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珣醒的時候發現自己又在醫院。

難不成從遊戲出來的複活點就是醫院？

渡珣有些反應不過來，躺了半天才坐起來。

趴在旁邊的歐長桐察覺到渡珣的動靜，“噌”一下坐起來，趕緊忙前忙後要喊醫生。

“等等，長桐，我沒事。”渡珣攔住歐長桐，捏了捏眉心，“我先問你，我怎麼在醫院？”

歐長桐扶著渡珣靠在枕頭上，回答道：“我那天想找你簽上次談的電影合同，結果你信息不回、電話不接，我怕你出什麼事兒，就直接去你家找你了。”

歐長桐現在還有點後怕：“我進門找了半天，連臥室都進去了，最後找到你的時候，你倒在浴室的地上，也不知道倒了多久。當時我都嚇死了，怕你是不是壓力太大猝死了。”

“我就趕緊打了救護車。醫生也很奇怪，檢查結果一切正常，什麼問題都沒有，生命特征一切平穩，跟睡著了一樣，就是睡的時間長了點。”歐長桐開玩笑道，“你要再不醒，估計就要被拉去做人體研究了。”

“我躺了幾天？”

“五天。”歐長桐還是要出去叫醫生，“哥，聽我的，咱還是再檢查一下。本來上次爆炸就很驚心動魄了，你這次又在浴室暈倒，彆真的出現什麼問題……”

所以渡珣的猜測沒錯。

一層遊戲世界代表現實中的一天，不管他在那一層遊戲裡待了多久。

渡珣的確在冰原度過了五天，的確看到了那一個個光怪陸離的世界，的確差點被莫名出現的的藤蔓刺穿心臟，也的確被死神先生救了一命。

渡珣一出院就去找塞西了。

這一次大家都在。

六個人圍坐在客廳裡，各乾各的。塞西還是一身西裝皮鞋，諾溫還是衛衣配拖鞋，孟昂詞和李楚然還在吃飯，陳昭抱著電腦在打字。

“你說，你進遊戲毫無預兆？”諾溫嗑著瓜子，有些不理解，“直接倒在浴室裡？”

“這倒是有點奇怪。”塞西手裡抱著一堆資料，迅速搜索，“以往的玩家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至少我手裡的1367份資料裡沒有。”

“渡珣，你究竟是為了什麼進入遊戲？”陳昭終於開口了，“我所知道的每一個人都有很強的執念，比如曾經的一個前輩，他就是為了救他的孩子才進遊戲。又或者有的前輩是因為想救回自己的愛人，願意付出自己的生命。所以，你的執念是什麼？”

渡珣沉默了很久才回答：“好像沒有。”

陳昭把電腦放在桌上，孟昂詞和李楚然見狀，趕緊把桌上的餐盤挪開一點。

“那就奇怪了，你現在進遊戲的原因是個謎，更不好推測為什麼進遊戲之前沒有先兆。如果一定要找一個理由，那就是你進入遊戲的時間被改了，所以對遊戲召喚的感知不夠敏感。”

渡珣琢磨著這句話：“進入遊戲的時間被改？可是為什麼要改進遊戲的時間？”

“就是說，你進遊戲不是因為你死了、加上你的執念。”陳昭緊盯著渡珣，一字一句道，“有什麼力量造成了這場意外，將你提前卷入遊戲。”

渡珣看著陳昭，一言不發。

諾溫見狀，放下瓜子：“昭哥，在現實世界製造意外、讓玩家提前進入遊戲，這誰能做到？”

陳昭慢慢吐出兩個字：“神明。”

渡珣一頓。

“神明？”諾溫更不理解了，“神明為什麼要讓渡珣進遊戲，還是提前進遊戲？按你這麼說，意外是神明造成的？”

陳昭虛靠在沙發上：“我了解過一些，一些神明有招攬信徒的愛好。”

諾溫繼續追問道：“昭哥，我有個問題。”

“什麼？”

“那些所謂的神明有沒有什麼方法，來到現實世界？”

“這個說來話長。”陳昭喝了一口水，緩緩道，“傳說上古神明本來就不多，就那麼幾個，後來經過一場大戰，不少神明都陷入了沉睡，也許幾億年以後才會蘇醒，也許會作為舊神永遠隕落，然後誕生新神。”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場大戰，地球和神明的領域產生了一種神奇的結界，神明的本體和化身都不能來，但是他們可以劃開一道時空裂縫，讓他們的信徒在地球和神之領域間往來。”

“真的假的？”諾溫徹底來了興趣，“成為神明的信徒聽上去還不錯。”

“……當然是假的。”

陳昭有些無語。

這種荒謬的說法諾溫也信。

“我倒覺得沒有空穴來風這種事。”李楚然給諾溫潑了一瓢冷水，“不過啊，一般人可成不了信徒。根據記載，普通人想召喚神明，必須發動召喚儀式，成功幾率很小，比你投胎到資產上億的富豪家裡的概率還要小。就算成功了，召來的也是神明派來的信徒，幸運一點能在遊戲裡見著化身。不過啊，召來化身可不是什麼好事，不少人因為受不了刺激，好一點的瘋了，承受能力差的直接被嚇死了。”

