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這會兒剛從一戶獨居老人家裡出來,抬頭看天陰得很,連綿的山被一整個埋在黑雲下,隱隱約約看見幾劈雷電打在山頭。
應該要下大雨。
顧淮快步走了幾步,老天像是感應到,決心不想讓他走,毛毛雨忽然轉成豆大的雨珠。
雨下的實在太急,顧淮半途被磅礴大雨給困在一個廢棄寺廟裡。
接近傍晚,寺廟空無一人,北風穿堂而過,卷起地上破舊的瓦片,聲音格外嘶啞又低沉。
顧淮站在屋簷下,雨幕清晰的流淌在他麵前。
等了一會兒,見這雨還沒有減弱的趨勢,天色已經暗了不少,顧淮打算發消息給隨行的團隊,讓他們先回去不用等他。
剛拿出手機解鎖,一個人急匆匆地從雨幕中衝進來,乾淨的手機屏幕上瞬間落慢大大小小的雨滴。
顧淮抬眸,身旁的人本忙著打落身上的雨水,和顧淮對視上,手上的動作攸地停住了。
大雨越下越大,卷起落葉沙沙作響,山頭布滿黑雲,整個世界像進入了世紀末。
對視的兩秒,許知念說不出任何話。
不再是16歲青雉的臉龐,許知念一席長發微卷,化了淡妝,五官看起來更加精致。
她單肩背著相機包,比起高中單薄的像紙,現在看起來身材勻稱很多。
而眼前的男生依舊一身黑衣,臉龐更加清晰,身材挺拔,肩膀更加寬闊,和高中走在校園裡一身校服的樣子已經完全不同。
“好久不見。”
許知念下意識點點頭
“好久不久”
把視線挪開,冷風下許知念轉身掖了掖有些濕透的衣服。
“你怎麼會在這裡?”
許知念皺了皺眉,這裡是南陽村,是她家。這問題該她問才對吧。
但他是顧淮啊,顧清雲說他在北京律所工作,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初秋風大,許知念聲音凍得發抖,
“過來拍點東西。”
忽然覺得這麼說可能不淺顯,許知念補充道,
“嗯...我現在在嘉宏工作,一個傳媒公司。”
許知念看了看顧淮,他靠近了一些,清晰地看得見脖子上的痣。
四周彌漫著潮濕的水汽,許知念卻隻能聞到熟悉的檀木香。
他的眉心皺了皺,眼神不知道看向哪裡。
許知念垂下頭,本來下午早一些可以出公司拍的,硬是做彙報PPT脫了一個多小時。
現在素材還沒拍夠就下雨了,相機還不知道進沒進水。
許知念輕輕歎了口氣。
這時候,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
許知念低頭恰好看見自己被顧淮包在懷裡的姿勢,他的手連許知念的肩頭都沒碰到,隻是輕輕往前一拉,寬大的外套就能把許知念整個包裹住。
“這...”一陣冷風吹得許知念一下子清醒了,她連忙往下扒外套,
“不用不用,我就住這兒附近,一會兒回去換套衣服就行。”
顧淮離她有一米遠,這時候卻慢條斯理地說道,
“我是律師,保護公民隱私也是我的職責。”
許知念猛然低頭,她忘記自己穿的是淺色襯衣,被打濕後粘在皮膚上皺皺巴巴的。
許知念雖然瘦,襯衣在她身上粘著皮膚還是看得出來凹凸的形狀。
一股熱氣從後腦勺直衝天靈蓋。
許知念老老實實地把外套重新披上,確認無誤後才抬頭向顧淮道謝,
“謝謝。”
“不客氣。”
顧淮的嘴角彎了彎,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
這雨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下來。
許知念正好想了結了自己的疑慮,抬頭問顧淮,
“你...不是在北京工作?”
“這兩天開展了法援,來這邊看看。”
“哦,北京的嗎?”
許知念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執著於北京,但問出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
“其實...我打算回清城工作。”
許知念心裡咯噔一下,腦袋裡一下蹭蹭閃過幾個畫麵。
關於這個男人的回憶占腦袋內存還真不少,許知念倒是想明白自己背書背不進去什麼原因了,32g內存全讓這個人占了。
“為什麼?”
許知念覺得自己像一個記者,不論分毫地刨根問底,幸好對麵這個人並沒有不耐煩,似乎甚至還願意配合。
顧淮眼角彎了彎,
“因為...北京沒什麼好的,除了霧霾天,其它還真不見得比清城好。”
“噢...”
顧淮回答的很乾脆,乾脆到許知念來不及發揮職業素養接話,草草地結束這個話題。
“最近在忙什麼?”
