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珣沒有被吊燈砸中,也沒有感受的鑽心的疼痛……渡珣好像睜著眼,但是什麼也看不見,眼前是一片虛無,身體什麼也感受不到,也似乎正處於一片虛無之中。
難道是瀕臨死亡的感覺嗎?感受不到任何存在,意識也在逐漸消失……不對,渡珣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的知覺正在慢慢恢複。
所以渡珣反而對了,成功離開了第三層遊戲世界。
反正現在什麼也做不了,渡珣乾脆等著,等他被遊戲投放進下一層遊戲。
渡珣不知道等待了多久,擁有知覺的時候,渡珣正躺在一片荒漠上,腳上的石膏已經不見了。
渡珣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腳受傷這件事似乎從未發生過。
也許是和上一層遊戲世界的對比過於強烈,渡珣覺得這裡的霧更濃了,視線範圍也受到很大影響。
好在沒走多久,渡珣就看見了下一個世界的入口。
這一次出現的不再是小木屋,而是一扇大理石門殘骸。
冰原之上矗立著一扇似乎遭受過無數炮火、被熏得發黃、漆黑的大理石門,門的那一邊是濃霧,空無一物。
門旁邊還躺著幾塊碎石塊。
石塊圍成了一個小小的圓,圓的正中央有乾涸的血跡。
看來第四層世界就是這裡了。
渡珣抬腳走進了那扇門。
讓渡珣沒想到的是,踏進門的一瞬間,一顆炮彈便落在了離他不過五十米的地方,“嘭”的一聲,在地麵炸起一個大坑,霎那間便揚起漫天塵土。
在炮彈爆炸的一瞬間,渡珣被突如其來的衝擊力掀翻在地,順勢翻滾了好幾圈才勉強停下來。
渡珣嘴裡不知道嗆了多少塵土,咳嗽了幾下。
渡珣低頭,發現自己的衣服又換了,變成了一身暗灰色的破爛棉襖子。渡珣摸索了一下口袋,確定懷表還在,提著的心才放下來。
渡珣把懷表重新戴在脖子上,這才爬起來。
看著飛揚的塵土和遠處“轟隆隆”的聲音,渡珣有些生無可戀。
渡珣就是一個肉體凡胎,剛被陷害,現在又手無寸鐵在戰場上,看這□□的荒漠,連棵可以躲避的樹都沒有。
渡珣剛進這行的時候在一個戰爭電影裡跑過龍套,和幾十名群演一起身上抹著血、穿著沾滿灰塵的破軍裝、趴在光禿禿的黃土地上演屍體。
女二號在吊了無數次威亞、導演喊了無數次“卡”之後撂挑子不乾了。
渡珣剛抬頭就被副導演罵回去了:“群演乾嘛呢?都給我趴好了,頭的方向不準換,手指也不許動!待會兒演員回來接著拍。”
女二號一直到發盒飯了也沒回來。
渡珣他們一堆群演坐在一起吃盒飯的時候,有四十多歲、滿臉滄桑的人,有渡珣這樣渾渾噩噩、沒有方向的人,也有剛入行、依然心懷夢想和希望的十八九歲的小年輕。
“周哥,我看那個女二號也沒什麼名氣、沒什麼演技,怎麼就能當上女二號,還讓這麼大一個劇組等她一個人?”
“噓!”那個叫周哥的趕緊噓聲,小心翼翼地左顧右盼好半天才小聲說,“有靠山唄。她和一個經紀公司的老總關係不錯,不然優秀的女演員那麼多,這部又是大製作,哪裡輪得到她啊。”
“——以後可彆這麼正大光明說這些,不然她動動小拇指的功夫,就能讓你就在這行徹底混不下去!”
“那,周哥。”一個小平頭從旁邊挪過來,“我打聽個事兒,就那個今年剛拿影後的女演員,她咋樣?”
“你因為她來的這行?”周哥扒了一大口飯,含糊不清笑道。
“對。”小平頭羞澀地揉了揉後脖頸,“我家窮,小山溝溝裡的學校,也不咋地。”
“——本來我以為我這輩子也考不上大學,就留在那兒了。但是,我看過她的一個采訪。”
小平頭的兩眼都冒著亮晶晶的淚光:“她說,不管出身如何、不管以前怎樣,我們都有一直往前走、一直往高處走的能力和希望!”
“——所以,我是受了她的鼓舞才決定趁暑假來這行看看,希望能有幸、見她一麵。”
周哥歎了口氣,還不忘往嘴裡塞口飯:“考上大學了嗎?”
“考上了,本地一個……小二本。”
“等這個假期結束了,你還是好好讀書吧,這一行的人啊,彆指望太多。”
聽起來是沒什麼好回答了。
小平頭耷拉著眼皮默不作聲。
周哥歎了口氣,拍了拍小平頭的肩:“未來無限好,何必追著離你十萬八千裡、隻隔著屏幕有一麵之緣的人不放呢。聽哥一句話,好好學習,彆想這麼多。”
“——周哥在這行摸爬滾打快二十年了,追這個所謂的夢想也追了快二十年了,看了太多,實在是累了,我也打算拍完這個就不乾了,回老家開個小店算了。”
“——這圈兒啊,就不是咱該待的地方!”
