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去喬家 這棵樹有問題(1 / 1)

聽到魚采薇的問話, 呦呦氣哄哄地說:“就是這個老頭子,關了我那麼多年, 還長得那麼醜,我可不想戴在他的臉上,姐姐多漂亮,我喜歡。”

所以,魚采薇靠顏值贏過了遠癡真人,得到了麵具。

可事實真如呦呦所說嗎?

講真話, 要不是麵具主動認主,她先於認主知道麵具的功能,可不會提出要買。

麵具能隨人心改變容貌, 卻不能真正變成彆人的臉,氣息也改變不了,真要被人有心尋找, 也騙不過去,要知道修真者認人,不僅看臉,主要靠辨彆氣息。

“誰說的,呦呦能把姐姐的臉變成彆人的樣子, 也能改變姐姐的氣息。”呦呦不服氣地說, “我現在就變一個給姐姐看看。”

“不要!”魚采薇趕緊喊停,在景元峰半山腰大變活人, 不像話,還不知道被誰的神識掃過發現呢,“等回到我的洞府再變。”

魚采薇頓時用上飛仙步,幾個閃身,就回到了洞府。

銅鏡麵前, 魚采薇讓呦呦變換模樣,一會兒變成林靜兒的模樣,一會兒變成老嫗,又能變成魁梧大漢,總之,隻要她想,呦呦就能變換。

“姐姐,隻要你讓我待在你的臉上,彆讓我進儲物袋,想變什麼,我都聽你的。”

魚采薇變回自己的模樣,靜坐在蒲團上,“你待在我臉上可以,不過,你得真正認我為主才行。”

彆聽呦呦說得那麼好聽,魚采薇可不糊塗,到現在哪還不明白,所謂的自行擇主不過也是一個假象,全是呦呦在暗中操作。

隻有呦呦認她為主,她才能真正操縱麵具。

麵具裡,一個甩著尾巴的紅色小魚耷拉著臉,眼裡透著些許怨恨,打定主意不認主。

外麵,魚采薇閉目靜心,神識掃過自己的臉,尋找麵具的具體位置,找辦法要揭下麵具。

紅色小魚瞪大了眼睛,收斂住自己的氣息,更加隱匿,躲過了魚采薇的神識。

魚采薇幾經掃視,都沒有發現麵具的痕跡,知道是呦呦在作妖。

既然這樣,魚采薇也不客氣了,她不可能允許一個無法控製的麵具待在自己的臉上,運轉起煉體功法,黃色的光芒自丹田湧出,被她全部引導到麵部,猛地向外衝刷。

“啊!”呦呦一聲慘叫,一個透明的麵具從魚采薇的臉上剝落了下來。

黃色的光芒,可以清除體內的雜質和異物。

隻要麵具是真實存在的,無論魚采薇能不能找到,都可以將它從身體上驅除出去。

果然,黃色光芒透過臉龐,麵具便掉了下來,一閃之後,便看不見了。

魚采薇並不著急,剛剛坐下的時候,她悄悄啟動了血脈禁製陣盤,將自己籠罩住了,呦呦根本無處可逃。

可不是,呦呦控製著麵具隱身,東竄西跳,處處碰壁,無論它使用什麼手段,根本離不開禁製籠罩的範圍。

無奈,隻能認命出現在魚采薇麵前,誰讓它隻是個麵具,除了隱形變形,根本沒有實質的攻擊手段。

魚采薇好整以暇地看著它,“怎樣?考慮好了嗎?認我為主。”

麵具上下沉浮,呦呦還是不甘心認主,始終不說話。

魚采薇站起來,一個手訣變換,她已經在禁製之外,禁製縮小,變成鳥籠大小,困著麵具。

“你不願意也無妨,彆說什麼我好看所以你認主,究其根本原因,是我修為低,你覺得可以拿捏我,你要真這麼想就大錯特錯了。”

魚采薇勾勾手,陣盤飄到她的手心,再次縮小,將將比麵具大些。

“我現在就帶你去見我師父,我師父是元嬰劍修,莫說你隻是器靈,就是你還活著,都不是他的對手,師父麵前,不管你想不想都得認我為主。”

魚采薇作勢往外走,呦呦在麵具裡瘋狂地擺著尾巴,見魚采薇不似作假,才知道害怕,元嬰劍修,動動手就可以滅了她的神魂。

“你彆去找你師父,我願意認你為主。”

魚采薇唇角微翹,不再嚇唬呦呦,“交出你的一縷神魂。”

呦呦閉上眼睛,感受著悲傷,睜開時,眼睛已經沒了之前的神采,交出一縷神魂。

魚采薇將這縷神魂煉化,沒入眉心,重又在麵具上滴上精血之後,麵具的信息和呦呦的一切,便浮現在魚采薇的腦海裡。

上品法寶麵具,成長性法寶,透明隱形,戴在臉上如無物,有變換容貌,調整氣息的功效。

縱覽呦呦的記憶,還真讓魚采薇說中了。

呦呦就是看魚采薇修為低,才故意賴上她的,做出認主的錯覺,等魚采薇一離開宗門,就借機離去,恢複自由身,遨遊天地。

可惜,呦呦的如意算盤全被魚采薇給打碎了。

魚采薇還知道,呦呦是變異蜃魚,天生靈智,有蜃魚本身的製幻破幻本領,變換容貌和遮掩氣息是她的天賦神通。

不過,使用天賦神通的時長與修為有關,呦呦本就貪玩沒有好好領悟,再者現在她隻剩下精魂,能施展的威力倒是無礙,不過能維持的時間就大打折扣了。

魚采薇收回禁製陣盤,“好了,你收起惑人的幻象,變成花鈿貼在我的眉心,沒我的命令不得擅動。”

