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之下13 警告!警告!遊戲世界正……(1 / 1)

找到真正通往該世界的門……渡珣想,也許他要去的最後一層遊戲世界才是真正的遊戲世界,這幾層不過是幌子罷了。

渡珣看著醫院翹首以盼的傷員,又回到了最開始的那頂帳篷。

圖爾推了一輛小推車,上麵堆滿了乾糧。

圖爾熱情招呼道:“兄弟,來吃點吧,今天的分量很足。”

渡珣微笑著搖了搖頭:“大家先吃吧,我還不餓。”

“那我給你留點放旁邊,你記得回來吃。”

渡珣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渡珣又一次來到海岸警戒線這邊,看著已經分不出來是泥土還是屍骸的對岸,情緒有些低落。

“你看什麼呢?”弗雷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瞥了一眼渡珣,“將軍已經同意了我的申請。”

渡珣偏頭,問:“什麼申請?”

“當然是跟隨將軍並肩作戰的申請。”

渡珣有些詫異:“你要跟隨將軍出去?”

“對啊。”弗雷驕傲地仰起頭,“雖然今天大家還沒有找到有用的信息,但是我相信,將軍也相信,我們總會找到的。”

“——我們會找到解決辦法,醫生們也會努力研製出解藥,這場疫病會過去的!”

弗雷堅定不移地信仰著將軍,此刻整個人仿佛在發光。

渡珣有些感慨:“弗雷,你知道你名字背後的故事嗎?”

弗雷搖搖頭,問:“我的名字就是父親隨便取的,沒聽說過有什麼故事。”

渡珣開始慢慢說:“在神話傳說裡,‘弗雷’這個名字象征著掌管甘露、陽光和大地果實之神,是夏日金色陽光和溫暖春雨的人格化。”

“是嗎?”弗雷倒是不在意,“名字的寓意不算什麼,就算我的名字象征的是黑暗和腐朽,我也會拚命發光、讓這個名字成為陽光的代名詞!”

渡珣笑了笑:“我相信你可以的。弗雷可以幫到將軍、長大了也可以獨當一麵,日後可以一直閃耀,保護大家。”

弗雷驕傲地揚了揚下巴,對著渡珣道:“那是當然!”

就在渡珣準備離開的時候,弗雷叫住了他。

“對了,你……”

渡珣停住,回過頭:“怎麼了?”

弗雷似乎有些糾結,盯著渡珣看了很久,咬咬牙,終於說出了口:“雖然我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是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這裡的醫生護士們、相信將軍,大家不會傷害你。”

渡珣疑惑地點了點頭,等著弗雷說出下一句。

弗雷深吸一口氣:“我的母親告訴我,我們能看到的很多都是假象,我們要一層一層撥開迷霧才能找到真相!”

弗雷一口氣說完,轉身就跑開了。

渡珣皺了皺眉,看弗雷跑得沒影了,這才看向自己仍打著石膏的腿。

剛才弗雷糾結的時候一直盯著渡珣的腿看,再細想一下弗雷說的話,渡珣果斷坐在一旁開始拆石膏。

渡珣把最外層的繃帶拆開,很順利就卸了石膏托,露出看上去完好無損的腿。

渡珣稍微活動了一下腿,似乎並沒有感覺到任何不舒服。

看著自己肌肉有些萎縮的腿,渡珣炸了這個遊戲的想法都成型了。

這層遊戲世界讓渡珣一開局就失去意識,醒來重傷,然後拄著拐杖生活了兩個多月,最後告訴他腿上這麼嚴重的傷都是假的……

渡珣歎了口氣。

如果一開始他還有認真玩遊戲的意誌,他應該會試著拆開石膏確認自己傷到什麼程度,然後再對後續行動做計劃。

但是渡珣進來就擺爛了。

渡珣還沒來得及好好罵一罵這個遊戲,突然看到了不遠處醫院那邊迸射出來的一道白光。

渡珣把拐杖扔到一邊,朝光源走過去。

發光的正是渡珣剛開始來時養傷的帳篷。

帳蓬的簾子虛掩著,從門口隻能看到刺眼的白光。

渡珣在門口站了片刻,圖爾正好提著一個大木箱出來了:“兄弟,怎麼不進去?”

