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張俊宇憤然拍下筆，眉梢揚起，怒聲道：“我跟你說了多少次……”

“好，知道啦。”甄帥扯著嗓子答應，眼睛卻隨意地轉向窗外，另一張熟悉的麵孔出現，“還有你的朋友，巫格格。”

窗戶被打開，甄帥橫在張俊宇和窗戶之間，低頭看書。

“小宇，中秋節一起出去玩嗎？”被甄帥稱為“小森子”的男生一來，鏡片後溫柔的目光就鎖定在張俊宇身上。

“對呀，我們可想跟你一塊出去了，尤其是查爾森，是不是啊？”巫格格邊向張俊宇撒嬌邊捅咕著查爾森道。

“啊……”在兩人的注視中張俊宇眼眸垂下，糾結過後搖搖頭，抱歉道：“我不去了。”

查爾森隻是微笑：“猜到了你不會去，給。”

說著，他把手裡的東西從甄帥的頭頂上遞過去。

甄帥：？？？

張俊宇趕忙接過來，瞟了眼抬起頭摸了摸後腦勺的甄帥，他的表情一點不掩飾，眉宇間儘是不耐煩。

“哈哈……”她尷尬地笑兩聲，低頭看禮盒，“這是什麼呀？”

“中秋月餅呀！”巫格格從查爾森身後露出腦袋，“這可是他親手做的。”

張俊宇聽言驚訝地望著她。

“他說的！”巫格格指著查爾森表情認真。

“真厲害，謝謝。”張俊宇誠心誇讚。

“彆客氣，我還要感謝格格的指導呢。”

“對，對，還有我的呢！”巫格格把查爾森擠到一邊，雙手遞上一個禮盒，“鐺鐺鐺鐺！”

“這是……”

“巫大廚最新研發的水果盲盒月餅。”巫格格就差往上邊撒把花了，滿心歡喜遞過去，“給。”

甄帥後靠椅背，禮盒從他眼前過去。

張俊宇捧著手裡兩份月餅盒心裡漾起感動，耳邊巫格格的聲音在窗邊膩歪，“中秋節我沒辦法陪你了，親愛的～”

“沒關係，你忙你的。”她轉頭遞上善解人意的笑容。

“你不好奇她去乾嘛嗎？”查爾森的聲音幽幽響起。

他這麼一說，張俊宇倒是有點好奇，她問瞪著查爾森的格格，“你要去乾嘛？”

“額……”

巫格格的眼神躲閃，被盯得無處可逃才把手捂在嘴邊小聲對她說：“我要跟我男朋友出去玩兒。”

張俊宇的微笑僵在臉上，眼睫撲閃，不敢相信。

巫格格點頭：“還是之前那個。”

她的笑容更僵了。

張俊宇好不容易開口，“你們……”

“又合了。”

一句話把她噎住。

“之前不是分了？還說再也……”

“再也不談！再也不見！但是現在情況有變。”

張俊宇看著這個情況說變就變的女人，眼前浮現她當初在自己麵前哭天喊地的畫麵，回過神再看她現在的行為與當時的誓言簡直大違背，她覺得這人可能是被鬼附身了。

“你要不要冷靜一下？”

她勸導。

巫格格一抬手，“冷靜後做的決定。”

“回憶一下你之前的誓言。”

“誓言？誰衝動的時候沒說點誓言呢。”

“可是……”

“不用多說，我懂。”

她勸導失敗。

“彆勸了，戀愛腦上頭誰都攔不住。”查爾森在身後毫不留情地插了一刀。

巫格格白眼翻上了天，“你，你們！沒有談過戀愛的人不懂，不懂這種……感覺。”

張俊宇開口：“可是我感覺……”

“我感覺！你……們。”巫格格的手指在張俊宇和查爾森之間來回比劃，“可以談個戀愛試一試。”

“啊？”張俊宇的思緒被巫格格突如其來的想法堵塞。

“男帥女美，很配。”她擋著嘴用氣聲喊。

“砰！”

響聲嚇得巫格格臉一抖，身體逐漸遠離窗沿的同時無聲地用眼神示意張俊宇瞧她同桌。

這帥哥怎麼了？

張俊宇也是一愣，眨巴了下眼，被甄帥全身上下莫名其妙散發出來的怒氣弄得有點不敢多瞧他。

她悄悄打量著甄帥，從他冷峻的表情就能看出他的耐心極速下降，臉上明晃晃三個大字。

不耐煩。

“怎麼了？”查爾森在後邊好久沒聽見說話聲，歪頭詢問。

巫格格扭頭，對他搖搖頭表示不明白。

張俊宇決定硬氣起來，剛想張嘴問他莫名其妙拍書乾嘛，甄帥冷不丁一回頭，視線直直地撞進張俊宇眼中，張俊宇心臟突然砰砰跳了兩下，被他冷淡探究的眼神看得心慌，接觸他視線的那一瞬猛然轉頭。

