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門肅川真君早早在任務大殿等著了。
大殿外, 圍著許許多多的人,多是去秘境弟子的親朋好友,還有一些專程來看熱鬨的弟子們。
飛舟由遠及近,緩緩落在大殿外, 景休真君率眾弟子下了飛舟, 走向大殿, 向掌門複命。
人群中, 爆發出歡呼聲, 為平安歸來的人喝彩, 也有壓抑的哽咽聲,為深埋秘境的人難過。
桑離站在最前排, 當看到魚采薇和鳳長歌的時候, 高高地揮了揮手。
魚采薇回之以微笑, 便緊跟上前麵人的腳步。
走進大殿,景休真君拱手,“景休率眾弟子歸來, 總算不辱使命。”
“景休師兄辛苦了, ”肅川真君虛扶了一下, 請景休真君來到自己身邊,“眾位弟子曆經千辛萬苦,從秘境平安歸來, 我心甚慰, 也為隕落的弟子們深表憾然。
修行一道, 本就是逆天而行, 與天爭命,隨時都有隕落的危險,雖遺憾但應無悔, 我希望,歸來的弟子們,能順利築基,登上大道,與日爭輝。”
“是,定不負掌門期望。”
眾弟子彎腰行禮,聲音洪亮。
“好,”肅川真君回之以響亮,“按照宗門規矩,從秘境歸來的弟子,逐一向宗門獻禮,除了五十顆星靈草的任務,望大家不要吝惜,好物獻給宗門,必有豐厚的回報,我便不多說了,想來在裡麵等候的真人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大家的成果了,開始吧。”
說罷,肅川真君和景休真君便瞬移隱去了,給弟子們足夠的自由和選擇。
十個窗口同時打開,每個窗口每次僅允許一人進入,這是為了保護各弟子。
弟子們獻出什麼,獻了多少,宗門都會為其保密,絕不會有半點口風透露出去。
姚潛率先進入第一個窗口,霍子君進入第一個窗口,魚采薇排在第三個窗口,鳳長歌就在她後麵,自然是去第四個窗口。
見魚采薇一個個地往外掏玉盒,對麵的金丹真人眉眼都是笑,以他往年的經驗,能被真傳弟子獻出來的,有不少是絕世好物,自己用不上,獻給宗門換資源。
金丹真人打開第一個玉盒,恩,不錯,水靈靈的星靈草,打開第一、第三個,還是星靈草,他不信邪,一股腦把麵前的三十幾個玉盒全部打開,一水兒的星靈草,簡直讓他跌破了眼睛。
從來沒有誰進秘境能帶回如此多的星靈草,這位景元峰的真傳弟子,不會這麼實誠,在秘境沒乾彆的,就用來挖星靈草了吧。
金丹真人甩甩頭,想想也不可能,“師妹能采到如此多的星靈草,真是宗門之幸。”
“也是我的榮幸,”魚采薇抿嘴一笑,又遞出十六個玉盒,全是稀有靈藥,“請師兄品鑒。”
金丹真人一一開盒,樂開了花,“這些獻給宗門,貢獻點一定不虧了師妹。”
“多謝師兄。”
魚采薇把身份玉牌遞過去,看著增加的貢獻點,心裡也高興得很。
剛出大殿,就被桑離拉住胳膊,帶到了旁邊無人的地方,“師妹,我聽說你們在秘境遇到了食人蝶作亂,你跟長歌都沒遇到什麼危險吧?”
“有驚無險,”魚采薇扯回自己的胳膊,“不過,鳳師妹臉色沉沉,好像有什麼心事。”
“是嗎?能有什麼事呢?”桑離撇下魚采薇又去大殿門口等著了。
魚采薇聳聳肩,就知道,在桑離眼裡,鳳長歌肯定是排在第一位的,看這麵帶憂慮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鳳長歌真出了什麼大事。
“師妹,你也出來了。”
正想著,桑離已經領著鳳長歌來到魚采薇的麵前。
鳳長歌扯扯嘴角,“恩。”
桑離上下打量鳳長歌,果然見她臉上少了笑模樣,“長歌,師妹說你一路上都有心事,是不是有人欺負你,跟師兄說,師兄給你出頭。”
鳳長歌左手握住右手手腕,勉強笑笑,“沒有,就是在秘境裡精神太緊繃,累到了,不想說話,讓師姐誤會了。”
桑離更心疼了,他去過秘境,三個月的時間不得閒,勞累奔波,還要處處提防,確實費精神,“那還等什麼,我帶你們回洞府,好好休息休息。”
話音剛落,斜刺裡跑過來一個女修,手指鳳長歌,怒聲大喊,“原來是你,原來是你殺了我的哥哥,我要到執法堂告你去,告你殘害同門,你害死了我哥哥!”
