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期正片播出,奇跡沒有發生,第二期的數據急轉直下,沒能冠冕第一。
許知念剛從辦公室開完組會出來,穿過會議室回到工位上。
步伐沉重。
都晶晶和翁璿焦急得等待在會議室門口,見許知念出來了立馬迎上去。
“怎麼樣怎麼樣?”
麵對詢問,許知念故作輕鬆道,
“還不錯,第二名。”
“第二名啊!”都晶晶眼裡的光隨著話音一起掉下來。
“第一名是誰啊?不會是...”
許知念連忙擺擺手,
“不是不是,第一名不是曉燕她們組,第一名是文姐。她們拍非遺文化,無論素材還是畫麵質感確實比我們的好很多。”
幾個人順著人潮往回走,為了調動起動力,許知念笑道,
“都開心點!我們這次畢竟是趕工出來的作品,難免有瑕疵,但能排到第二名,說明我們已經有了一群粉絲基礎。還有最後一期,隻要這次我們全力以赴,下次就能重奪第一!”
聽這話,都晶晶和翁璿也散去了陰霾,紛紛讚同。
“好,下次我們乾它個大的!”
都晶晶一激動就控製不住音量,三個人輪流給全辦公室的人哈腰道歉。
整頓後,許知念召集團隊開會,部署第三期的計劃。
“我們第三期的錄製在12月31日,也就是跨年當天,對我們來說是一個機會。跨年有利於作為一個窗口展現嘉賓不同職業的特征或者個人故事。”
提議一出,立即獲得全組讚同。
翁璿提出一個問題,
“那需不需要我們進行乾預,比如給嘉賓布置任務這些?”
許知念考慮過這個方案,到時間給嘉賓發布一個任務,讓他們找一個人和自己一起跨年這類。可許知念轉念一想,自己都一個人跨過多少年了,有些人可能就是喜歡一個人跨年或者找不到和自己同頻心意相惜,願意和你一起度過這個夜晚的那個人。
孤獨已經成為了成年人的常態。
許知念頓了一下,笑道,
“嗯,這個提議不錯,稍後我們會進行討論。”
會議最後,大家難得的精神抖擻,或許是受到第二次失敗的打擊後,每個人心裡都攢一股氣。
“好,今天就到這裡。”
會議結束,人群熙熙攘攘地往外走,翁璿繼續留下來和許知念探討方案的可行性。
按理說這是一個非常不錯的提議,被許知念滯留著,翁璿自然有些不解。
她拿著寫好的初稿,遞給許知念看一邊講述自己的看法。
“我認為跨年就是要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啊,找一個人或者去一個地方,做一件特彆的事情,或者每年都在同一個時間做同樣的事情,這樣才浪漫嘛。”
許知念初步看了翁璿的稿子,分人物進行了細致的策劃,顯然是花了一大番心思。
翁璿又是團隊裡最小的,才初出茅廬,看著她,許知念一時不忍心拒絕她。
她隻好柔聲道,
“翁璿,你年紀還小,你可能不能理解。成年人最無奈的時候莫過於想去的地方沒錢去,想見的人見不到,生活到處是苟且和雞毛。打工人的跨年夜不是在加班中就是在等出租車,累壞了的一年終於結束,躺在床上一邊期盼著明年,一邊累的早早睡著。”
翁璿有些動容,但神色還是堅定。她依然堅持著說服許知念,
“念念姐,雖然我是年紀小,尚未完全獨立,可能理解不了大人的世界。可是,無論怎麼樣,跨年夜那天我們都會希望能過得出彩來給自己的一整年一個漂亮的ending不是嗎?我希望我們能做一個橋梁,讓相見的人見麵,想說的話說出來,就這麼簡單。”
看著翁璿的眼睛,許知念一時間覺得自己俗透了,自諳已經看透世俗與世不爭,其實是個逃避鬼。
許知念被打動,張口答應了這個企劃。
傍晚,許知念忙完下班,南得沒有去公交站,在路邊打上一輛車。
“師傅,去津南路貓空咖啡館。”
汽車啟動,往人潮洶湧的路口開去。
許知念的手機咚咚咚響個不停,她點開,打字回了幾條消息。
顧淮:
【晚上我不回家,你能幫我喂下年年嗎?】
許知念:
【好。】
顧淮發來一串密碼,
【這是門鎖密碼。】
許知念掃一眼覺得熟悉,定睛一看怎麼是自己的生日。
【我生日?】
顧淮回得快速,
【剛改的,怕你忘。】
許知念沒多想,還想著自己的記憶最近確實是越來越不行了。
這時候,微信又進來一條消息。
看著陌生又熟悉的昵稱,許知念依然覺得很不真實,內心忐忑地點進去。
【我到了,在靠窗這側。】
【好的。】
許知念公事公辦地回複,內心卻一股酸澀。
所以,真的回不去了嗎?