渡珣在旁邊默默聽著,也沒吭聲。
“欸。”周哥拍了拍渡珣,開始自來熟嘮叨,“兄弟,我看你挺年輕的啊。”
“嗯……快二十五了。”
“在這行也不年輕了,欸……”周哥挺擅長打雞血的,“但是你顯年輕,頂多二十三,能乾!”
“……”
周哥摸著下巴端詳渡珣:“長得挺不錯,就是沒資本捧……不過跑龍套不怕,我看你挺有星味兒的,說不定哪天就遇到個識貨的導演,一炮而紅!”
渡珣沒理他,周哥也自顧自說著:“不過你也彆太執著,這圈子太複雜了,不是你我能改變的。年輕人乾點什麼能養活自己都可以,活著才是最重要的,活著才有機會……”
“轟”的一聲,又一枚炮彈在遠處炸開。
渡珣回過神,匆忙觀察了一眼周邊的情形,人聲也越來越清晰,砸過來的炮彈越來越多,渡珣隻能一邊看天上飛的炮彈一邊判斷逃跑方向。
好在渡珣找到了被掩埋掉一截的戰壕可以暫時避一避。
要不怎麼說渡珣倒黴呢,渡珣剛鑽進戰壕,一枚炮彈就落在附近,炸飛的塵土鋪天蓋地衝了過來。
更嚴重的是渡珣的腿被炮彈爆炸濺出的碎片擊中了。
傷口在小腿貼近膝蓋處,此刻正在涓涓往外冒血。
渡珣還沒來得及感受傷口,耳膜就被震得嗡嗡作響——又一枚炮彈在附近爆炸,碎片從渡珣額頭、臉頰劃過,渡珣這下感受到了皮膚火辣辣的灼燒感。
每一枚炮彈似乎都落在渡珣附近,一聲又一聲。
一陣又一陣塵土蓋過來,渡珣倒在地上,不知道自己被埋了多少。
嘈雜的人聲逐漸清晰,從渡珣頭頂跑過,又逐漸遠去。
直到耳朵聽不到任何聲音,渡珣這才抬了抬眼皮,看到的隻有一片猩紅。眼睛被磨得很疼,不知道是因為傷口流下的血、因為疼痛流出的淚,還是因為濺進來的塵土。
渡珣乾脆躺著不動了。
躲在這裡會失血過多死亡,出去直接被炸死、或者被人發現殺死。
反正都是一死,還不如不動。
說不生氣是不可能的。
自從進了這個遊戲,渡珣覺得自己就像個被人操縱的木偶。
剛開始到那個木屋,渡珣如果沒有離開,很可能就會被凍死在那裡。
後來遇到千年不滅不死的阿玲,如果阿玲真要動手,渡珣隻能任人魚肉。
再後來遇到那個自稱是渡珣的魂魄,渡珣不知道魂魄的話有幾句是真的,但他很清楚,魂魄真想殺了他,他毫無還手之力。
再之後就是那個奇怪的選秀現場,被囚禁在訓練營內,渡珣沒有任何可以離開的線索,被節目組和趙楓來聯合謀害。
還有這個充斥著炮彈和硝煙的戰場,渡珣手無寸鐵,更彆說跟炮彈對抗了。
渡珣很討厭這種感覺。
束手無策、被操縱的感覺。
渡珣不知道躺了多久,就在他感覺自己的意識有些不清晰的時候終於聽到了人的聲音。
“Hurry up! Hurry up! Here is a survivor!”
【叮咚!係統檢測到外來語言,已同步為玩家翻譯。】
“來人啊,來人啊,這裡還有一個可以抓回去當俘虜!”
渡珣:“……”
雖然他英語學得很爛,但是日常交流還是沒問題。大可不必這麼糊弄人。
係統傳出一陣混亂的“滋滋”電流聲,然後係統就崩潰了。
應該是受到了乾擾。
【叮咚!語言檢測失敗,正在重新檢測……語言檢測成功,正在同步翻譯……】
【翻譯過程錯誤、翻譯過程錯誤、翻譯過程錯誤……正在重新載入……翻譯結果導出中……】
【翻譯成功……係統已修複,正在為玩家同步翻譯。】
“趕快,這裡還有幸存者!”
渡珣勉強睜開被血糊住的眼睛,抬起酸痛的手抹了一把,這才看清來人。
“先生,先生,你能聽見我們說話嗎?”
一個身穿被血液和塵土浸染的白大褂的護士此刻正焦急地蹲在渡珣旁邊。
渡珣確認自己的耳朵沒問題,但是腿還是沒知覺。
渡珣吃力地點了點頭,示意他能聽到。
“你放心,我們是中立部隊的醫療人員,戰爭暫時停止,現在你安全了。我們會馬上把你送到我們的駐紮地,你不用擔心。”
“——先生,你獲救了。”
渡珣吃力地呼了一口氣,閉上眼,點了點頭。
渡珣已經沒有任何力氣了。
“擔架,擔架放下來!”
渡珣被醫療人員搬到擔架上,然後被他們從戰壕裡抬出去、被放進車裡,然後顛簸著被送走,輾轉中又被抬下來送進了手術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