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念不可思議地看著手機掛斷界麵,看向顧淮。
“現在怎麼辦?”
顧淮還保持著冷靜,看向許知念的同時也想好了對策,
“現在在他拒絕接受條件的這樣一個情況下,我們還是首先選擇走法律途徑。”
門被人推開,咿呀咿呀作響,許知念和顧淮一齊回過頭,
張奶奶蹣跚地走向廚房,手裡拿著地裡剛摘回來的新鮮蔬菜,
見許知念和顧淮看過來,她笑了笑,
“家裡頭愣鬨騰,給孩子做頓飯。”
許知念看著張奶奶佝僂著瘦削的背影,想起來小時候張奶奶接自己回家,
“念念,來奶奶家,奶奶給你做飯吃。”
許知念轉過身重新和顧淮商量,
“我覺得我們不能放棄。”
許知念拿回自己的手機,要重新撥打電話的時候,顧淮把自己的手機遞到許知念手邊,
“換我的打吧,你的他可能不會接了。”
許知念看著顧淮的眼睛,眼角都亮晶晶的,他笑得很溫柔。
許知念接過顧淮手機,電話撥出去,這次很快接了。
“喂哪位?”
“您好,我是嘉宏傳媒的記者,我們這邊正在南陽村進行義務調查,發現您的母親獨自一個人生活,期間作為她的兒子您並沒有執行到應有的義務,目前來說我們有充分理由進行法律判決。”
許知念深吸一口氣,趁對麵沒來得及回複,厲聲道,
“同時,我們這邊也了解到,您可能有了新的家庭,有一個很可愛的小寶貝。但是,我希望您能清楚,這邊同時永遠也是你的家庭。您的兒子,從小被你丟給你的父母,現在他整日消沉網吧酒吧,不務正業,是您作為一個父親最大的失職,而你的母親為了照顧你的兒子,天不亮就得上集市買菜,各種疾病纏身,你卻多年不聞不問,你是一個完全不合格的兒子。”
“你懂什麼?”
對方像是有些被激怒了,話語有些激動。
顧淮下意思要說話,被許知念搶了話。
“我或許不懂,但法律是正義的,公眾的眼睛也是雪亮的。您的現任妻子應該還不知道您這段往事吧,不過沒關係,明天她們都會知道。”
“等下,我想一下。”
對方的語氣緩和了些許,許知念知道事情成功了一大半,嘴角不經意地彎了彎。
顧淮也在身旁給許知念豎了大拇指。
過了大概五分鐘,
對方傳來走動聲,顯然電話對麵不止一個人,
“你說...又又去網吧是真的嗎?還有我媽...她腿是...”
許知念愣住了,喉嚨裡像是堵住了棉花糖,齁得幾乎要哭出來。
“他...是的,他幾乎不回家,一回家隻...要錢。張奶奶她...上個月下雨上集市摔了一跤,骨頭有些錯位,我們詢問過她有沒有去醫院,她說沒有,沒錢去。”
許知念有些哽咽,眼裡的淚水在打轉,電話那頭也傳來嗚咽的抽泣聲。
兩人沉寂了很久,電話那頭終於有了回音。
“謝謝你們。我和我老婆會商量一下,但你們放心,我不會放著我媽和又又不管了。”
“好,感謝您。”
許知念聲音幾乎沙啞,腦袋突然一閃,許知念問道,
“能冒昧問下您現在是做什麼的嗎?”
“噢,我是開飯店的,我老婆跟著我一起乾。”
“好,感謝。”
對方掛了電話,許知念盯著20分鐘的通話時間很久沒有回過神來,把手機遞還給顧淮,許知念才發現自己的右手一直被顧淮握著。
講到動情之處,許知念害怕自己情緒失控,一直用右手掐自己大腿,讓自己時刻保持清醒。
顧淮察覺到後伸手握住許知念的手,寬大的手掌把許知念的手包在掌心,給了許知念無限的底氣和信心。
許知念剛想說什麼,張奶奶就喊著方言叫他們倆去吃飯。
早上10點才吃得早飯,許知念甚至覺得自己肚子裡還能挖出半碗米粉來。
張奶奶把家裡最好的掛麵拿出來給他們煮麵,菜也是地裡剛摘回來新鮮的蔬菜,許知念和顧淮兩人硬撐著不浪費一點把麵都吃乾淨。
照顧奶奶的情緒,兩人在飯桌上沒提到一開始的失敗,隻說了她兒子承諾會對她們負責那一段。
張奶奶眼睛有些渾濁,卻流下了清澈的淚水,
“他曉得我們苦就行,又又還小,沒人教他讀書,我也不會讀書,從山裡出來,就會種菜,讓他把又又帶走,不能讓又又以後和我老太婆一起賣菜撿破爛。”
一段話深深觸動了兩人,以至於兩人在離開的時候還在不停討論最好的解決方法。
“你覺得張奶奶兒子真的會負責嗎?”
