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蘭蘭的年紀小一些,不懂世事,她還可以厚著臉皮托付給哥哥或者蓉蓉一家。
可是蘭蘭都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紀了,人又聰明,親戚家不會有人願意領養她的。
村裡也有幾個沒有娶妻的小夥子,當初她也留意過。但是他們這幾家不僅窮,還將那幾個男娃子寵壞了。
這些人要麼是好吃懶做,要麼愛喝酒耍無賴,這樣的家庭,蘭蘭嫁過去一定會受委屈。
反倒是宋瑾清……她剛才各種試探過,不僅沒有什麼惡習,還對她家蘭蘭歡喜。
唯一的不好就是欠了債。不過這小夥子也說過,他公司破產清算後,債務就會消了。
這小夥子是城裡人,頭腦聰明,債務消了之後,應該能重新做起生意吧。蘭蘭在這個時候願意跟了他,以後他就始終念著蘭蘭的好,不容易做對不起蘭蘭的事。
薑澤蘭沒想到李香蓮會哭,頓時有些無措。
她歎息一聲:“媽,你彆想太多,等你把病治好,我就不會是一個人。”
李香蓮卻搖了搖頭,眼圈泛紅:“你騙不住媽的……我的日子怕是不多了。蘭蘭,就算媽求你,我想在走之前,看到你嫁人。”
薑澤蘭再次重複:“我說過了,這病能治,你不會死。”
李香蓮卻不信,淚眼婆娑:“答應媽好嗎?不然我這病也不用治了,我明天就去跳河!”
薑澤蘭攥緊了手心。
她知道李香蓮是在逼她,但是,對於一個心態悲觀,生前就在安排後事的母親,她沒有丁點兒辦法。
屋內沉寂得可怕。
薑澤蘭攥緊的拳頭徹底放鬆,片刻後,她點了點頭,終是妥協了。
“好,我嫁。”
李香蓮見女兒總算同意,止住了淚水。
她心裡有幾分愧疚:“……蘭蘭,彆怪媽,我隻是想你之後有個依靠,在外麵不容易被彆人欺負。媽雖然沒什麼能力,見識也淺,但是看人的眼光很準。小宋這小夥子手腳勤快,品性也還不錯……”
“行了,我都同意了,你就不用在我麵前誇他了。”
薑澤蘭感覺有些疲憊,“沒什麼事的話,你也早點回房睡吧。”
李香蓮察覺到了她的不耐煩,便停下了話語,從房間退了出去。
薑澤蘭煩悶地理了理思緒,熄了蠟燭,躺在了床上。
這一夜,她翻來覆去,沒有睡好。
感覺隻眯了會眼睛的功夫,就聽到了公雞的打鳴聲。
薑澤蘭將被子蓋住了臉,在床上窩了一會兒,繼續睡回籠覺。等到陽光從她的小窗子縫隙鑽進來,她才認命地起床洗漱。
她沒有在屋內看到李香蓮的身影,卻在廚房的鍋裡找到了一碗溫著的白粥。
簡單用完早點,薑澤蘭便帶著鬥笠,拿著背簍和小鋤頭,打算出門。
宋瑾清坐在院子裡,一邊曬太陽,一邊挑揀菜園裡采摘的蔬菜瓜果。
薑澤蘭腳步一頓,這人還真把這當自己家了,乾活這麼自覺。
她原先在屋裡沒見到人影,還以為他沒醒呢。
見她這全副武裝的模樣,宋瑾清疑惑地問了一句,“小蘭,你要出門?”
