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情況魚采薇也不是一點不知道, 順帶看過幾眼,把眾人的神態收入眼底。
蘇穆然眼神幽深,染上了濃重的急色, 雷真人頻頻看向李茂的禁製, 帶著失望,還帶著幾分掩飾之下的惱意。
作為關鍵人物的呼延真人, 神態也不那般怡然,眼裡偶然閃過幾道幽光,好似對破解結界沒了先前的精神和態度。
要是因為沒有六階上品引陣符放棄布陣, 破不開結界, 他們一行人進不去,魚采薇自然也進不去,為了能尋得雷石,魚采薇才因勢而變,現身出去。
人群裡已經有人完全失去了耐心, 上前來拱手問,“呼延道友, 除了畫出上品引陣符, 難道就沒有彆的辦法嗎?”
有人開了頭,大家紛紛開口,你一言我一語,都希望從呼延真人嘴裡得到肯定的答案。
呼延真人一口咬定, 沒有六階上品引陣符,以他的靈力根本完不成陣法的布置, 正常就該用七階引陣符,用六階上品已經是最後的底線了。
蘇穆然斂睫,他絕不相信呼延真人隻有這一個辦法, 隻能說這個陣法呼延真人最容易施展,無論如何他都要進去雷域,他的功法裡有一絕招,唯有在雷電密集又持續的地方才能練成,不僅如此,雷域裡有他想得到的雷霆之力,他看不見,可他能感應到。
“呼延道友,在下相信以道友的陣法水平,一定還有其他方法,還請道友勉力一試,其中多付出的靈石或需要的丹藥靈物,蘇某願一力承擔。”
雷真人暗自咬牙,又讓蘇穆然搶了先,他拱手道:“呼延道友來自陣法宗師家族,定有非常手段破解結界,若是有什麼顧慮儘管提出來,雷某帶著兩位師弟師妹定儘全力保駕護航。”
“蘇道友、雷道友言重了,實在是結界的品階對我等金丹修為來說太高了,我早就說過,若是元嬰修為,倒是可勉力布陣,現在沒有引陣符,在下也無能為力,若不然咱們約個時間,或等三年之後再來,那時我可能已經進階元嬰了,又或者期間各位能碰到比在下水平更高的陣法師,再設法進入雷域。”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呼延真人確實還有一法能破開結界,可那個方法要付出極大的代價,施展之後在一個月內會形同廢人,他連家底都不願意全掏出來,更彆說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即使蘇穆然和雷真人許諾得再好,他也不會讓自己處於那般弱勢的狀態。
他們不過是偶然相遇奔著進雷域的臨時組合,彼此之間沒有真心隻有利益,付出與回報,是人都要衡量幾分。
雷真人強壓憤然的情緒,終是不願意沒有結果地等下去,輕輕敲擊禁製,“李師弟,你先出來吧。”
李茂下筆的手頓了一下,抬起頭,臉色發青,滿下巴都是黑胡茬子,精神格外頹廢。
他不想出去,他還沒有畫出上品引陣符,更讓他難受的是,明明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也知道如何去解決,神識和靈力卻每一次都達不到想要的效果,總是擦邊而過。
雷真人又一次敲了敲禁製,李茂突然嘲弄一笑,隻怨他修為不夠,要是金丹後期,定能順利畫出上品,站直身體修飾邊幅,拿上厚厚的引陣符,撤下禁製出來,“雷師兄,讓你失望了,我修為不夠,沒能畫出上品引陣符。”
“我知道,你已經儘力了,”眼睛餘光掃過蘇穆然,雷真人一下子心態緩和了許多,他沒能進到雷域,蘇穆然比他更急切,不也同樣進不去,兩人都一樣,他反而平衡了,“把那些引陣符給呼延真人,咱們走吧。”
一點沒有提什麼三年之約,三年之間會發生什麼事誰知道,何必搞這麼虛頭巴腦的約定,根本不切實際。
蘇穆然不甘心就此錯過,還想跟呼延真人再爭取一次,但有人看進雷域徹底無望,已經祭出飛劍,正要離開,卻先一步聽到了飛劍破空的聲音。
眾人抬頭看,一抹清麗的身影腳踏飛劍如流光般轉瞬要到,嘴裡高聲喊著:“蘇師兄、顧師姐!”
