在聯盟的普及範圍越來越廣。對於普通人來說，喝一罐營養劑比自己做一頓飯便宜許多。
但陸遠舟還是更喜歡吃正常食物。
“叮鈴鈴——”
定時鬨鐘刺耳的聲音響起，陸遠舟伸手按掉，又關了爐火。他夾了片肉放進嘴裡，中規中矩的味道，談不上多好吃。
吃完飯收拾好，陸遠舟拿著玻璃壺給自己泡了壺茶，茶葉的香味經過熱水衝泡被激發出來，紅豔的茶湯泛著油潤的光澤。
空氣中彌漫木炭味和煙味，像是劣質的鬆煙香。
畢竟是廉價買的茶葉，不能抱有太大的期待。
茶水注入玻璃杯，發出悅耳的聲響，陸遠舟抿了口茶，忽然愣住。香醇的味道，回味有些甘甜，除了那飛速消散的鬆煙味，很接近他在盛律身上聞到的信息素。
正山小種？
玻璃窗外忽然亮起一道閃光，陸遠舟無意識地看過去。稍時，他收回目光，把一壺茶都喝了，把茶葉留下來用紙巾吸乾水分，重新包好。
就泡了一次，直接扔了有點可惜，不如帶回實驗室試試能不能用來做香水。
興許是晚上喝了太多的茶，陸遠舟一晚沒怎麼睡著，早上起來接連打了好幾個哈欠。他收拾了點東西，趕早乘公交車到研究所的員工宿舍。
等陸遠舟都收拾好，還有一個小時才上班，他在辦公室裡打了個盹，隱約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艱難地睜開眼睛。
眼前的人影模糊不清，連聲音都含糊得像是從水裡傳來的。
“……陸遠舟……沒睡好嗎？”
緩了好一會，陸遠舟揉揉眼睛，看清眼前的人是盛律，他有些疑惑：“盛先生來這裡做什麼？”
盛律抿了抿唇，語氣帶上些許委屈：“我昨天過來找你，沒找到。他們說你休息了。”
陸遠舟的意識還沒徹底清醒，順著盛律的話回答：“嗯，我每個月有五天休息時間。”
沉默片刻，盛律低聲問道：“你能給我你的聯係方式嗎？要是我有什麼急事找你，都沒法和你聯係。”
陸遠舟想了想，有些想拒絕，但對方是合作方，他暫時沒有妥帖的借口。
“可以，不過儘量在工作日找我。”
盛律爽快地拿出智腦：“嗯，那我們先加個好友……”他愣怔地看著陸遠舟手裡拿個小型設備，後半截話卡在喉嚨裡說不出來，“你用的是手機？”
手機作為智腦的平替，在聯盟已經極其罕見，起初因為價格低廉，還有生存空間，但很快就被平價智腦取代。
智腦小巧便捷，還構建出一個巨大虛擬空間，集社交、娛樂，甚至是工作於一體。感受過智腦的便捷，幾乎不會再有人選擇手機。
盛律眼角餘光瞥見那台老舊的電視機，恍悟過來，他很快恢複笑容：“那我們交換下通訊號。”
陸遠舟存好號碼，客氣又疏離地問了句：“盛先生，還有其他事嗎？”
盛律笑眯眯道：“有啊，昨天你們所長給我們安排了員工宿舍，我看房間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想去買點東西。可不可以麻煩陸先生陪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