咖啡店的裝飾很對許知念的胃口,裝潢用的是溫暖的橘色,和湛藍的天空色,裡屋有很多小貓元素,整體乾淨簡潔。
進店第一眼,許知念就遠遠看見了靠窗第三排獨自坐著的人。
她穿了高中時候最討厭的黑色係外套,留起了長發,化了點淡妝,依然喝不慣咖啡隻點了牛奶。
許知念朝她走過去,坐在她對麵,終於和她四目相對。
誰也不肯先說話,許知念實在難受這樣的僵局,開口喊了她的名字。
“一菲,你約我到這來,想說什麼?”
對麵難受地皺了皺眉,眼光飄到咖啡杯沿上。
這時,服務員端著咖啡上來,
“您好,熱美式,要幫您加糖嗎?”
“加一下吧。”
“不用。”
兩人同時開口。
許知念遲了半秒,看向謝一菲。
謝一菲立馬轉向服務員道,
“那不用了。”
許知念想起高三後期,為了不犯困,她買來了純咖啡粉,喝起來又苦又酸。謝一菲好奇喝了一口差點吐一桌。
許知念還笑她,
“吃不了咖啡的苦,怎麼吃人生的苦~~~”
服務員走後,空氣中散發著苦澀的咖啡味,和香甜的牛奶在空氣中相碰。
謝一菲先開口,
“念...知念。”
她大方不加掩飾地笑了一下,說話已經有了教師的風範。
“最近怎麼樣?”
許知念恨透了這種寒暄,把距離拉的十萬八千裡遠。她勉強提了提嘴角,簡單概括自己的生活,
“還行,苟苟藏藏一年就過去了。”
“那...你怎麼樣?”
謝一菲垂頭,露出不該屬於她的拘謹的微笑,
“我啊,在私立學校作英語教師,不是很忙。”
“那挺好...”
許知念總覺得這個節奏更像是來見客戶,皺了皺眉道,
“你叫我過來就為了寒暄?”
謝一菲的眼睛沒離開過許知念,見許知念問,她這才開口道,
“其實今天是有事想告訴你。”
許知念歪了歪頭,高中畢業那會兒發生的所有事,包括豐兆陽喜歡自己那件事,許知念全部都做過了結,她也沒把謝一菲喜歡豐兆陽的事情說出去,到底還有什麼事?
謝一菲緩緩道來,
“高中畢業那會兒,我早就猜到顧淮喜歡你,我找過他一次。”
許知念懷疑自己聽錯了,重複她的話,
“顧淮喜歡我?”
心跳漏了一拍,
“你還找過他?”
謝一菲一刻不移看著許知念的眼睛,
“你也喜歡顧淮。”
無置可否,許知念聽著她繼續說。
“其實,豐兆陽喜歡你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畢業卡片是我送的。”
豐兆陽這三個字再次從謝一菲口中說出有一種不一樣的感覺,像是撕開結疤的傷口重長。
謝一菲繼續說眼裡卻不住得泛淚光,
“我嫉妒你。我一直想不通為什麼你這麼普通,這麼不起眼,可他們都喜歡你。”
“菲菲...”
許知念第一次聽見謝一菲說這樣的話,高中的時候,謝一菲總是在她自卑難過的時候大方地誇她,鼓勵她,告訴她要多笑笑,笑起來很好看。
她怎麼變成這樣的...
“於是,我故意送你和豐兆陽同款筆記本,讓顧淮以為你和豐兆陽在一起。畢業聚會那天,我故意把豐兆陽灌醉,就是為了讓他找你表白,這樣顧淮就沒法和你在一起。”
許知念嘴巴動了動,苦澀得什麼都說不出來。
謝一菲自嘲道,
“可顧淮早就發現端倪,他來質問我為什麼這麼做?”
