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又帶回來了一個人。
這次他回來並不是孤身一人的,而是身後跟了個長相極為正氣的男人,是我一眼看過去,就會覺得那一定不會是個壞人的人。
我坐在後花園裡麵,從我這邊隻能夠隱隱約約的看見那名男人對著我的父親鞠了一躬。
我的父親其實很胖,下巴處有著褶子,看上去極其邋遢油膩,即使他穿的再怎麼乾淨,油膩感也始終伴隨著他。
我看著父親笑著對男人說了什麼,之後指著樓上我的房間說話。
估計又是我父親帶回來陪我玩的保鏢。
我毫無興趣的收回眼神,將注意力放在我眼前的畫布上。
比起父親給我找的保鏢,我對五顏六色的畫,和那五彩斑斕的藍色天空更有興趣。
白雲中也夾雜著很多顏色,其中也有白雲背後湛藍色天空的顏色,看上去亂七八糟的,卻很好看。
我並不能理解彆人解釋的那是陽光的顏色,隻能夠固執的認為,那是白雲和藍天的互相影響。
有時候因為心情不好,我又會否決自己的想法,認為那是藍天與陽光碰撞在一起,才會爆開那麼多種顏色。
後花園一向是我的地盤。
平日裡除了我的黑貓以外,不會有傭人來打擾我,我的保鏢也隻會站在後花園外等著我。
但最近我的父親好像遇到了一些特彆的事。
他給我的解釋經常是生意上有困難。
我知道他是賣毒/品的,可我從來沒有被他送去上過學,更沒有接觸過除了他以外其他的人,並不明白那是什麼東西。
他告訴我,這是可以讓人癡迷在夢中的玩意兒。
聽著就非常難受。
夢有什麼好的。
現實裡那麼好看,夢裡麵就隻有黑白灰三種顏色,很難受。
新來的那個人是特殊的。
我不知道為什麼,彆的保鏢都站在後花園外麵等我,他卻在管家的帶領下,來到了我身邊。
我一向喜歡盯著人看。
等他走到了我身邊後,我抱起了我腳邊的黑貓,仰起頭看著他。
他就這樣低著頭跟我對視了幾秒,之後蹲下來,伸出手摸了摸我腿上的黑貓:
“小朋友,你平時有沒有見過一種白色的粉,或者是你爸爸拿著粉狀物放在鼻子邊吸?”
我回憶了一下。
我確實見過那種粉。
但沒見過我父親用鼻子吸入一種粉狀物。
我便點了點頭。
男人眼睛一亮,又問:“那是在哪裡的呢?”
我疑惑:“為什麼要問這個?”
男人身形一頓。
我睜著眼睛看他,腿上的貓‘喵’的叫了一聲,我便低下頭去看黑貓。
這隻黑貓是我的十五歲生日禮物,今年的十二月是我的十八歲生日,也是黑貓的生日。
我仍記得父親送給我這隻黑貓的時候,對我說的話:
“摸它的時候絕對不要到處張望,也不要眼睛睜得太大。”
我的父親和我一樣,‘神神叨叨’的。
說完這句後,我的父親還對我說:“不然就不像了。”
我不知道是像什麼,像誰。
隻知道有一個長的很好看的人看到我後,問了我的名字。
之後,那個人給我了一袋粉,問我要不要。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知道我的父親一向不允許我去碰。
所以我搖了搖頭。
男人笑了一下,刮刮我的鼻子,道:“絕對不能碰,聽到了嗎?”
說完,他便離開了。
“是因為哥哥要去幫你爸爸找東西。”
男人又開口了。
我回過神來,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
“被我吃了。”
我道。
嚴格點,應該是被我的父親注射進我的身體裡了。
那真的很不好受。
我隻覺得整個世界都變的不真實起來,就連好看的白雲都變得烏漆麻黑。
我討厭那個東西。
男人有點不可置信,握住了我的手腕問:
“……什麼?”
我困惑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重複:“被我吃了。”
後來,我的父親每一星期就會給我注射一次那種東西。
這個周日是我的固定注射日期。
我能感受得到在注射那個東西後,我變的疲累起來了。
男人抿了抿唇,盯著我看了好一會。
最後,他對我說不要告訴我的父親今天的事,便走了。
他走後,我的後花園安靜下來。
我也沒有糾結於他問我的問題,轉過身去,繼續拿畫筆畫畫。
比起那些不知所雲的問題,我更喜歡那飄來飄去的彩雲。
但很快,我就會看不見了。
我隻要一注射那個東西,我就會十分難受。
我很排斥那種東西。
但父親仍然是逼著我注射。
在男人走後,我的管家又帶進來了一個人。
這次的這個人長的並不算好看。
但在走到我旁邊後,他也問了和那個男人一樣的問題。
我都一一回答了。
新來的人名字叫做曹霧,他說,他是我的家教老師。
我不明白家教是什麼,但是跟我一起玩過的一個小孩對我說,家教,就是教我們社會知識的。
以前我的父親從來沒找過家教老師,即便我對外麵的世界一直很好奇,也沒辦法。
現在他總算是滿足了我的願望,我十分開心。
我湊近了曹霧:“外麵是什麼樣的?”