顧淮的視線直直的看著許知念,兩人的身份像是一下子轉換了。
許知念嘴角鬆了鬆,一個官方八齒微笑露出來,
“不忙,就打打雜什麼的。”
顧淮點點頭,他的眼睛依舊看起來冷冽有距離感,不過比起高中那會兒,他話倒是多了些,高中的顧淮才不會主動關心許知念最近在做什麼。
兩人沒話講,許知念乾脆找個空地開始檢查相機。
鄉下雨來得快走得也快,半個多小時,大雨就能停息。
顧淮伸手探了探雨,微微抬頭。
許知念正透過鏡頭檢查相機,在鏡頭掃過顧淮時,她幾乎下意識地按下了快門。
“雨好像...停了。”鏡頭裡顧淮轉身看許知念。
許知念趕忙放下相機,她把相機放下往身前一攬,眼神慌亂,
“嗯...雷陣雨嘛...來得快去得也快。”
顧淮笑了笑,上前一步,
“我是問你,家住哪裡,我送你回去。”
許知念本想拒絕,卻看到他的眼神往下,看到懷裡的相機,幾乎本能地報出地址,
“那個...直走第一個坡右拐就到了。”
“這麼近啊”
顧淮回道,一邊再次伸手探了探雨水,示意許知念可以走了。
許知念趕緊把相機收起來,背上包跟在他後麵。
天黑了,各種蟲子癩蛤蟆開始活動,路燈晃著坑坑窪窪的路麵,鄉村的路變得格外嚇人。
許知念倒是見多不怕,她不時的留意聲旁的大高個。
剛才早知道不說住附近了...許知念其實在清城租了房子,大四時候徐歡一直催許知念考研來著,那年她落榜了。
徐歡不死心,給她在學校附近租了個房子再考一次。
關於這個家,倒真是很久沒回來過,許知念的步伐有些沉重,甚至在想一會兒見到徐歡該怎麼說。
一條路走到儘頭,再轉個彎就到家了。
許知念叫住了還要往前送的顧淮。
“就這兒吧,我家就在前麵,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顧淮往許知念的方向看了看,看到確實有個亮著的房子,也沒多問,點點頭。
“那我先回去了。”
“誒”許知念下意識抓住顧淮的衣角,顧淮轉頭,“外套我洗好了還給你。”
顧淮沒有立即回答,視線落在許知念抓著衛衣衣角的手上。
許知念意識到失禮後立馬縮回手。
這才聽顧淮低聲回答,
“不用”
許知念猛得一驚,連忙官方地推脫,
“這哪裡行,外套被我穿臟了,洗了再給你是我應該做的。”
許知念說完一笑,覺得自己這套說辭簡直完美得無懈可擊。
顧淮清了清嗓,投來視線,莫名眼裡帶著笑意,
“我是說,明天我得去北京處理些事情,不在清城。你如果洗好了,下周給我吧。”
許知念覺得自己簡直丟大發了,在初戀麵前一點也不矜持,各種口出狂言。
她草草應了幾聲轉頭快步往巷子裡走。
到家門口,許知念發現自己沒帶鑰匙,她本來也沒打算住家裡,所以出來也沒帶鑰匙。
許知念隻好上前敲門。
敲了幾聲,門內才傳來腳步聲。
“誰啊?”
徐歡打開門,看見是許知念,有些詫異,很快視線又落在她肩膀上黑色的男式襯衫外套。
“今天怎麼想著回來啊?”
“路過這兒,剛好下雨衣服濕了回來換一套。”
許知念進門,徐歡把門輕輕關上,八點半住一樓的爺爺奶奶已經睡了,兩人上樓的步伐都很輕。
徐歡跟在許知念後麵,眼神還盯著外套,
“你這外套...你哪個男同學的?高中談戀愛那個男生?”
許知念皺皺眉頭,把衣服扯下來抱在懷裡,轉身給徐歡看,
“我衣服濕了,找同學借的。不是那個人,我說多少遍了,他就是一普通同學。”
“那借你衣服這個不是普通同學了?”
徐歡還窮追不舍,許知念腳步頓了頓,否認到,
“不是,他都不是我同學。”
徐歡還想問什麼,看許知念的語氣,聽著兩人也不像有什麼關係的樣子,便作罷。
許知念進了房間把門關上,這才長舒一口氣。
把濕漉漉的包放在地上,許知念把相機拿出來放桌上,接著拿了衣服去洗澡。
熱水一開,四處散發著熱氣。
被蒸騰著,許知念忽然覺得很不真實。
都過去四年了。
許知念摸了摸心房,心跳很真實平穩的跳動著,已經不是那麼容易心動的年紀了。
換上乾淨的衣服,許知念正打算把衣服一起放洗衣機洗,忽然看到被她隨手放在床上的外套。
許知念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衣服。
一起洗....有點過分了吧。
許知念果斷地拿起顧淮的外套,上麵還殘留著一點非常淡的檀木香,在許知念翻外套口袋時候聞到的。
兩個口袋翻了下,沒發現什麼東西,許知念
把衣服拿起來一點,一張卡片掉在腳邊。
她彎腰撿起來。
是一張身份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