……既然他醒了,自己再把那件事拖下去就不厚道了。
薑澤蘭想起了昨晚和李香蓮爭執的事情,將手裡的背簍等物件放下。
“既然你有時間,我們就聊聊吧。”
片刻後,兩人轉移到屋內的飯桌上,麵對麵端坐著。
薑澤蘭看得出來宋瑾清有些緊張,她先給他倒了杯白開水,起了話頭。
“我的性子你大概也了解了,沒有我堂姐那樣溫柔知情趣。家庭條件也就這樣,窮的響叮當。現在家裡沒有債務,但母親身體情況不好,短時間內還得花錢治病……”
“伯母的病,我可以幫忙出幾分力。”宋瑾清將包裹好的紅色票子從口袋裡摸出來,放在桌上。
薑澤蘭知道這是薑家歸還給他的彩禮錢。而他現在願意拿出來給李香蓮治病,暗示已經很明顯了。
“聽說你打算重新再做煤礦生意,之前欠的錢還沒還清吧?你真的要把這些錢給我?”薑澤蘭詢問道。
宋瑾清神色閃過幾分無措,但並沒有回避這個問題:“就像你說的,我欠了不少錢。這點錢投進去也於事無補,不如先給伯母治病……”
其實他欠的錢沒有外界傳的這麼誇張。
他的公司已經在破產清算了,等政府將他多餘的資產拍賣出去,剩下的賠款應該很快就會打到那些員工家屬的賬號上。
雖然不算負債累累,但除了手裡這剛歸還的兩千八百塊,他也算是一無所有了。
薑澤蘭細細地打量著宋瑾清。
憑心而論,宋瑾清長得符合她的審美,現在的人品也還將就。
“這樁婚事我其實並不滿意,你雖然願意給我彩禮,但你欠了債,家底實際比我還窮。”
宋瑾清沉默地低下了頭,神情沮喪,像一隻落魄的小狗。
那等他把債務還了,將公司重新做起來,到時候他再來……
薑澤蘭唇角微勾,繼續說道:“但……我可以給你個機會。”
她想清楚了,既然李香蓮想逼迫她結婚,那麼就算她現在拒絕了宋瑾清,李香蓮也會繼續用不治病作要挾,給她物色彆人。
這個時代愛對妻子吆三喝五的男人比她以前生活過的時代還要多,女人嫁給他們,多半是溫順地相夫教子。即便是原著中的男女主角都逃脫不了這種觀念。
比起嫁給一個未知,容易爆雷的男人組成家庭,那她還不如選擇宋瑾清。
至少這位在原著中記載過,她知根知底。黑化前的性格這麼老實,長得也不錯,看著讓人挺想欺負的。
宋瑾清這時抬起頭,認真注視著她的眼眸。
薑澤蘭臉上帶著笑意:“我可以和你領證,不過,要你住到我家來,做我家的上門女婿,怎麼樣?”
她突然覺得宋瑾清破產也不完全是壞事,若是他有錢有勢,她還沒那麼容易掌控他。
她還記得原著,知道宋瑾清這個反派還沒黑化前,婚後對“她”這位炮灰的確是不錯的。奈何受劇情的不可抗力,“她”無腦地將不幸發泄在宋瑾清身上,甚至讓他斷了條腿,成為了促使他黑化的推手之一。
黑化後的宋瑾清對“她”出手後仍無法平息怒火,後麵更是狂妄到設法報複男女主。
宋瑾清錯愕地抬眸,他沒有想到薑澤蘭居然真的願意接納他。
他用力地點頭,來不及思考過多,生怕多猶豫一秒,對麵的女孩就會反悔。
“當然願意。”
他求之不得。
薑澤蘭挑了挑眉,答應的這麼快?
