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同學都在學習,你們倆聊天。才幾天關係就這麼好了?”王朕把人叫出來就開始訓人。
“我隻是回答他排骨湯的味道。”張俊宇解釋道。
“這不算聊天?還記得你們倆答應了我什麼?”
“不能談戀愛。”甄帥率先回答。
張俊宇補充完整:“不能有跟異性有過於親密的舉動。”
“一人談戀愛,兩個人受罰。”甄帥接上。
“嗯,至少沒把我的話當耳旁風。讓你們做同桌是想你們互幫互助,共同努力學習,不是一個拉著一個聊天,另一個還真貼上去跟他聊的。”
張俊宇聽了低頭認錯:“知道了,老師。以後不會了。”
甄帥裝著她的樣子,默不作聲地跟著點頭。
看倆人態度不錯,王朕這才滿意,“好,你們倆趕快找回初心,學習上可以適當討論,生活中,誰也彆搭理誰。”
倆人乖巧點頭,王老師感覺這次談話簡短有效,“回去吧。”
為了檢查他倆說的真話還是在敷衍,王朕沒有課的下午全部用在走廊上溜達。
……
腳步聲很久沒傳來。
甄帥保持著認真看書的姿勢,眼珠子都沒轉一下,極其細微的聲音好像在自言自語,“走了?”
“嗯。”張俊宇看著筆下,手速不減。
“呼~”他泄了勁兒,鬆散下來,使勁把頭往後折順便扭了扭,脖子“哢哢”響,“裝好學生真累。”
張俊宇歇筆,揉了揉脖子“我也累。”
下了課,甄帥為了彌補自己快變僵屍的身體出去逛蕩了一圈。
回來破天荒的從前門進來,幾步走到後排,被人擋住了去路。
之前那位在廁所抽煙的拽哥,此時正彎腰低頭看著張俊宇筆下的演算。
兩幅認真投入的神情,此間隻剩筆下紙的氛圍,讓甄帥真想為他倆鼓掌高呼,然後拉回現實。
愛學習挺好,但不能擋人家路吧。
“你再看一下,用這兩個公式代入……”
張俊宇拿起草稿紙正要解釋算法,突然一袋黃桃酸奶豎在她和辛戈之間。
“親密接觸,黃牌警告!”
倆人眼神同步,從黃桃酸奶轉向甄帥。
辛戈怔了怔,他記得倆人之間的同桌協議,不動聲色地接過草稿紙,回道:
“謝了,我回去再看。”
“好。”
辛戈走了,而後甄帥盯著張俊宇,從桌前盯到桌後,繞回自己的座位上視線還粘在人家身上。
張俊宇對他的眼神略有不爽但沒做什麼反應,自顧自地做題。
“哎~”
一聲歎息從旁邊傳來。
回應的他的隻有筆紙摩擦的沙沙聲。
“唉~”
又一聲長長的歎息,這次聲音更大。
“唉~~”
“你有什麼事兒?”
要死不活的哀嚎被張俊宇打斷。
“班長,我為你感到難過。”
好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她很疑惑,“我怎麼了?”
“沒想到,你個濃眉大眼的,竟然叛變了!”
“啊??”張俊宇懵逼地眨了下眼。
甄帥抬頭,雙目出神,似是在回憶,“我的耳畔還回蕩著老師的敦敦教誨,我的眼前時常閃現你我二人在全班麵前做下約定的模樣。從那時起,我就知道我們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我以為你會和我一樣……”
“有事兒直說。”張俊宇深吸一口氣,握起拳頭,試圖威脅。
“我好寒心。”
“有、事、直、說。”她幾乎一字一頓道。
“還記得我們的約定是什麼嗎?”
“它是……”張俊宇看他痛心疾首,忽然對自己的記憶產生了懷疑。
“不能談戀愛,不能與異性親密接觸?”