顧芫溪喜色迎麵,指著魚采薇,“蘇師兄,是魚師妹,魚師妹也是符道高手,說不定能畫出上品引陣符。”
“沒錯,”蘇穆然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期盼過魚采薇的到來,他衝呼延真人拱手,“呼延真人,來人是我宗玉微真人,她亦精通符術,還請稍等片刻。”
“哦?”呼延真人並沒有特彆的反應,感應到魚采薇年歲不大,即使精通符術,能不能畫六階符篆還未可知,不過也給了蘇穆然麵子,沒有動身離開。
其他人跟著也默默按下了飛劍,就見魚采薇飄飄然降落地麵。
顧芫溪快步迎上她,到跟前小聲念叨著,“魚師妹,自從沙漠那邊分開之後就再沒碰到,看見你太好了,就是不知道白臻、周師兄、嫣然在哪邊,是什麼情況,還有那兩位賀師兄和趙師兄,一點影子也沒看見。”
魚采薇輕搖頭,“當時龍卷風飛向不同的方向,肯定是散開了,我們能聚到一起,以後說不定就能碰見周師兄他們。”
“但願吧,秘境實在太大了,”顧芫溪領著魚采薇來到蘇穆然身邊,跟呼延真人互相見了禮。
蘇穆然雖然期盼,還是先要問過,“魚師妹能否畫六階符篆?”
魚采薇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自然回答,“六階符篆自是能畫,蘇師兄需要什麼六階符篆,或許我現在手裡就有。”
蘇穆然搖搖頭,魚采薇不可能有現成的,“是六階上品引陣符。”
魚采薇很清楚他的所需,也確實沒有,假裝疑問,“蘇師兄要布置陣法嗎?不知布下陣法所為何事?”
蘇穆然抬手指向水澤,“魚師妹,水澤之中有大片雷域,奈何水澤外有結界阻攔,我等無法進去,呼延道友能布陣破開結界,萬事具備,隻欠六階上品引陣符了。”
“雷域?”魚采薇適時表現出驚訝,轉身麵向水澤的方向,神識躍然而出,直到觸碰到雷電才返回,“竟真的有雷域?如此良機不容錯過,蘇師兄,我身上沒有引陣符,不知是否有符解,隻要有符解,我就能很快畫出來,那樣不就能進去了。”
“很快就畫出來?未看符解就如此應承,真是大言不慚,不知哪裡來的小丫頭,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這話是從李茂嘴裡冒出來的,幽暗的神色裡帶著譏諷,同是金丹中期,他根本不相信魚采薇的神識和靈力還在他之上,能畫出六階上品引陣符。
虎嘯林同樣不相信,冷言道:“小丫頭乳臭未乾,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當真讓人笑不活了,這兩位,自己畫不出上品引陣符,就以為彆人也不成,魚采薇那麼說並不想炫耀什麼,先前的符解她看過,對她來說,畫上品確實沒什麼難度。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兩位做不到不代表魚師妹做不到,魚師妹,我相信你。”蘇穆然放話力挺。
魚采薇笑著衝他點頭,“蘇師兄,畫什麼樣的六階引陣符,要多少,給我半日的時間,保管給師兄畫出來。”
“半日?當真離譜至極,”李茂臉色陰沉,小小丫頭居然說半日就能畫出二十張,他隻參悟符解就用了大半日,瞬間感覺被鄙視被冒犯了,“說什麼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有真本事,也彆畫六階引陣符了,直接畫七階的好了,省得配不上你的身份。”
“李道友所言極是,小丫頭既然要彰顯能耐,就彆不溫不火的,畫個七階符篆讓我們開開眼。”虎嘯林說話慢悠悠,語氣可不友善。
沒等魚采薇反駁,顧芫溪冷笑三聲,“我還真沒見過這般不知羞臊的,自己沒本事還去擠兌彆人,換成我,今朝都沒臉見人。”
魚采薇跟顧芫溪笑著對視一眼,跟著挑眉道:“七階引陣符我當然能畫,隻要兩位願意等,我就敢奉陪。”
李茂和虎嘯林直接黑臉,誰有那個空閒功夫等著她畫七階符篆。