這個時代在農村做上門女婿的人少之又少,男方出門都會被人議論指點的。
她一字一頓地提醒道:“你應該知道同意後會麵臨著什麼吧?這麼輕易就答應,不怕之後被人看笑話嗎?這村裡的那些婆子們嘴巴特彆碎,時間長了,你心裡可能會不太舒坦。”
“……我不覺得委屈。而且我也不會一直當個窩囊廢,讓彆人覺得你眼光差。我會努力掙錢,讓你過上好日子。”宋瑾清語氣鄭重。
薑家初遇,他本以為這個女孩子是薑家的客人。可在她站在他麵前,笑容明媚地說自己才是他的未婚妻時,他的心裡除了驚訝,更多的,竟然是一抹欣喜。
他想,如果是這個女孩子的話,自己對這樁更改過對象的婚約,似乎也不那麼抗拒。
隻可惜,是在最狼狽的時候,遇上心動的人。在沒有經濟能力的情況下,他覺得自己的各種承諾都顯得有蒼白無力。
可……他舍不得放手。
“小蘭,我知道你可能覺得我是在哄你。但我還是想說,我沒有騙你。我家裡沒有什麼親戚,沒人會反對。住到你家裡,反倒更方便幫忙照顧伯母。”
他的話語真摯:“結婚後,我掙的所有的錢都可以給你支配。如果我東山再起,我絕對不會讓你成為被拋棄的糟糠妻。”
薑澤蘭聽著這話有幾分熟悉,很快,她臉色古怪:“……昨晚的事,你聽見了?”
宋瑾清一怔,然後誠實地點了點頭。
薑澤蘭沉默後,安詳地閉上了眼。
這土房子的隔音性還真差,自己昨晚好像也沒喊多大聲吧?
難以想象,昨天晚上她各種挑剔,嫌棄宋瑾清的話被他本人聽見後,今天他還能這麼和聲和氣的和她商討婚事。
……嘖,這男人脾氣是真不錯,還說會掙錢養她。雖然她有信心在未來幾年掙錢成為大老板,但哪個女人不喜歡聽甜言蜜語呢?
大概是氣氛過於尷尬。宋瑾清過了片刻後,還是嘗試著開口了。
“小蘭,我……”
“好啊。”
薑澤蘭笑得燦爛:“宋瑾清,那我就再問一遍,你真的願意和我結婚,做我家的上門女婿?”
宋瑾清沒有反悔,嘗試著去觸碰她的手,得到回應後,珍重地握緊承諾。
“我願意。”
—
雖然敲定了人生大事,但兩人之間的相處還是如同先前那般。
……也不能完全這麼說。
薑澤蘭看著身邊同樣背著背簍,拿著鐮刀的宋瑾清……感覺這個男人越發自來熟了。
宋瑾清被她盯得有些慌亂,不明所以:“小蘭,我們出發吧?”
“嗯,走吧。”
薑澤蘭看了看天色,走在前麵領路。
她這次進山是去采藥的。
如果不是李香蓮病情突發,在前幾天她就應該去做了。
像車前草,旱半夏等藥材在山腳下就能采獲許多,這些藥材都不急。因為這些都不怎麼值錢,她這次采摘的大頭藥材還是金銀花。
因為金銀花比其它的藥材更值錢,附近的村民有空也時常會去采摘。中途歇歇停停,走了大概一小時的山路,薑澤蘭都沒有看見金銀花的蹤跡。
這讓她不免有些懷疑,難道是走的方向不對?
就在她還想繼續往深山探索時,宋瑾清停下腳步,“小蘭,你看那邊黃色的花是不是金銀花?”
薑澤蘭循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無奈皺眉。
的確是金銀花,不過那不是在道路的方向,而是在下方一處陡坡之間。落腳處的那塊坡上長滿了草木,看不清下麵的是堅硬的石塊還是鬆軟的空層。
“……太危險了。我們再找彆的吧。”薑澤蘭簡單評估了一番,立刻放棄。
宋瑾清卻道:“下麵生了樹,應該能站人,我先爬下去看看。”
薑澤蘭猶豫片刻,還是拒絕道:“不行,下麵的草太密了,萬一不小心踩到青苔打滑了呢?”
“我會小心的。以前我也是爬樹下河的好手,這裡的青苔再滑,也沒有經過河水打磨的石頭厲害,相信我。”宋瑾清卻很堅持。
不等薑澤蘭答複,他先把鐮刀卸下,一腳踩到樹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