渡珣：“……”

諾溫：“……當個人挺好的。”

“嗯。”塞西也看向他不省心的弟弟，“彆想那些奇奇怪怪的方法，不然把自己搭進去了都不知道。”

“嘿嘿，不會的。”諾溫嬉皮笑臉，“我不是有大家嘛。”

塞西麵無表情站起來，回了房間。

諾溫也笑嘻嘻跟了上去。

陳昭搖搖頭，順便把孟昂詞和李楚然也支開了，轉向渡珣：“渠闕呢，他這次怎麼樣？”

“不知道。”渡珣搖搖頭，“還沒來得及聯係。”

“那我下午聯係一下。渡珣，你回去安排一下，大概12月初進訓練賽，諾溫帶你。”

“諾溫？”

渡珣有點驚訝。

渡珣還以為，以塞西的個性，他不會讓諾溫做任何冒險的事，尤其是帶渡珣這種剛進遊戲沒兩次的新人。

陳昭瞟了一眼渡珣，似乎猜到了渡珣在想什麼，解釋道：“諾溫可不是溫室裡的花朵，在他哥的蹂躪下，他經曆過不少。”

渡珣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好，12月見。”

“稍等。”見渡珣起身要走，陳昭打開電腦，示意渡珣了解一下，“在遊戲裡，光有腦子和道具也活不了多久。這是我花大價錢弄來的訓練計劃，要不要參加？免費的，有專業教練。”

“大價錢，多少？”

渡珣突然有些好奇。

“你暫時還理解不了的概念。”

“……”

渡珣接過電腦，看著文檔上一張張表格、密密麻麻的批注，頭皮發麻：“你這不是在訓練人，是在培養戰鬥機器。”

“遊戲裡不需要人，需要的是有腦子的機器。”陳昭不否認，“你才進過兩次遊戲，不知道這個遊戲究竟有多殘酷。”

陳昭沉默了半天，才接著說：“我從第一場遊戲出來之後，就被前輩招攬到了這裡。那個時候，這裡還有十九位前輩。但是，日子一天天過去，這裡的人一直在減少，哪怕我們一直在吸納新人。”

“——後來，我很長時間沒有找新玩家。我不敢再找人了，因為我每找到一個人，他都會在未來的某一天離開。”

“——直到安茜前輩，就是當時找到我的前輩，她找到塞西和諾溫，我們這裡才有了新人。”

“所以，你把招新人的事全部交給了塞西？”

“對。我現在隻負責日常運營和成員訓練計劃。”

“那，那個安茜前輩……”

“她不見了。”

“不見了是什麼意思？”

“我第十一次強製賽出來之後，安茜前輩把這裡所有的資料都交給了我。她說，進了第十八次遊戲就出不來了，不管是死了還是活著，都不再是這個世界的人。”

“——事實也正如她所說，她進了第十八次遊戲就再也沒出來過。我腦子裡也完全沒有她的印象了，就好像她憑空消失了。好在她提前跟我說過，如果她死了，死因一定是心臟病發作，我會記得她。如果她消失了，那就是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所以，我提前把所有關於安茜前輩的記憶都寫了下來。”

“原來是這樣……”

“我建議你也寫一些你的生平什麼的。彆看你現在還存在於熒幕上，但一旦進了第十八次遊戲，電視裡的渡珣和現實中的渡珣就不再是同一個人了。”

渡珣嘗試著理解這句話：“真正有意識的渡珣消失了，電視裡的‘渡珣’就成了現實中的npc？”

“沒錯，你的身邊人會逐漸忘記你，你就成了大家記憶中的存在，他們的記憶消失，你也就徹底消失了。同時，我也建議你參加這個計劃，以免半路慘死。”

“……我會好好考慮的。”

陳昭雖然話在理，但的確挺像在詛咒人。

渡珣回家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關上所有的燈和窗簾，把自己關在黑漆漆的房間裡。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渡珣已經習慣獨自在黑暗中消化一切情緒了。

渡珣坐在床上，腦子裡全是魂靈和小王子。

也不知道魂靈逃出去了沒有……

他說，他願意成為神明的信徒，換我活過來。

他說，他就是渡珣。

他說，或許他本就不該存在。

他說，重生吧……以我生命為祭。

就在渡珣快被這些記憶壓迫得快呼吸不過來時，渡珣這才注意到還掛在脖子上的懷表。

那塊懷表被帶出來了！

懷表在渡珣的衣服下閃爍著暗淡的藍色光芒，傳遞給渡珣絲絲涼意。

剛醒的時候在醫院，渡珣隻想著趕緊弄清楚被召進遊戲的時間問題，也沒注意到懷表。

渡珣握著懷表，漸漸冷靜了些。

渡珣看著空蕩的房間，還是把懷表放進了抽屜。

渡珣覺得這塊懷表一定和死神先生有關。

再不濟也會和渡珣的記憶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