鳳長歌瞧著這女修有些麵熟,眼中利光閃過,被魚采薇看個正著。
“胡說什麼呢?”桑離上前一步擋在鳳長歌麵前,“你是誰?你哥哥又是誰?為何大庭廣眾之下汙蔑長歌?”
“長歌?長歌仙子,你就是長歌仙子,為什麼要害死我哥哥,為什麼?”
女修也不說她是誰,她的哥哥是誰,帶著瘋狂的勁頭,想要越過桑離去抓撓鳳長歌,被桑離甩胳膊推出去老遠,摔在地上,還不依不饒地撲上來,被桑離再次甩出去。
周圍的人聽到動靜,圍了過來,執法隊就在不遠處維持秩序,執法隊長拉著臉,走過來嗬斥道,“何人喧嘩?”
女修猛撲過來,雙腿發飄,軟在地上,“我要告長歌仙子,她在秘境殺了我哥哥,我叫燕書函,我哥哥是燕浩,他是練氣大比第一名。”
魚采薇斂睫,她就說食人蝶作亂眾人聚頭的時候還看到了燕浩,卻沒見到他出秘境,隻以為是遇險隕落了,怎麼燕浩的妹妹卻來嚷嚷是鳳長歌殺的,難道有什麼征兆?沒聽說兩個有什麼仇怨呀。
聽到燕書函的話,眾人難免交頭接耳,討論開來。
“怎麼可能?長歌仙子怎麼會殺燕浩?”
“就是,長歌仙子人美心善,不可能殺同門。”
“那也說不好,長歌仙子如此美貌,燕浩要是起了色心,對長歌仙子圖謀不軌,該不該殺?”
“真有可能,燕浩也是男人,血氣方剛,對長歌仙子多有傾慕,在所難免。”
燕書函聽到周圍的人如此看待自己的兄長,睚眥欲裂,“胡說,胡說,我哥哥才不會做那種事情,一定是長歌仙子貪圖我哥哥在秘境中得到的寶物,才殺我哥哥奪寶的,一定是。”
桑離當即給頂了回去,“一派胡言,你兄長能得什麼寶物,讓長歌不惜違背道心去殺他奪寶?”
這話說得重了,道心關乎修士一生,是修士踏入仙途一直追求的本心,若是背馳,仙途有阻,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相信,鳳長歌會如此自毀前程。
燕書函啞口無言,張了張嘴,硬挺著說,“反正是她殺了我哥哥,我就要討個說法。”
執法隊長適時開口了,“你為何一口咬定是長歌仙子殺了你哥哥燕浩,你有什麼證據?”
燕書函一擼袖子,亮出手腕正中的紅色血線,“這就是證據,是它指引了我,長歌仙子,你敢亮出你的手腕嗎?”
“牽血咒?”執法隊長見多識廣,一眼就斷定了手腕上的血線是牽血咒,遂饒有興趣地盯著鳳長歌,看她如何應對。
牽血咒,是一種以血脈下的咒術,存在於親人之間,起到類似魂燈的作用,一方身死,另一方就能感應得到,而且一定距離內,還能通過這份感應,找到親人死在何人之手,不過感應時間隻有一個月而已,隨後血線就沒有了,血咒破除。
鳳長歌要伸出手,卻被桑離一把抓住,“長歌,你乾什麼?”