“在想一些事情。”

“天不早了,早點回去休息吧。”圖爾倒是沒多想,“將軍讓我幫忙送點東西過去,我就先不管你了。”

渡珣點頭:“去吧,你也早點休息。”

圖爾也朝渡珣笑了笑,接著走了。

渡珣掀起帳蓬簾子,白光就將渡珣吞噬了,渡珣的眼中隻剩一片刺眼的白。

白光中,渡珣似乎看見了一個人影,那人的輪廓很像陸斯安。

不是趙楓來他們所說的陸斯安,而是那個隻活在自己夢裡的陸斯安,那個他怎麼也找不到的陸斯安。

陸斯安站在很遠的地方,渡珣走不過去,他也不過來。

渡珣想開口叫陸斯安,但是就像是被剝去了聲帶一樣,渡珣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恍惚之中,渡珣好像看到了渠闕。塞西和諾溫站在一起,兩人正打算朝渡珣走過來,卻被突然出現的陳昭攔住。陳昭拿出不知道哪裡來的槍,槍口對準了諾溫。

渡珣想攔住陳昭,但是渡珣手無寸鐵,甚至無法移動。

突然,陳昭轉身麵對渡珣,黑漆漆的槍口便對準了渡珣。

渡珣聽不見陳昭在說什麼,隻能勉強看嘴型:提前結束吧,渡珣。

緊接著,陳昭扣動扳機,子彈呼嘯著朝渡珣過來,渡珣下意識閉上了眼。

但是預想的死亡並沒有到來,渡珣隻是感受到了撲麵而來的寒冷。

渡珣打了個寒顫,睜開眼,這才發現原本的破軍裝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剛開始的防寒服。

渡珣這才意識到,剛才的一切隻是幻覺。

他已經回到冰原之上了。

渡珣決定繼續尋找下一個地點。

就在渡珣踏在厚厚的冰原之上、尋找下一個線索的時候,渡珣突然頓住。

他聽到了一個聲音。

萬物毀滅的聲音。

腳底也傳來震動。

渡珣低頭,希望能穿過冰層看透另一頭的世界。

冰層很厚,渡珣什麼也看不見。

但是渡珣依然能感受到地底傳來的震動,而且震感越來越強烈。

渡珣心底湧起一股不祥的征兆,拔腿就跑。

雖然渡珣不知道震動的原因,也不知道跑能不能躲過這場災難,但是他知道,原地不動一定會死。

渡珣跑了大概一百多米,身後的冰層崩壞了。

渡珣不能回頭,隻能聽見背後冰層破裂、塌陷的聲音。

渡珣聽著聲音越來越近,開始走神:跟自然賽跑,他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

但是渡珣來不及仔細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因為前方的冰層也斷裂開了。

渡珣來不及停下,跟著慣性摔了下去。

渡珣睜開眼,看著自己腳下塌陷了起碼二十米高的冰層,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不知道該說幸運還是不幸,渡珣掉進了冰層裂縫,但是和冰層一起塌陷的還有鬆軟的雪。即使是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渡珣也還活著。

此刻正躺在冰雪上,渡珣隻覺得全身跟快散架了一樣,每一塊骨頭都因為疼痛叫囂著。

來不及思考太多,那個萬物毀滅般的聲音又來了,就在冰川之下。

渡珣掙紮著爬起身,發現冰川之下的世界離自己並不遠,此刻渡珣稍稍低頭就能看見附近未塌陷冰層裡的世界。

渡珣緩緩蹲下來,仔細聽著冰麵之下存在著的另一個世界。

一個聲音像是透過古老的留聲機傳出來的世界。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鱗次櫛比的建築、生機勃勃的森林、繁華忙碌的都市,一瞬間化為漫天灰燼、被呼嘯的狂風卷起,融入荒涼焦黑的土地,落進川流不息的河流、被裹挾著彙入汪洋大海。