曹霧略微有些不解:“外麵就是外麵的樣呀?有很多高樓,也有很多棵樹,到處都是人,可煩了。”
我大悟般點了點頭:“我從來沒去過外麵。”
曹霧和之前那個男人一樣,露出了同樣的表情。
他試探性的問我:
“為什麼沒去過。”
我不知道這有什麼好說的。
我從來都沒有看過外麵的世界。
雖然搬過無數次家,但很多時候,我的父親都是趁我在睡覺的時候搬的。
所以我一直沒有機會看一眼外麵的世界。
一搬完家,我就隻能待在彆墅裡麵畫畫,彈鋼琴,拉小提琴,和注射那種奇怪的東西。
父親對我說,外麵的世界太臟,會臟了我。
我不明白為什麼會臟了我。
我都一一跟曹霧說了。
曹霧聽完後一言難儘的看著我,我看不出來他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但是我知道,他不太會描述,我便沒有繼續問這個問題:
“毒///品是什麼?”
曹霧原本還在低頭思考,他一聽到我的問題,便被我嚇到了一下。
他抬起頭看著我,盯了好一會,最後,才垂著眸對我道:
“是個可恨的東西,還有販賣這種東西的,都是壞人。”
我明白了:“那我的父親是個壞人。”
聽到我這句話,曹霧從自己的皮帶裡拿出來一支筆,按了一下上麵的按鈕。
我好奇這個是什麼東西,便放下了畫筆:“這是什麼?”
曹霧晃了晃那支筆:“是個特殊的東西,如果聽到毒///品這一個字眼,你可以按下這個按鈕,這樣子就會記錄下說的那些所有話了。”
他將筆遞給了我,我接過後便放進了口袋裡麵。
我問完了我現在好奇的問題,就沒有在搭理曹霧了。
曹霧也沒有因為我不搭理他而感到困惱,隻是看著我用畫筆一點點的蹭著顏色。
他指著五彩斑斕的雲朵問:“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種顏色?明明白雲看上去隻有白色。”
我自豪的說:“這是藍天的顏色。”
曹霧笑了一下,收回手,沒有再說話。
我也沒說話,繼續畫著畫。
任何東西在我眼中都是有很多種顏色的。
黑貓也不例外。
我覺得沒有比這個世界要更加美麗的東西了。
我好心情的畫完了那朵雲,之後去看一邊的花。
在後花園裡,全都是潔白的的花,我也很喜歡白色。
因為我能從它們身上看到許多除白色以外的顏色。
這邊是我的地方。
但最右邊那裡是我的父親的,那裡種有很多紅色的花,我不知道是什麼。
但在曹霧的糾纏下,我跟著他走到了那一邊。
我看著他不動聲色的拍了一張照,雖然疑惑,但什麼話都沒有說。
我問他:“那是手機嗎?”
曹霧在手機上點了點,表情有些苦惱:“是啊。”
我又問:“我可以玩嗎?”
曹霧又愣了:“你連手機都沒有?”
我沒有。
可以說,我隻在管家叔叔和保鏢們的手中看到過,但他們從來不讓我碰。
曹霧的表情多了一些憐憫。
他將手機給了我。
我拿著手機顛顛的回到了畫板邊,拍了一張畫布的照片。
曹霧就這樣看著我玩。
但沒一會,他就被管家叫了出去。
管家沒看到我手中的手機,也沒有收走。
我看著曹霧從後花園中走了出去,低下頭,點開了一個名叫‘瀏覽器’的軟件。
瀏覽器裡有很多報道,我一一認真的看了過去。
之後,我看到了一個有關於‘毒///品’的報道。
我點了進去,看著那一串串字,雖然看不懂,但我還是捕抓到了其中‘死’這個字。
是有這種東西的都會死嗎?
那我的父親應該也會死。
我鎖了屏,沒有再動什麼。
這次畫的這幅畫,我很喜歡。
我將畫給取了下來,之後洗乾淨畫筆,點上一點紅色顏料,在畫布上甩上了一些。
甩完後,我又用黑色的顏料一點點勾勒出人形。
我其實很討厭壞人,也很討厭我的父親。
如果父親能死的話,我並不介意做出任何其它的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