甄帥一臉悲愴地點頭。
沒錯啊。
可怎麼這副表情。
“所以……我怎麼就背叛約定了?”
甄帥從悲傷中回過神來,沉痛道:“你竟然和彆的男人,挨邊兒!”
“哈啊?”張俊宇給氣笑了,深呼吸壓抑住竄上來的火苗。
“就這?”
“就這?哈!我就知道,你不在乎。什麼同桌約定,不過是隨口答應,什麼不能談戀愛,不能親密接觸,在你看來全是耳旁風罷了。我懷疑你跟我做同桌也是圖謀不軌!”
“腦子有病就去治,彆給我潑臟水。”張俊宇看他發起神經還控製不住的樣子,說話也直接起來。
“你、還、罵、我。”甄帥被傷到似的緊緊捂住心口。
張俊宇不想跟著他神經病的思路走,壓下火氣,“我們倆隻是討論一道題,而已。”
跟甄帥聊天才能深知一個道理,人不會被尬死,但會被氣死。
“不!我不聽!不是這樣的!你們倆討論題,為什麼擋我的路。你騙我!”
“擋路是我倆沒注意到,再說,擋了路,你跟彆人說一下不就好了……”
甄帥的頭大搖大擺,“我不聽!我不聽!”
“什麼不聽啊?”
窗外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略帶著點疑惑。
甄帥頓時被按下靜音鍵。
他整個人被黑影覆上,僵硬地扭頭抬眼便對上一張黑臉,他強行擠出一個微笑。
王朕皺著眉看他,臉色複雜。
隨後抬起腕表看了眼,說:“上課了。”
說罷,鈴聲準點打響。
他手指著甄帥,“彆再鬨。”
甄帥的微笑扯得更大了,乖巧地點點頭。
待他目送著王朕離開,張俊宇悶哼著笑了下,學著王朕的語氣指著他,“彆再鬨。”
甄帥同樣給了她一個大大的假笑,張俊宇不甘下風的回了一個。
一天的小插曲過去。
張俊宇回家的路上都在想,以後有甄帥在的每一天大概都不會平靜。
那以後的生活就不能稱為小插曲,應該叫,交響樂。
電梯裡,她被自己的想法逗樂,抿嘴笑了笑。
電梯打開,她轉著輪椅拐進走廊,臉上還掛著彌留的笑容。
直至看到家門口側對著她的男人,她的笑意僵住,輪椅也不再轉動,看清正臉後,臉色陡然冷下來。
“小宇,你怎麼坐著輪椅?”男人注意到她麵露驚訝,彎腰向她走兩步。
張俊宇立即往後推兩下輪椅,一臉防備。
男人臉上掛不住,伸在半空中的手指微蜷兩下,隨即放手。
他扯出一個淡笑,直起身子整理了下衣服,恢複原來的模樣。
兩個人距離很近,男人俯視的眼神不再裝有一絲感情,而是探究地問:“媽媽不在家?”
“有事嗎?”她語氣冰冷,說完便咬住了牙。
“好長時間沒見了,有點想我的老同學。也想你和弟弟,唉,苦命的人。”他說著搖了搖頭。
話從張俊宇心上軋過,她抬眼盯著這張可憎的麵孔,心中的怨恨化為神情上的故作輕鬆,“我們很好。誰的生活都不是一帆風順的,努力向上就是了。”
“嗯!”男人重重點頭,語氣極儘誇讚之意,“說得不錯,正好我來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們。前段時間,我晉升銀河日報副主編,準備開辟一個新版塊,做公益慈善,愛心捐贈之類的。突然就想到了你們,你們要是有什麼需求,儘管開口。雖然我剛上任,一直嚴查違規亂紀,但是隻要你們開口,幫個忙的能力還是有的。”
男人說話時,張俊宇沉著臉,沒正眼瞧過他,雙手緊握輪椅,一言不發。
沒人理會,他不氣反而自己笑起來,“哈哈哈……你看看,今年真是個好年,好事都趕到一塊去了。”
張俊宇緩緩抬眼,直視他,“是啊,好年。野地裡的老鼠吃了彆人家的糧食被養得碩大無朋,還跑到彆人家裡炫耀來了。”
男人聽罷,皺起眉嘴角抽了下,倆人無言相對,他突然嗤笑,滿是關懷的語氣問:“你媽媽的病怎麼樣了?”