顧淮突然問道,離開時天色暗了些,看不清顧淮的表情,隻聽見他溫柔低沉的聲音流淌出來。
“會吧。我可以看出來,他很愛他的家庭。”
許知念頓了頓,
“可能比起愛這個家庭,他愛他現在的家庭更多一些吧。”
許知念抬頭,
“你已經想好了嗎?要起訴嗎?”
顧淮搖了搖頭,黑夜裡低頭看向許知念的眼眸格外明亮,
“我和你一樣,我選擇相信他會對她們負責。大不了...”
“大不了什麼?”
“大不了,我先把律師函寫好,反正我一定對她們負責到底。”
許知念從他堅定的語氣中看到了和高中不一樣的顧淮,高中的顧淮斯斯文文的,說話溫溫柔柔,在他身上時間很慢,像是在陶冶一樣藝術品。
現在的顧淮,比17,8歲還要少年氣,像不顧一切的熱血瘋子。
天色也晚了,兩人都沒有吃晚飯的打算,許知念也打算回家,才想起來相機裡還有給林詩芮的素材要傳。
“你要回家嗎?”
顧淮問許知念,側眼看過來,語氣已經說明了我要送你到哪裡的意思。
許知念想了想,明天一早還有會議要開,如果是去徐歡那邊睡不好又要完蛋,於是許知念回道,
“嗯,不回這個家,回...”
許知念組織了下語言,“我在市郊和學姐合租了房子,回那裡。”
“有點遠的,我自己回去就好。”
許知念話音剛落下來,顧淮拉開了身邊的副駕車門,並轉身對許知念說,
“一起走吧,順路。”
門都開了,許知念本來也在想這荒山野嶺怎麼找到公交站,既然順路,捎一程應該不過分。
許知念坐上車,顧淮繞到駕駛位,許知念把導航調出來發給顧淮,乖乖地坐著等待開車。
車內燈暗,車窗幾乎一片漆黑,顧淮開車很穩,穩到一晚上沒睡好的許知念昏昏欲睡。
顧淮一開始專心開車,後來看到許知念昏昏欲睡,怕她睡著磕到窗戶,開始跟許知念聊天。
“許知念?”
聽到有人叫自己,許知念迷迷糊糊下意識回了一聲,當意識清醒自己還在顧淮車上,身體還沒跟上,許知念看起來表麵淡定,內心慌極了。
“白天你怎麼猜出他是有了新家庭才這麼做的?”
聽到這個,許知念立馬不困了,跟顧淮娓娓道來,
“你也知道,我是做後期編輯...嗯就是剪剪視頻之類的,做這行的耳朵都敏感。”
說到敏感,許知念轉頭對上顧淮的視線,視線交錯,金黃的路燈晃過兩人的臉龐,氣氛一瞬間有些糾纏曖昧。
許知念趕緊扭回頭,
“其實就是我聽到他女兒在喊爸爸了。”
許知念把臉轉向窗外,車窗倒映出顧淮精致的側臉。
她動了動嘴唇,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接觸張奶奶的?”
許知念其實隻是想問他到底什麼時候來的南陽村,他們之間到底錯過了多少次。
顧淮嗓音一如既往好聽,
“從大四。對口家鄉法援項目第一次開展,我是組長。”
“我們團隊第一次來,他們都不信任我們。見到第一個信任我們年輕人的老人就是張奶奶。當時她的事情比較緊急,生活基本是快…過不下去了。”
“後來我們向當地民警反應後,協和民警銷毀了合同內容,要回了她投資總額80%的錢。”
許知念覺得眼眶泛酸,她對顧淮說道,
“那筆錢一定對張奶奶很重要!”
第一個紅燈前,車穩穩地停下來。
這才傳來顧淮的聲音,
“其實你今天做的才是對張奶奶最重要的事情。”
顧淮扭頭看許知念,像是在哄孩子一樣,車燈照著側臉,他的眼睛溫柔如月光,他嘴角揚起不經意的弧度。
許知念被誇得有些害羞,耳垂紅了一片。
“綠燈了。”
見顧淮還看著自己,許知念提醒道。
重新上路,車拐出市區,路況也變得複雜一些。
“右拐嗎?”顧淮問道
“嗯。右拐再左拐。”
“好。”
兩人沒再說話,路況複雜,顧淮也專心開車沒再搭話。
“就前麵那個小區就是了。”
顧淮關掉導航,按著許知念指的路開過去,一邊還不忘和許知念聊天,
“你在這兒住多久了?”
“沒多久,4年不到吧。從大三就搬出來住了。”
許知念半開玩笑道,“怎麼你也要租房?”
“是有這個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