從燕浩的妹妹出現到現在,鳳長歌至始至終沒有為自己辯解,桑離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現在,鳳長歌還要把彆人指證的證據亮出來,也太實誠太傻了。
“師兄,這件事我總要麵對的,你放開我。”
鳳長歌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亮出了手腕,上麵和燕浩的妹妹一樣,有一條紅色的血線。
在風雲墟,鳳長歌借著考驗,煉製了綿仙露的解藥,幸而解了,不然就真和傳承失之交臂了,出秘境的時候才發現手腕處浮現了血線,她猜到可能是一種血咒,還和燕浩有關。
此時的鳳長歌,修煉時間還短,還不是經驗老道的修仙者,不知道這是什麼血咒,更不懂得如何解除,而進風雲墟前她陷進絕危之地,穹老為救她陷入沉睡,讓她無人求助,難免心境沉重,隻想著回到宗門儘快找到解咒的方法,沒想到這血咒還有指引的作用,剛進宗門被燕浩的家人感應到找上了門。
“你們都看到了吧,長歌仙子,你還有什麼可說的?”燕書函質問道。
鳳長歌放下袖子,漠然地說,“我沒什麼可說的,是我殺了燕浩。”
空氣一下子陷入死寂,一雙雙眼睛呆愣地看著鳳長歌,好似她說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魚采薇也吃驚地看著鳳長歌,居然如此利落地承認,還是她手裡有什麼對自身有利的證據?
鳳長歌向前走幾步,來在燕書函身前,“是我做的,我不會狡辯,但其中緣由我也要講清楚,到時候執法堂對我有任何處置,我絕無怨言。”
“長歌仙子,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才殺了燕浩?”這人一看,就是鳳長歌的傾慕者。
執法隊長祭出靈劍,“長歌仙子,既然你承認殺了燕浩,不管理由如何,就請執法堂走一趟吧。”
鳳長歌從容而去,桑離急切切地相護,雖事不關魚采薇,可她身為師姐,也不能置身事外,自然跟著一起。
執法堂,光線暗淡,陰森寒冷.
身處其中,就有種如墜深淵,心灰意冷之感。
魚采薇不自在地挪了挪腳,似乎有股涼氣從腳底鑽進來,順著小腿向上爬,攫取心臟的跳動。
執法堂堂主於應龍波瀾不驚地看著眾人,“燕書函狀告鳳長歌在秘境殺其兄長燕浩,鳳長歌當眾承認,可有此事?”
“請堂主為我兄長做主。”燕書函撲通雙膝跪地,眼淚婆娑。
鳳長歌拱手施禮,“於堂主,我殺燕浩也是逼不得已,請允許長歌一一道來。”
“允!”於應龍是給華辰真君麵子,也是看鳳長歌進執法堂既不慌也不亂,想聽聽她的辯解。
鳳長歌再次施禮感謝,“當日在秘境,諸多弟子被吸入風雲墟,這是一位風雲尊者設下的傳承之地,前四關設置了武鬥,四關全勝,才能留下來繼續。
我在第四關遇到燕浩,見是同門,就跟他說點到為止,沒想到那燕浩,記恨我師父未收他為徒,將怨憤撒在我身上,給我下了綿仙露。”
“什麼?燕浩狗膽包天,居然給你下毒,就這你還說沒人欺負你?”桑離聞言出離憤怒了,綿仙露呀,燕浩其心可誅,沒什麼可說的。
魚采薇趕緊拽了拽桑離的衣襟,提醒他這是執法堂,不要喧嘩。
果然,於應龍冷目橫掃,凍得桑離一激靈,後退了半步。
燕書函見桑離開口,也要出聲維護燕浩,被於應龍的眼神震懾,頓時縮了縮脖子,噤若寒蟬。
鳳長歌咬了咬嘴角,“我懂些丹道,早服用過解毒丹,化解了大半的綿仙露,念在同門的份上,就勸解燕浩收手,可是燕浩早就心魔入體,一意孤行,要殺我於劍下,我為自保,才殺了他。”
“不可能的,我哥哥向來磊落,才不會用這種卑鄙的手段,你就是故意在我哥哥身上潑臟水。”燕書函終於等鳳長歌說完,辯解了一回。
於應龍彎曲手指,有規律地敲擊著椅子上的扶手,“來執法堂,問了回話,不問閉嘴,這是規矩,若再無端插嘴,打將出去。”
燕書函一哆嗦,徹底不敢說話了。
“鳳長歌,你說的這些可有根據,可有人作證?”於應龍問。
鳳長歌默默搖頭,“無人作證,風雲墟把大家都隔開了,除了比試的人,誰也看不見誰。”
於應龍摸了摸鼻翼,“這麼說來,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一麵之詞了。”
“於堂主,並非如此,”鳳長歌心念一動,手裡多了一個碧綠的玉瓶,“這是燕浩用來裝綿仙露的玉瓶,裡麵還殘留著部分綿仙露,我特地驗看過,這種綿仙露煉出來的時間絕不會超過四個月。
據我所知,坊市的百杏林,天佑閣都會暗中賣些綿仙露之類的藥液,即便不是他們,裡麵的人也該認得出瓶裡的綿仙露是誰煉製的,雖然都是綿仙露,還是有細微的差彆,於堂主隻要確定秘境前一個月內煉製過綿仙露的人,就能順藤摸瓜,找到買綿仙露的人。”
於應龍接著說:“若是能證明燕浩買過綿仙露,就能佐證你的話,對嗎?”