甄帥還一直盯著她。

她能感覺到。

那種毫無理由，毫無道理卻步步緊逼的眼神，讓她這個明知自己光明磊落的人突然自省起來。

自省一秒，她確實光明磊落啊。

她突然懊悔自己的反應，決定直麵甄帥毫無道理的審視。

直麵的那一刹。

“你要談戀愛？”

一句話讓張俊宇剛組織好的語言全盤潰散。

“我……你，怎麼聽出來的？”她不理解。

“我沒……”

“噓……”

甄帥沉浸式噓人。

張俊宇看他跟放了氣的氣球似的噓個不停，“你漏氣兒啦？”

甄帥封住口，快速扭頭看了眼窗外又扭回來看她，一臉了然，“我懂。”

張俊宇：？？？

“好配！”甄帥學著巫格格的口氣。

張俊宇則抹了把臉，一口氣全呸她臉上了！

她的手從臉上下來握成了拳頭，還沒揮出去，那人倒起身要跑，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衣角，“你去哪兒？”

“舉報你。”

他大義凜然：“私自談戀愛！”

蠻不講理。

“我沒有！”

“私自想談戀愛！”

“你有病啊！”張俊宇使勁兒把他往回拽。

甄帥心疼被扯皺的衣服，由著她的勁兒坐下。

倆人平定下來，都不說話，試圖用各自淩厲的眼神震懾對方。

“哎，哎，這邊還有人在呢。”巫格格一直盯著這倆人，沒看出個所以然來，這會兒不說話用眼神交流她更看不懂了。

“你們倆，什麼情況？”查爾森的聲音在窗外響起。

張俊宇抬頭，外邊的倆人眉眼中儘是疑惑和迷茫。

她解釋：“我們倆什麼都沒有。”

甄帥斜了眼窗外，“哦，那你們倆……”

“我們倆也什麼都沒有！”張俊宇提高音量反駁。

“行行行，沒有就沒有。”甄帥委屈巴巴，“你凶我，我難受。”

明明是他先挑事，現在又裝可憐，張俊宇看到他裝樣子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有病吧你。”

甄帥聽了唇角小幅度彎起，得瑟地微微晃頭。

張俊宇偏開臉不想理他，視線擦過窗外，外邊倆人跟罰站似的一直站著不動，眉頭緊皺不滿地盯著他倆。

她立即直起腰板，眼神略帶歉意，“啊，你們……怎麼了？”

“沒怎麼，有了新歡忘了舊愛唄。”巫格格撇撇嘴。

“不是……”

“彆解釋。”巫格格打斷她，彎起兩根手指在他們三個之間來回指，“我會持續關注你們的。”

累了。

她真的不想解釋了，點著頭隨她去。

“該上課啦。”她提醒外邊倆人。

巫格格往教室裡探頭看了眼前邊的掛表，回過頭對張俊宇說：“你，不想談戀愛的話，一定跟野男人保持距離，彆被他的美色給騙了。”

誰是野男人？

張俊宇聽著她的話有點懵懂，不經意瞟到甄帥，他唇角勾起，給自己來了個wink。

她一身雞皮疙瘩，轉向格格，“知道啦，你也是。”

“小宇，你以後跟同學相處有什麼煩心事可以隨時跟我說。”查爾森溫柔又誠懇地對她道。

張俊宇點點頭：“我會跟你們說的。”

“我們走啦，拜拜。”

窗戶關上，兩個人剛轉頭向前走。

“哇哦～”

甄帥扯著嗓子發出怪調，轉臉深情地麵對張俊宇，“你也可以隨時跟我說，小宇。”

“你滾。”

張俊宇罵得無比真誠。

甄帥的臉皮刀槍不入，身體湊近她，伸出手指對著她說：“我也會持續關注你的。”

“這麼想要一套試卷？”張俊宇也伸出一根手指砍下他那快懟到自己臉上的食指。

“嗯哼～”甄帥聳肩，手指又懟到她的臉上，“就是愛學習。”

“你最好是。”張俊宇把他的手指撥下去，“我也會持續關注你的。”

說完，倆人嘴上的交鋒轉化到手指上，兩根手指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指指點點。

“我去，你們倆真幼稚，竟然用食指打架。”蘇銘瑞抱著一摞書卸在張俊宇前桌。

“彆以為一根手指就不算親密接觸，再這樣我可舉報你們了啊。”