許是魚采薇自信的態度,也許是她氣定神閒毫無壓力的語氣,觸動了呼延真人,他把六階引陣符的符解拿在手裡,揚了揚,“三位都精通符道,實在沒必要做無謂的爭執,不過半日功夫就能見分曉,玉微道友,這便是符解,就等你的符篆了。”
神識掃過符解,魚采薇鄭重點頭,“定不會讓呼延真人白等,不過在下有個不情之請,我能否拿走符解自行參悟,畫完引陣符之後再還給真人。”
“有何不可?”呼延真人一點不勉強地把引陣符的符解給了出去。
魚采薇雙手接過,“請真人稍等,蘇師兄、顧師姐稍等。”
她並不在意李茂和虎嘯林的黑臉,來到一片平地,手中掐訣設下禁製,素手拂過,準備畫符的東西一應俱全擺開來。
攤開引陣符的符解平放好,魚采薇詳細參詳,把拆解出的符文一一列在紙上,分部臨摹,尤其是波折過多的部位,神識操控之下,筆鋒幾經突轉,靈力始終舒緩而平穩地輸出,繪出來的符文跟符解上的樣子像了個十成十。
她屏氣懾息,擺出上好的空白符紙,筆力輕觸做頭部,朱砂自筆尖婉轉流淌時粗時細,連連不絕,靈力均勻蘊漾其中,漸漸手腕用力,筆觸越來越重,至最後合力頓筆上揚,符文首尾相和,道道流光一閃而收,一張上品引陣符就成了。
靈力、神識所達,畫六階符篆無往不利,下一步她就該著手參悟七階符篆了。
符篆自七階就開始列為高階符篆,高階符篆重靈力更重法則道韻,像符籙經那樣囊括得很全麵的傳承不會再有,幾乎都是單品傳承,像魚采薇分彆得到的大地防禦符、五雷驚天符便是例子。
隻因為到了這個境界,修為幾乎都到了元嬰甚至在元嬰之上,觸摸到了道的邊緣,開始把自身的道融入到符篆之中,所畫之符跟道法息息相關,自此很多符道修士將舍棄與自身道法無關的符篆,專注己道,用之以極。
師尊煦照真尊用到至極的是南明離火符,出手就是九階,漫天火海,焚燒萬物,大乘修士沾染上都難免被燒焦皮,擅長的也是火屬性符篆和空間屬性符篆。
論常理,魚采薇也是時候摒棄其他屬性的符篆,專研土屬性和空間屬性符篆,不過她沒忘後土黃地真經裡的話,感悟五行大道,相互圓融,才能在仙途之中走得更遠,手裡有五雷驚天符,又將進入雷域,或許正是她感悟雷屬性符篆的契機。
想得遠了,魚采薇收回思緒,再次將注意力集中在引陣符上,凝神之下,靈力絲絲入扣,符籙如畫渾然天成而推至極品。
不過一個時辰,二十張上品和九張極品引陣符就整整齊齊擺在了案頭。
約定半日時間,才隻過去一半,這是魚采薇早就預估好的,剩下的時間正好用來恢複靈力,她神識微動,桌案收回如意鐲,口中含一滴千年靈乳,打坐靜修。
禁製外,原本打算離開的那些修士穩住了身形,一個個回到原地又開始等待,看苗頭重新有了希望,呼延真人再次將陣法從頭到尾細細推演一遍,確保無遺漏,便開始擺弄所需的陣旗。
蘇穆然安然端坐,眼裡的急色早已蕩然無存,雖然跟魚采薇接觸不多,但也知她並非說大話之人,既然敢於應承,上品引陣符必是穩當了。
顧芫溪就在蘇穆然旁邊,手裡捧著迷你香爐,神識入內,借爐心之火烘烤靈藥製作藥粉,目光流轉,掃中了麵色陰沉的李茂和虎嘯林。
兩人死死盯著魚采薇設下的禁製,若是眼睛能冒火,禁製恐怕要燒出四個窟窿了。
正午時分剛過,半日已到,魚采薇緩緩收功,站起身,揮手撤下陣法。
蘇穆然雖料到結果也激動難抑,“魚師妹,如何?”
顧芫溪緊跟著來到她旁邊,期待地問:“魚師妹,是不是畫成了?”
李茂和虎嘯林也衝到魚采薇跟前,目光尖銳,緊盯著她的手,卻發現空無一物,當即臉上掛上濃濃的譏諷。
“就說毛丫頭說大話,符篆呢?拿出來給大家看看呀。”李茂起哄道。
虎嘯林嘿嘿兩聲,“畫不出來不丟人,就把你畫得最好的拿出來就行,都是符道中人,老朽不會嘲笑你的。”
最好的?極品符篆嗎,她可沒打算把極品符篆拿出來。
魚采薇右手輕點左手腕,引陣符的符解和二十張符篆就握在了手裡,重重點頭,“蘇師兄,幸不辱命。”
說完走到呼延真人跟前,雙手一開,二十張符篆一字排開懸浮在兩人中間,“呼延真人,多謝你的符解,二十張上品引陣符,還請查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