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跑下樓的,遠遠見到顧淮,許知念才慢下腳步。
顧淮朝她招了招手,等許知念跑到他身邊,自然地伸手理順她翹起來的發梢,笑道,
“跑這麼快啊,頭發都亂了。”
許知念抬頭,冬日的陽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像躺在海綿裡。
顧淮伸手幫她捋頭發,臂彎繞過許知念,周身環繞著獨屬於他的味道。
她抬頭,陽光照的他臉上的絨毛都格外清晰,視線範圍內許知念覺得自己一踮腳就能親上他的嘴。
不行!許知念立馬清醒過來,後退半步。
“我..我自己來。”許知念慌忙得往頭上捋了捋。
顧淮沒說什麼,等許知念整理完後幫她開門。
許知念很久沒來過爺爺家,具體來說,自從高中畢業以後,再也沒走過這條路。
高中畢業以後,許知念搬回了南陽村,再次來清城就是作為清大學生,清大坐落在市區,離這個地方也十萬八千裡的。
看著眼前的路一點一點的熟悉,往事也一點點浮上心頭。
許知念想起這條路,那年顧淮就在這條路上跟許知念說,他決定放棄競賽。
那時候,許知念膽小又無助,她像一隻無頭蒼蠅,隻有跟著顧淮她才有安全感。所以當顧淮跳出原先的軌跡,許知念也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去。
不過幸好,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已經有了新的結果。
穿過小路,很快就到了爺爺家。
許知念遠遠就看見爺爺家熟悉的小竹門還敞開著,爺爺早早得就站在門口等著他們來。
許知念趕緊下車,朝爺爺奔過去。
“爺爺!”
仿佛隻有在顧清雲這裡,許知念才是個孩子,還可以無所顧忌地朝“大人”索要擁抱,而顧清雲從不吝嗇他的擁抱,總是能緊緊地抱住許知念並用他長滿繭子的手撫摸許知念的臉頰。
顧淮跟在後麵,慢悠悠的喊了句,
“老顧!”
顧清雲:
“我要見念念,你來乾什麼?”
顧清雲和顧淮爺孫倆還是一樣,湊到一起沒兩句正經話。
許知念太久沒見他們倆,不習慣地抬頭了一秒,見爺孫倆對視笑了這就又習慣了。
晚上,顧淮和和顧清雲在廚房忙活,許知念總覺得自己站著坐著都不怎麼合適,也一頭紮進廚房。
“爺爺,我幫你洗菜吧?”
許知念正打濕手,顧清雲洗完收回了菜,道,
“沒事,你啊就坐著等開飯就行。”
許知念沒轍,往顧淮那兒走,他正在炒菜,個子高,需要微微彎著腰。
許知念正想著自己的身高不正合適,剛要上手,顧淮把火一關,一盤菜出鍋。
許知念想著,怎麼幫不是幫,上手搶過鍋,
“我來洗我來洗!”
顧淮一開始也沒攔著,就是怕她受傷虛浮著鍋把手。
“咦?”
許知念第一次發力,整個鍋傾斜了一點,幾乎沒離開火灶,倒是把顧淮嚇一跳。
第二次發力,許知念成功地用兩隻手拔起了鍋,沒一會兒就感覺力竭,怕許知念受傷,顧淮直接接過鍋把手,輕鬆一提,鍋就起來了。
見顧淮這麼輕易地提起,許知念這才懂得單手顛鍋的技術含量,震驚地目瞪口呆。
顧淮忍不住笑,還是給許知念找了個台階下,
“這鍋年代久多補了幾層鐵,是有點重。”
許知念是有樓梯就下,笑嗬嗬地道,
“就說嘛,我力氣可大了。”
飯後,許知念和顧淮都在院子裡陪爺爺,顧清雲身體不如以往,加上前幾年還摔了一次,腿腳越來越不靈活,走幾步路就得歇一會兒。
許知念想起畢業那會兒,顧淮沒來畢業聚會的事,顧清雲受傷都進了醫院哪能是小事,他一定很著急吧。
許知念恨自己那時候怎麼那麼輕易就信了顧淮說的話。
月光照著庭院亮堂堂的。
顧淮和許知念誰也沒提起楓楓的事,見顧清雲一直看著天空,許知念柔聲問道,
“爺爺,您在看什麼呢?”