警告的話倆人是一點沒聽，倒是讓手指的交鋒越來越激烈。

蘇銘瑞站在倆人正前方沒一點存在感，“哈”一聲揚起眉毛，接著伸出中指。

兩根食指正在激烈對戰，突然橫空劈下一根中指，並且在食指之間劇烈抖動，晃得兩根食指不敢動彈。

兩邊的手指縮回去，中指也停下，手指激戰就此結束。

“呼～”蘇銘瑞盯著那根平定戰爭的中指，全神貫注地吹了口氣。

“結束了一場激烈的戰爭，維護了同學友誼以及A00的和平，不用謝我。”

蘇銘瑞發表一番感言，隨後深藏功與名轉身收拾自己的東西。

甄帥揉著食指問：“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哥們兒，我早來這兒來了，這是我搬的最後一趟書。”蘇銘瑞很無語，“剛才搬書的時候有誰在意我了？”

甄帥：“額……”

“你又跟辛戈吵架了？”張俊宇問。

“絕交了。”蘇銘瑞語氣無比平淡。

聽了這話的張俊宇和甄帥不約而同地對視，視線接觸的刹那，倆人想起剛才的戰事，又不約而同白了對方一眼。

“彆擱這眉來眼去了，幫我整理一下，我以後就坐這兒了。”蘇銘瑞移過來兩摞書分彆放在他們桌子上，“一人一堆，都彆爭啊。”

“我猜你們倆下午飯點前和好。”甄帥大膽預測。

“我猜他一會兒就來找你。”張俊宇根據之前的經驗猜測。

這倆人高中生的腦子，小學生的友誼。吵架，和好，吵架，絕交，再和好，反反複複。她跟陷入循環了似的看了無數遍倆人脆弱但又堅不可摧的友誼。

“我猜他會給我磕個頭，再叫聲爹。”蘇銘瑞收拾完麵前的桌子，轉身拿走甄帥桌上一點沒給他收拾的書。

“你怎麼換座位如此迅速。”甄帥好奇，換座位不是兩個人商量好再經過老師同意才能換，他們倆什麼時候商量了。

“這個……小劉啊。”蘇銘瑞拍了拍桌子。“他之前跟我說過，後邊有人經常咣咣啷啷，自言自語，這片地方太吸引老師的目光，影響他學習。”

“我影響他學習？”甄帥自動對號入座。

蘇銘瑞的眼神在倆人之間遊走，“沒說是誰，但絕對是你。”

“反正他同意得很快，老師同意得更快，我就過來了。”蘇銘瑞回身看見整理好的一摞書，滿是感激地說：“謝謝班長，人美心善。”

“不用謝。”

鈴聲響了又響，終於在飯點前的課間，穿著黑白校服的男生一臉不爽地走過來。

隨著極其不耐煩的一聲，“給。”

一大袋零食扔到蘇銘瑞桌子上。

“呦嗬。”蘇銘瑞對他的態度很不滿。

“呦～”甄帥跟了一句，“以後請叫我甄預言家。”

他向張俊宇使了個眼色後，立正坐好看戲。

辛戈忍耐著咬緊後槽牙，徐徐吐出隱著怒氣的話，“三分鐘上課，我警告你，彆再生氣。”

“哈啊？”雖然沒對他道歉報多大希望，但是等來這麼一句，蘇銘瑞火氣上頭，“看看，都看看，這像是道歉的話嗎？！”

甄帥搖頭添火，“不像。”

“我可沒跟你道歉。”辛戈嘴硬堪比金剛石。

“滾滾滾，馬上滾。零食留下。”

蘇銘瑞推了辛戈一把，順手把桌子上的零食抱過來摟在懷裡。

“你能不能彆總是生氣啊。”

“你能不能彆總是瞧不起人啊？”

“我什麼時候瞧不起人了？”辛戈覺得莫名其妙。

“上午給我講題的時候，你眼裡的鄙視都快貼我臉上了。”

“我問你會了嗎？你他媽怎麼不說話啊？”

“我他媽不是不會嗎？！”

“我講的不夠細嗎？還用同一個類型的題給你解釋。但凡你認真聽，會用公式也不至於寫一道錯一道。”

怎麼吵到做題上來了，甄帥瞬間感到無趣，胳膊圈了個圈，直接埋頭睡覺。

“看看你現在的嘴臉，鄙視我不夠還諷刺我。”

“一道題你至於嗎？”辛戈努力讓自己冷靜。

“這是一道題的事嗎？明明是兩道！”

“彆吵啦，都小點聲！”張俊宇被吵得腦子疼，開口製止。

蘇銘瑞苦著臉抱怨，“班長，我受夠他隨時隨地的鄙視了。”

“好好好，我知道。”張俊宇先安撫他，扯了扯辛戈的衣角勸道：“那個，辛戈，你，你跟他道個歉。”

“不可能。”

“彆這麼倔，你過來不就是想跟他和好的嘛。道個歉，一句話而已。”