“你說什麼了?”
“我說---”
聚會結束那一個月,帖子空間到處是許知念和豐兆陽相擁的畫麵,連秦韓都轉發了學生截圖並表示祝賀。
許知念並沒有公開承認過她喜歡豐兆陽,而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許知念本以為隻是巧合。
實際上,是謝一菲把照片發到了校帖,還截圖了告白卡片和同款筆記本,“證據”確鑿。
做完這些,謝一菲並沒有等到想象中的灑脫。劈天蓋地都是祝賀,看著自己親手傳播出去的謠言,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她四處打探顧淮的消息,聽說他和林詩芮他們一起去雲南了,八月底直接和林詩芮飛北京上學,許知念沒考好留在了清城。
從那以後,她所做的一切都像一顆地雷,埋在自己腳下,不知道哪天就會爆炸。
錄取結束後第二次聚會,她作為組織人在名單上沒看見許知念,看見了顧淮。她是害怕的。她知道自己那些蛛絲馬跡一定逃不過顧淮的眼睛,他那麼聰明。
果然,顧淮點破了謝一菲的謊言。
他很善良,在聚會結束後找借口留下謝一菲單獨私聊,並沒有讓她難堪。
謝一菲把全部都坦白了,除了她喜歡豐兆陽這件事。
唯有這件事是真心的。
顧淮沒有想象中的生氣然後揚長而去,他讓謝一菲把帖子全部刪了並且澄清。
謝一菲心氣旺,她始終接受不了,懷著對自己的憎恨,懷著對許知念的嫉妒,她叫住了顧淮,裝著不在意,她告訴顧淮,
“其實,許知念不喜歡你,彆白費力氣了。”
謝一菲看不見他的表情,卻知道他聽見了,心裡扭曲陰暗在爬行,她討厭現在一塌糊塗的自己,卻控製不住自己往火坑裡跳。
就像做了一場噩夢,醒來發現自己真的殺了人,那一刻心裡正在慢慢的腐朽黑暗。
許知念深吸一口氣,千言萬語湧上心頭。
謝一菲平靜地說出這一切,全程沒有眨過眼睛。
許知念的眼皮忍不住顫抖,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謝一菲似乎沒預料到這個問題,眼睛快速眨動。
“我...”
許知念輕笑道,“是因為你覺得現在我和顧淮現在又見麵了,這件事遲早瞞不住所以才主動來告訴我?”
謝一菲抬眼,看著許知念現在的樣子,笑道,
“念念,你真的跟以前不一樣了。”
她說這話時候就像在給人判刑,語氣既嘲諷又可憐。
許知念動了動嘴唇沒說出話。
眼前的謝一菲也變了。
她不再是當初那個短頭發,整天無憂無慮,最討厭晚上討厭黑色,不喜歡拐彎抹角有話直說從不吝嗇鼓勵和誇獎的小朵拉。
人各有選擇,她也努力地成為了自己想象中的模樣,其實她也沒錯對嗎?
許知念不斷地說服自己接受謝一菲的改變,接受她和她從此再也不能同頻並肩。
“菲菲,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以後的以後,我都祝你天天開心。”
許知念為了不讓眼淚掉下來,話音都在顫抖,快速提包離開座位。
咖啡沒動過一口,早就涼了。
謝一菲依舊坐在位置上,連許知念離開的背影都沒看過一眼。
牛奶杯混進了彆的東西,泛起圈圈漣漪,就像故事的結尾,圈圈繞繞。
高中每一年謝一菲生日,許知念都會給謝一菲寫賀卡,寫了再多,每次最後一句的祝賀都是祝你天天開心。
謝一菲拿著卡片給許知念看,
“你怎麼每次都給我寫天天開心啊?”
許知念解釋道,
“因為我覺得天天開心是最珍貴的祝願。”
18歲的謝一菲沒有聽懂許知念的意思,隻當她沒話說才找的借口。26歲的謝一菲聽懂了。其實許知念早就提醒過謝一菲了。
“要天天開心啊!”
“可我再也開心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