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底，距離春節隻剩一周，老韓終於舍得通知寒假時間了。

“今天下午上完兩節課，把教室衛生做好之後，就可以放假了。”

秦韓今天心情看起來不錯，幾乎是笑著說完。

班裡吵得吵，鬨得鬨，他也不阻止了，甚至不上課也放了奇葩說。

“你說，老韓今天吃錯什麼藥了？昨天罵了我們兩句心疼了？”

許知念垂著腦袋想了半天，最後還是衝著謝一菲搖了搖頭。

“誒念念，寒假一起出去玩兒啊”

謝一菲也沒心思看那奇葩說，直接側過來和許知念聊天，

“反正還有一周才過年，我媽媽要年前才能回來，我一個人在家也好無聊...”

許知念本想直接答應，期末考之後徐歡應該也不會攔著出門了。可她突然想到前幾天約好和顧淮學文言文的事情，是不是也應該安排上了。

“可以啊，到時候你提前跟我講一聲我就出來。”許知念笑笑。

“你們怎麼都有人約啊”

背後突然傳來豐兆陽的聲音，他趴在萬年不變的書堆裡，屏幕一閃一閃的光打在他臉上，

“怎麼，你沒人約？被女朋友拋棄了？”

謝一菲轉過去一笑，她故意把你拉得很長用以諷刺豐兆陽。

“哪來什麼女朋友你彆給我造謠擋桃花。”豐兆陽把臉撇開。

許知念跟著笑了笑，思緒卻飄向遠處，今年不知道會不會回爺爺奶奶那邊，她確實很久沒回去過了。

很快熬到最後一節下課，除了值日生其他人很快收拾東西離開了，許知念和謝一菲不巧剛好是值日生，隻能苦著臉留下來。

“念念，我去趟廁所，你先掃地，剩下留著我馬上回來拖。”

謝一菲剛說完就捂著肚子跑了

許知念一個人慢慢吞吞地收拾，天氣乾冷，穿著厚厚的外套行動不便，她乾脆脫了，手指沾上冷水那一刻打了個激靈，一股陰風灌進衣袖。

五點半，正是夕陽下山的時候，所以東西都在冷卻降溫。

許知念站在教室裡向外張望，對麵的高三樓還在安靜上課，夕陽的餘暉全部灑在高高的樓體上，撒進窗內。

1月底，距離他們的高考竟然隻剩下150天不到了。

還真想象不到兩年後自己坐在裡麵，看著夕陽漸漸冷卻，看著學弟學妹一個個離開學校，看著眼前上不完的課，寫不完的習題，考不完的試,還有不知道會怎麼樣的未來，那會是什麼樣呢？

許知念想著想著忽然搖了搖頭，她真希望那時候一抬頭可以看見顧淮，可以和他出現在同一張畢業照，可以擁有他的同學錄...

“許知念”

“啊？”

聽到有人喊她，許知念很快回了神。

後門站了個人，高高的個子，由於逆光，他看起來全身在發光。

“過來一下”

顧淮招了招手，許知念隨即走了過去。

他把手上的幾本厚厚的書遞給許知念，並介紹道，

“這是我家裡帶來的幾本我之前看過還不錯的書，應該對你會有用。”

許知念翻開第一頁，上麵用蒼勁有力的字體寫著顧淮兩個字，

“第二本是我家裡的一本文言文，你感興趣可以看一下，第一本呢就是一些常見的文言文習題，到時候你做完直接給我就行。有問題你也可以隨時找我。”

顧淮比了比手機，示意可以用手機聯係他。

“好，”

許知念很乖巧的點頭，不知道該說什麼感謝他，隻好接著補上一句，

“謝謝”

顧淮淺笑一下，

“不客氣，那我先走了。”

他揮著手後退了一步，

“下學期見”

“下學期見”