“是!”鳳長歌期望地看著於應龍。
於應龍動了動手指,玉瓶就從鳳長歌手裡挪走了,“秋林,查。”
接過玉瓶的執法堂隊長秋林應了聲“喏”,擺手之下,六個執法堂弟子隨他魚貫而出。
與他們走對臉的正是聞訊而來的華辰真君,身後跟著張少初。
華辰真君本來在劍室悟劍,算著魚采薇和鳳長歌快該回來了,便收劍出關。
還沒有到大殿坐定,張執事匆匆趕過來,說燕浩的妹妹攔住執法隊的人,告鳳長歌殺了燕浩,鳳長歌當場承認,一行人現在全被帶到執法堂問詢了。
而這些訊息,是張少初從任務堂出來聽見,當時腦子轉得飛快,當即給張執事傳音求救,張執事這才知道得如此迅速。
華辰真君聽過後怒而生威,身上隨情緒無意間釋放的磅礴劍意迫使張執事後退七八米才經受得住。
“本君過去看看。”
禦風而行,不過半盞茶的功夫華辰真君便來到了執法堂外,張少初本在執法堂外等著,一見華辰真君,連忙行禮,跟在他的身後,進了執法堂。
華辰真君跟於應龍打了招呼,便在他座位側邊的椅子上坐下了。
張少初退到了鳳長歌身邊。
桑離、魚采薇和鳳長歌忙見過師父。
“長歌,因何故進來執法堂?”
鳳長歌低頭,將事情原原本本敘述一遍,“燕浩執迷不悟,以身侍心魔,弟子無奈,才將他殺死的。”
華辰真君看了眼老神在在的於應龍,“於堂主,若是證明長歌所說屬實,該當如何處置?”
“燕浩意圖謀害真傳弟子,性質惡劣,是為大逆不道,死有餘辜。”
於應龍用平淡的語氣說著最冷冽的話,燕書函心臟緊縮,都快透不過氣去了。
可是她不後悔揭穿鳳長歌殺哥哥燕浩的事,哥哥從小視她為珍寶,如今哥哥慘死,她一定要為哥哥做些事情。
她最了解哥哥,哪怕真要報複鳳長歌,也從來不屑用類似綿仙露的東西,隻會用自己手裡的劍,她決不允許哥哥死了,還背負如此不堪的名聲。
“稟堂主,弟子有話要說。”燕書函輕聲言語。
於應龍挑了挑眉,“講!”
燕書函深吸一口氣,鎮定心神,“稟堂主,長歌仙子說我哥哥是因為沒有拜師華辰老祖才報複她的,我哥哥又不會預知,早早買什麼綿仙露備著,何況那些日子,他先忙著大比的事,幾乎日夜在練劍峰練劍,大比結束後就在洞府療傷,拜師日,我哥哥心中羞愧,回去就把自己關在洞府裡,直到出發去秘境那日才出門,根本不可能去買什麼綿仙露,請堂主明察。”
於應龍勾勾手指,另一隊執法堂弟子上前聽命,“查燕浩去秘境前的活動。”
六個弟子領命,迅速出動。
執法堂氣氛壓抑,在堂口圍觀的弟子們,也屏息靜氣,等待執法隊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