在詭異的安靜之後,渡珣聽到了腳步聲。

一個人從一個狹小的屋子走出來,踏上這片了無生氣的土地。

但是這個人沒有絲毫恐懼、難過或者震撼,腳步聲從剛開始的試探甚至漸漸活躍起來。

一開始沉重的腳步逐漸跳成自由的舞步,每一步都隨著節奏落在地上,形成一段歡快的鼓點。

鼓點漸漸放緩,緊跟的是一段管風琴的聲音。

年邁的管風琴笨拙地吐出音符,中世紀教堂的鐘聲似乎跨越百年,和管風琴碰撞在一起,卷起沉寂千年的塵土,無情地席卷這片廢墟。

腳步聲在管風琴和教堂鐘聲中再次清晰起來。

他踏著孤獨的音符,似乎在歡呼、在雀躍,在感受這個荒涼孤寂卻自由的世界。

冰麵似乎在變薄,微弱的光亮穿過冰層,落在渡珣身上,冰川之下的世界也漸漸清晰。

渡珣看向另一個世界。

冰麵之下似乎還可以看見飛揚著塵土的廢墟。

一個穿著白色襯衫、黑色長褲,披著銀色鬥篷的小王子,從磚塊上一步一步跳過去,在音樂聲中歡快地跳著舞。

小王子似乎不知道累、也不會停下,像是八音盒上轉圈的玩偶,一圈又一圈,不知疲倦,樂在其中。

就在渡珣以為小王子真的不會停的時候,小王子慢慢停下了。

小王子從剛開始的試探,到後來的歡欣,又到了現在的落寞。

小王子停下,解開銀色的鬥篷,鬥篷滑落在地上,激起一層厚厚的灰塵。

小王子在斷壁殘垣處蹲下,把頭埋進膝蓋,一動不動。

良久,小王子抬起頭,漠然地看向天空,正對上渡珣的眼睛。

渡珣一愣,映入眼簾的赫然是渡珣十歲的臉。

但是渡珣很確定自己的記憶不存在這一段。

小王子緩緩張口:“你能聽到我嗎?”

渡珣幾乎是下意識回答:“可以。”

意識到小王子沒聽到,渡珣甚至急切地重複了一遍回答:“可以,我可以聽到你的聲音!”

可是小王子聽不到渡珣的回答。

小王子看了很久,終於還是低下了頭。

小王子開始喃喃自語。

“從出生到現在,我都住在一個很小、很小的房間裡,房間沒有窗戶,裡麵隻有一張床、一架鋼琴、一張書桌,而且房間很黑、很窄。”小王子笑道,“可是我很喜歡這裡。”

小王子的笑容僵在臉上:“我一踏出房間就會有很多人圍上來,他們逼問我,為什麼你的功課這麼差,為什麼你不表演才藝,為什麼你都不和彆的小朋友玩,為什麼你不愛說話,為什麼你不會給爸爸媽媽長點臉,為什麼你這麼沒用……”

“——還是房間裡安全。我功課還可以,隻是一直達不到他們的要求。我會彈鋼琴,我也很喜歡鋼琴,可是我就是不想彈給他們,因為他們根本就不懂、也不喜歡鋼琴,‘我會鋼琴’這件事隻是他們炫耀和評論的資本。其他小朋友都說我是異類、是怪物,我不想活在彆人的評價裡……”

“——我等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為我永遠隻能在小房間裡生活時,我出來了。”

小王子眼神漸漸變得清明:“他們全都不見了,沒有人逼我說話,沒有人欺負我,沒有人說我笨,沒有人說我孤僻!”

“——我可以曬太陽,可以看風景,可以唱歌跳舞,我可以自由自在!”

小王子的眼神又黯淡下去,沙啞道:“可是,我還是一個人。”

“——這個世界還是隻有我一個人……”

“——萬物毀滅,再度逃離,重獲自由……可是,從一個漆黑的小房間,到一個沒有人的大世界,自始至終都隻有我一個人。”

“——我渴望的世界,隻是我一個人存在的世界嗎?我隻配擁有一個人的世界嗎?”