倆人眼睛對上,誰也不躲閃,張俊宇全身緊繃,眼神淩厲地想要從他身上剜下一塊肉來。
他自言自語地感慨:“應該是不太好,這才幾年啊。畢竟,這種病看天意,有些人一輩子都治不好……”
“顧文!”張俊宇怒喊,胸腔冒火,“馬上滾!不然我現在就報警!”
顧文的臉色垮下來,哼了一聲,輕聲勸道:“小丫頭,全家就你一個清醒能說話的了,好好想想,啊。”
“滾!!”
一聲吼叫,整個走廊的燈瞬間亮起來。
不遠處,電梯關上。
張俊宇無力地坐在輪椅上,怒氣未消,胸腔上下起伏不停。
好一會兒,她打開家門,把自己推進臥室去拿手機。
打開手機,看到一分鐘前弟弟發來的消息。
【到家了嗎?】
她捧著手機正要打字回複,腦內過電般閃回顧文的臉。
她猛地抬頭,眼睛直直地瞪著一處想,他現在應該下去了,弟弟和媽媽應該也要回來,如果,如果他們碰麵了!
這個想法讓她神經緊張,慌亂地發消息給弟弟。
【等我下去,先彆回來】
隨後她把手機揣進兜,趕忙推著輪椅出去。
24小時便利店不斷有人進出,張俊宇從透明玻璃前經過,眼睛往裡張望,搜索著熟悉的身影。
“砰砰!”
敲玻璃的聲音在身側,張俊宇扭頭,一個小腦袋從綠植後邊露出來。
兩個人對視,隨後弟弟給了她一個眼神,她順著往弟弟對麵看。
媽媽枕著胳膊趴在桌子上休息。
張俊宇對著弟弟點頭,進了便利店。
走到他們休息的座位,張俊宇輕輕拍了拍趴在桌子上的人,輕聲叫道:“媽媽。”
她醒了,抬起頭來,一臉疲倦。
“咱們回家吧。”
她點頭。
“東西給我。”張俊宇拎過弟弟懷裡一大包東西,抱在懷裡。
弟弟站起來,推著姐姐的輪椅。
三個人慢慢地回了家。
……
張俊宇鎖上門,媽媽已經回房間睡覺了。
弟弟把買回來的東西分類放進冰箱。
她雖然行動不便,但也幫著收拾了些。
全部弄完,她眼睛酸澀,困意襲來。
弟弟要回臥室,她叫住,輕聲對他道:“我回來的時候,遇到了顧叔叔。”
聽到這個人,弟弟皺起眉頭。
張俊宇伸手輕柔地撫平他的眉心,“沒什麼事。以後你在家,開門前先從貓眼看看外邊,如果是顧文或者陌生人,不要開門,也不要理。”
“照顧好媽媽。”張俊宇摸了摸他的頭。
弟弟承諾似的點頭。
“好,我也回去了,你去睡覺吧。”說完她推著輪椅往自己的臥室走。
洗漱後,張俊宇躺在床上出神。
自從腿受傷,她每天晚上放學回家都是弟弟跟著媽媽一起開車來接。
雖說自己是方便了一些,但她還是擔心媽媽的狀態。
寂靜的臥室悠悠地一聲長歎,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床上,張俊宇坐起身盯著那條打了石膏的腿,想到了個很傻很沒用的法子。
糾結了幾秒,決定試一次。
於是她雙手合十,內心虔誠地默念:
快點好吧,快點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