顧清雲拍拍許知念的手,作了個“噓--”的手勢,
“那塊雲跑啦,憐兒和楓楓就都能看見啦。”
許知念和顧淮抬頭看天,或許是風早就吹淡了雲朵,天空如明鏡,襯得星星一閃一閃格外明亮。
顧淮給許知念打了個手勢,許知念跟著顧淮走。
院子裡種了一顆小楓樹,許知念從進門第一眼就看見了。
顧淮和她說過,楓楓就埋在樹腳。
清城市內找不到一顆楓樹,就是因為清城的天氣不適宜楓樹種植,熱的季節太熱,冷的季節太冷,小楓樹根本沒辦法存活吸取養分好好長大。
院裡,小楓樹的葉子不經凍,紛紛萎縮凋謝,隻留著幾片葉子在風中凋零。
顧淮站在楓樹下,眼裡流淌著月光。
他沒說話,許知念卻知道他想說什麼。
許知念摸了摸楓樹的小樹乾,樹乾還沒有許知念的手掌粗,輕輕碰一下就搖搖欲墜。
顧淮這才說話,
“對不起啊,我沒照顧好楓楓。”
許知念下意識地搖頭看著顧淮的眼睛,
“不能怪你,楓楓能活下來,我現在能站在你麵前都是因為你啊。”
她又摸了摸小楓樹枯黃的葉片,
“就像這楓樹,它很努力地生存下來。楓樹在極端天氣裡存活不過兩天,但它已經幾乎要挺過冬天了不是嗎?楓楓也已經努力陪伴了我們那麼久,我隻希望它下輩子能找到一個認真愛它的小主人。”
顧淮看著許知念,她好像已經能夠自己治愈自己了。
當初爺爺受傷後,楓楓接連出事,他一度陷入自責中,他總覺得是自己忙著照顧爺爺才疏忽了楓楓,本來它能活下來的。
許知念卻說,“所以,你已經很努力讓它在快樂和幸福中多活了那麼久,你做的很好。”
顧淮麵對著許知念,許知念笑著說出話,顧淮盯著她的笑顏,卻低下了頭。
許知念撇撇嘴,
“爺爺還在呢,我都沒哭,你不準哭。”
顧淮聽話地抬頭,看著許知念的眼睛亮晶晶的,聲音沙啞,
“我才不會哭。”
許知念在心裡笑他嘴硬,但顧淮哭起來還怪可憐的,眼角鼻尖耳朵都紅紅的,皮膚白皙,月光一照,就像一個...淚美人?
正在許知念對著顧淮本人進行一場大膽的胡思亂想,“美人”說話了。
“你知道,我第一次見你是什麼時候嗎?”
“什麼時候?”許知念百無聊賴地摸著旁邊的花花草草,回道。
顧淮站著,冷風中他笑了笑,
“五歲。”
“怎麼可能?”
許知念笑著抬頭看顧淮,顧淮的臉進入她的視線那一刻,腦袋像是突然連接成功,丟失很久的文檔被重新打開。
她的笑容有些凝固。
兩人站在庭院角落裡,背後是皎潔的月色。
“你記得奶奶出事那一次嗎?”
許知念點點頭,
“奶奶走了沒多久,爺爺帶著我去了一趟南陽村。所以,從那時候,我就見過你了。”
“我怎麼沒有印象..”許知念皺皺眉,覺得那段回憶被人打碎成碎片,難以辨認。
顧淮微揚嘴角,
“你當然不記得啊。”
“啊?”
許知念眯了眯眼,以為顧淮在編故事騙她。
顧淮卻笑道,
“你真不記得啦。”
他道,
“我爺爺上山去了,讓我待在山腳下等他。我記得我應該是自己走丟了,在山坡上碰見一群學生用煙頭燒貓毛,貓眼睛被燙壞了縮在角落。我好不容易把人嚇走,抱著貓沒走幾步,結果你一來就指著我的鼻子說我欺負小貓。”
“啊-----”
許知念有些無地自容,
“那然後呢?”
“然後你就哭了。”
“你哭了一下午。”
顧淮補充道。
許知念捂住臉,
“太丟臉了...”
“一點也不丟臉,”
顧淮把她的手拿下來,
“因為你就是這樣的。”
顧淮是想說她就是一個很善良的女生,卻被許知念錯會。
許知念抬頭瞪了眼顧淮,
“你才愛哭。”
隨後跑進院子裡找爺爺,
“爺爺你看他...”
顧清雲好久沒這麼熱鬨過了,這會兒笑得看不見眼睛,還忙著把許知念護在懷裡,
“你小子,怎麼欺負我們念念。”
顧淮追上來的步伐被禁錮在顧清雲的拐杖外,隻好無奈地靠著柱子笑,
“爺爺,我還是不是您孫子啊...”
爺爺哼一笑,棍子向顧淮扔過去,
“是,你是挺孫子的。
”
許知念忍不住笑得趴下,顧淮繞柱子一圈眼疾手順手接著拐杖,被顧清雲瞪一眼又乖乖地還給他。
見許知念笑得翻倒在地上,一邊嘲笑還一邊口嫌體正直上去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