許知念小聲重複，而顧淮像是聽到了似的，點了點頭。

*

過年前一周，徐歡突然改變了主意，決定帶許知念一塊回老家過年。

原因是奶奶打算提前過八十大壽。

老家在南城的一個偏遠小鄉鎮南陽村上。

那裡沒有那麼多高樓，晚上也不會亮起明亮的燈，不會有吵鬨的街市，有的是鄉下獨有的皎潔的月光和咿咿呀呀的鳥叫。

奶奶說，這是一個不會讓人失眠的地方。

鄉下的日子很閒，但網絡差，許知念家裡本就爺爺奶奶住，不需要網絡，要用網得去村委會。

許知念懶得去，再者，家裡的應酬來來往往，許知念根本脫不開身。

要說徐歡把許知念保護的好，但她從來沒讓許知念逃過一場應酬，反而帶她笑嗬嗬地走親戚。

因此這個年許知念難得在快結束的時候才清閒下來。

她坐在爺爺做的小秋千上，許知念小時候是爺爺奶奶帶大的。

那時候徐歡和許國謙總是很忙，徐歡在鎮上教書剛接任班主任，許國謙忙著上鎮上接單，早出晚歸，許知念每天都跟在爺爺後麵，晚上被奶奶哄著睡覺。

那樣的日子似乎離現在很遠很遠。

她想起之前奶奶經常騎著搖搖晃晃的三輪車帶自己上下學，到上坡的地方奶奶很吃力的站起來騎，許知念總是悄悄跳下車在車屁股後麵幫著推車。

她也記得爺爺幫她做的秋千，爺爺是北方人，跟著奶奶來的南方，所以小時候跟著爺爺最經常吃的就是餃子，許知念最喜歡沾番茄醬了。

每到爺爺煮餃子，許知念就端著一碗餃子坐在最愛的小秋千上晃啊晃，秋千綁在一顆枯樹上。

那顆枯樹在那兒很多年了，但依然很□□地抓著土地。

爺爺右手喪失了知覺，右腳也不那麼方便了，自從許知念有記憶起就是這樣，後來在許國謙的日記本裡許知念才知道原來是爺爺中風留下的病根。

儘管如此，爺爺也每天用失去知覺的右手反複掄枯樹，枯樹有一塊被爺爺掄得掉了樹皮，看過去光滑油亮。

今年，爺爺越來越少出門了，小時候和爺爺站在一起，對詩唱歌的日子一去不複返。

家後麵的山頭光禿禿的，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選擇搬出去，於是留下更多的空巢老人，守著日漸發白的山頭。

“do do so so la la so ,fa fa re re mi mi do ”

這是爺爺教會許知念的第一首歌，長大以後許知念才偶然明白，是小星星啊。

南陽村的天空非常漂亮，小的時候許知念總喜歡數星星，等到徐歡喊她做作業她才罷休。

就像南陽村的天空總是湛藍的，春節放炮放煙花的時候格外絢爛。

因為天空足夠黑，所以五彩斑斕的煙花看起來像是天女散了一盤琉璃灑下來。

而南陽村最絕的是火燒雲，它並不常見，連許知念都隻見過一次。

一大片軟綿綿的白雲灼燒得火紅，天邊像一個大火爐，燃著了一片又一片路過的白雲，像豐收時期金黃的麥田。

許知念忽然有些不想離開這裡了，奈何下午許知念就得回清城了。

這段時間閒下來的時間 ，沒有電視看也上不了網。

因為回清城的時間早，許知念這一趟也沒帶多少寒假作業，寫完了卷子，許知念就拿起顧淮送來的兩本書翻著看。

書麵很整齊，但紙頁翻起來很流暢，不像是閒置很久沒人翻過的樣子。

書本扉頁沒有顧淮的名字，反而是作家的簽名。字體沉穩端莊，像是完成一件藝術品一樣，每一筆一劃落筆都細致認真。

書中的字句解析都很獨特，許知念幾乎都可以理解，與她的磁場吻合出奇地吻合。

不像一般枯燥無味的文言解析，這本書用古文講述了自己的故事，那些原本晦澀難懂的語句突然有了畫麵，許知念很喜歡這本書。

那種感覺就像自己腦海中不成形的畫麵被人得到共鳴之後，在書中具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