“我被他隨時隨地冷暴力，難道他不應該先跟我道歉？”

“那不如互相道個歉？”張俊宇想了個折中的辦法。

“不可能！”

倆人拒絕倒是很默契。

“那不如跟我道個歉吧。”甄帥抬起頭怏怏地插一嘴，差點進入睡眠就被一句“不可能”給打回來了，“被你們吵得難受。”

張俊宇、蘇銘瑞：“趴下睡覺！”

“嗷。”

委屈小帥，縮頭趴下。

張俊宇繼續開展勸說：

“一個小小的難題而已，不值得大吵好幾架。銘瑞你看辛戈，每次都會給你講難題，比老師還細致，而且每次你倆有矛盾他都會先低頭。你們十幾年的友誼，你清楚他的性格。他這個人就是，嘴硬心軟！嘴上說不可能，其實心裡可在乎你了。”

蘇銘瑞搖頭，一臉難受：“彆！你給我說惡心了。”

張俊宇：“……”

“辛戈你看銘瑞，這麼聰明，每次考試都是班級前十……”

“都是我教的。”辛戈淡定且不屑。

“你還說！她誇你的時候我可一句話都沒說，一誇我你就開始……”

“哎，好啦好啦。”張俊宇想，還是不誇成績的事了，轉個話題，“蘇銘瑞，他，他……多可愛啊。”

甄帥、辛戈：“他可愛？！”

甄帥夢中驚坐起，連覺都不想睡了。

“對呀，可愛的小圓臉，還有虎牙。”張俊宇說話的時候望著蘇銘瑞，眼睛都亮晶晶的。

“嘿嘿。”蘇銘瑞立刻展示了自己的小虎牙。

甄帥在側麵盯著她清澈靈動的大眼睛，心裡先誇一句，好看。

但是……

“你看他的時候，眼睛自動變成美顏相機了吧？”

辛戈：“濾鏡都拉滿了。”

甄帥：“說他可愛就跟說我長相有瑕疵一樣離譜。”

辛戈：“說他可愛就跟說甄帥不自戀一樣離譜。”

“羨慕！嫉妒！”蘇銘瑞對倆人指指點點，“人性的醜惡在你們倆臉上表現得淋漓儘致！”

“看看我們班長，明眸皓齒！慧眼識珠！她，優等生中的佼佼者，她，A00班的頂梁柱，她，同學心中的明燈，她，蘇銘瑞眼裡的……光！”

“她璀璨的眼眸折射內心的善良。大聲告訴我，她的名字叫什麼？”

張俊宇被誇得興奮：“張俊宇！”

隻狂歡一秒，馬上冷靜，差點不符合她的人設了。

甄帥：“你倆整這麼尬的是吧。”

蘇銘瑞不顧那倆人對張俊宇批判的目光，深情表白，“班長，我永遠的班長！”

說罷，從懷裡掏出幾袋零食放在張俊宇桌子上，並企圖篡位，“那誰，讓座，讓我跟班長坐一塊。”

“這小破地方你也爭啊？”甄帥無語並乞討，“我也想要，給我。”

蘇銘瑞果斷拒絕：“你彆想。”

接著瞧了一眼乾瞪著他的辛戈，“你更彆想，上課了，趕緊回去。”

辛戈執著地問：“那你什麼時候不生氣？”

“不生氣的時候就不生氣了。”蘇銘瑞又推搡了他一把，“趕緊回去。”

上課鈴落下，甄帥還對零食耿耿於懷。

他盯著張俊宇桌子上的零食說道：“你的零食看起來很好吃。”

張俊宇隻是瞥了他一眼，視線馬上回到講台。

她好像並不準備上課吃，好吧。

“你的零食看起來很好吃。”

這句話好像不是對自己說的，張俊宇沒打算扭頭。

前邊的蘇銘瑞往後一靠，“誇我一句。”

甄帥麵無表情：“可愛。”

“叫我一聲大帥哥。”

“彆想。”

“切，可愛就可愛吧，畢竟是班長認證的。”

蘇銘瑞不知扔了什麼，從甄帥眼前一閃而過，他低下頭從書縫裡夾起兩段手指骨節這麼大的小零食看了良久。

小心翼翼地撕開袋子仰頭一口吞下，嘴裡“哢嚓哢嚓”嚼著，含混著說：“真難吃。”

“多喝水，多喝水，長高個啊。”

甄帥在陽台上提著水壺給被割過兩茬的韭菜澆水。

他伸手摸了摸韭菜的小平頭，對它們的長勢擔憂，這麼一小撮，能長幾茬啊？

他把水壺放下掏出手機搜索，一小撮韭菜能長……

手指飛快地打字，手機屏幕上猝不及防竄出一個電話。

甄帥手指頓住，屏幕上的來電人：帥父親（欠我五百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