“——不是的……”

小王子再度把頭埋進膝蓋,消瘦的身體開始顫抖、抽泣。

或許,我生來就是個怪物。

或許,我本就格格不入。

或許,從始至終我都不該存在……

小王子沒有說話,但是渡珣似乎可以聽到小王子內心的聲音。

渡珣嘗試突破冰川的阻隔,但是他什麼也做不了,甚至不能讓小王子聽見他的聲音。

過了很久,小王子終於抬起頭,再度看向渡珣的眼睛,堅定道:“讓萬物重生吧,以我生命為祭。”

渡珣急切想阻止這一切,但是一切都來不及。

冰川不知從哪裡開始生長、蔓延,如同滔天洪水般覆蓋了冰川之下的整片大地,包括蜷縮在角落裡的小王子。

小王子沉睡在了層層冰川之下。

冰川越來越厚,小王子越來越模糊,冰川之下的世界在不斷消逝,直到渡珣什麼都看不見。

渡珣就像是一個旁觀者,看著這一切,卻什麼也做不了。

良久,冰川之下的世界再次清晰起來。

渡珣眼睛一亮。

可是,這一次映入眼簾的隻有無邊的綠色,一個生機盎然、卻也一片死寂的世界。

綠色的枝蔓悄無聲息的生長,穿過殘垣、穿過厚厚的冰川、穿過小王子柔軟的身軀、穿過小王子的心臟。

藤蔓攜卷著無數或屬於或不屬於渡珣的記憶,在短短一瞬湧入,渡珣的腦海裡閃過很多畫麵,有滿地鮮血,有死去的騎士,有殘破的窗戶,有衝天的火光,有絢麗的霓虹燈,有破敗的高樓,有腐臭的河流,有焦黑的樹林,有融化的冰川,有噴發的火山,有夢裡陪著自己的人,有小時候獨自待在漆黑小房間裡的自己,有忙碌卻堅強的母親,有死在手心裡的小倉鼠……

到底哪些是現實,哪些才是遊戲……渡珣也有點分不清了。

他在極寒之地拍過戲,也在遊戲裡的冰原跟npc周旋。

他跟遊戲裡的靈魂對話,卻被告知那靈魂就是他失去的記憶。

他在戰場上演過屍體,也在遊戲裡當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傷員。

他到底是誰,到底哪裡才是現實?

他曾經一個人度過了孤獨的童年,小王子也被全世界拋棄……冰川之下的小王子到底是誰?為什麼小王子抬起頭卻是渡珣的臉?

渡珣又是誰?

最後,冰川之下的世界連帶著渡珣的思緒,所有都在一聲轟鳴中化成了灰燼。

綠色的藤蔓嗅著渡珣的氣息,從灰燼中衝出,猛地貫穿冰麵,刺向渡珣的心臟。

渡珣再度睜開眼的時候,已經從冰層裂縫回到了冰麵上,映入眼簾的隻有那個死神先生。

“死神先生,你是來收走我的性命的嗎?”

渡珣開口,聲音出乎意料的疲憊、嘶啞。

死神先生隻是看著渡珣,良久後才緩緩搖頭:“你的生命,隻屬於、你自己。”

渡珣沒想過死神先生會救他,更沒想到死神先生會這麼回答。

渡珣疲憊地看向死神先生,這才注意到死神先生寬大的袖子濕漉漉地垂著,和權杖糾纏在一起,渡珣不自覺伸手去觸碰,死神先生卻飛快退後兩步。

渡珣還沒緩過來,語氣依舊疲憊:“過來。”

死神先生猶豫了一下,還是靠近了些。

渡珣一把抓住死神先生的袖子,猩紅的血液就順著渡珣的手流下,一點點染紅雪白的防寒服,如同一朵朵鮮紅的小花,嬌豔欲滴。

死神先生嘴唇動了動,什麼也沒說,憑空就跑了。

沒等渡珣反應過來,死神先生又回來了,站在離渡珣幾米開外的地方:“這裡,要崩塌了,快走。”

一說完這句話,死神先生立刻消失在原地。

渡珣的手還維持在抓住死神先生袖子的狀態。

若不是手上和衣服上的鮮血,渡珣甚至都要以為剛才的一切是自己的幻覺。

渡珣再向下看,冰麵下隻有一片生機盎然的綠。

生氣的綠編織成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叮咚!恭喜玩家渡珣找到冰川的秘密,即將結束遊戲……警告!警告!遊戲世界正在崩塌,請玩家迅速離開遊戲,警告!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