麵具消失片刻,再出現便是個透明的迷你小魚,乖乖貼在魚采薇的眉心。

魚采薇可以很清晰地感應到眉心的麵具,也能看到麵具空間裡,神色落寞的小紅魚,但在銅鏡裡,依然無法發現麵具的蹤跡。

這樣很好。

“你大可不必如此落寞,無論你落入誰手,都不會放任你自由自在的,現在你可以待在我的臉上,隨意觀看外麵的世界,已經很好了,而且遠癡真人說過,麵具是成長性法寶,隻要你忠心為我,待來日,有機會我一定想方設法升級麵具,你的肉身已毀,妖丹被煉化入了麵具中,麵具就是你的身體,麵具升級,你的精魂品階也能往上升,未必不能成就大道,求得長生。”

“真的嗎?我成這樣還能尋得長生?”

呦呦抬起頭,眼睛裡頓時有了光彩,死後才意識到修煉的重要性,說來有些可悲。

“當然,你看那些道器、仙器,哪一個不是流傳長久,作為器靈,自然也能壽運綿延。”

魚采薇在宗門玉簡裡看到過,器靈也可以修煉,還可以吞噬其他的器靈壯大自身,不過,這兩種方法比之提升麵具品階更加縹緲,有沒有機緣碰到真不好說,魚采薇提都沒有提。不過呦呦已經被魚采薇的話激勵到了,想著一心為主,來日尋得機緣,好步步提升,若真能成為仙器,也算她修煉有成,到時回歸故裡,才能寬慰那些疼愛她的長輩們的心。

呦呦徹底臣服了,魚采薇懸著的心放下來,這才盤膝而坐,煉化護腕之後,開始研究、調整合適的負重。

考慮到後天還要出宗門,在不影響正常行動的情況下,魚采薇腳腕每隻二十斤,手腕每隻十斤,到修煉室練劍,努力適應。

劍招比往常緩慢許多,步伐也不再快速穩健,就連跳躍也變得不利索了。

魚采薇乾脆從基礎的劍法和步伐開始練起。

正煉得熱火朝天,有人觸動了她洞府的陣法。

“大晚上的,誰這個時候來?”

魚采薇一步一頓,出來洞府,看到了香樟樹旁背著手的桑離,他似乎有話要說,又不想進洞府說。

“師兄,你怎麼來了?”魚采薇緩緩走向桑離,在距離他兩米多的地方停下來。

桑離轉過身,“啊,聽師父說你接了任務,後天要出宗門,出門在外,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師父都叮囑了,哪值當師兄還跑一趟。”

魚采薇微低著頭,不去看桑離。

桑離沒話找話,“師父是不是給你準備了傳音玉簡?”

“哦,是呀。”魚采薇手下頓了頓,還是拿出了傳音玉簡,跟桑離互相印下神識印記。

隨後,魚采薇收起傳音玉簡,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又變得沉默起來。

魚采薇還惦記著練功,眼神詢問桑離,還有什麼事嗎?

桑離暗暗咬了下牙,開口道:“師妹,師兄也知道之前對你多有苛責,師妹莫要放在心上,你要記住,我永遠是你的師兄,是你的兄長。”

魚采薇聽話愣了下神,但很快就緩了過來,快得好似剛才的愣神是錯覺一樣,“師兄說哪裡話,你不是我師兄還是什麼。”

“師妹,我不是這個意思。”

桑離心裡很矛盾,先前魚采薇跟他疏離,他有些失落,等魚采薇上門感謝他,買的還是他最喜歡的縈虛靈茶,他高興之餘,心裡又冒出來不太舒服的想法,怕魚采薇恢複到往日的模樣,纏得他生厭,這才沒忍住,特意過來跟她表明態度,又不能說得太直白,這才強調自己兄長的身份。

魚采薇其實心裡跟明鏡一樣,“我知道師兄的意思,這三年多在外,我也想了很多,有些東西經過時間的沉澱,就能還原他的本來麵目,我隻是不習慣鳳師妹來了之後分走師父和師兄的關注,才會變本加厲地纏著你們,其實,我早想明白了,師父從來不是我一個人的師父,師兄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師兄,以後,我會謹守作為弟子、師妹的本分,師兄不必有此煩憂。”

桑離心裡一直憋著的氣刹那間全部疏散了出來,頓時神清氣爽,“師妹能這麼想就太好了,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我一直當你是親妹妹,以後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為兄義不容辭。”

魚采薇笑了,雲淡風輕,再無苦澀之意,“師兄嚴重了,哪有那麼多事,再說,若是我頻繁去找你,萬一讓你未來的道侶誤會,我的罪過就大了。”

一聽到未來的道侶幾個字,桑離的腦海中清晰地浮現出鳳長歌驚豔絕倫的麵龐,不由得會心一笑。

魚采薇看桑離的反應就知道他想到了誰,心裡難免發出一聲歎息。

可惜,師兄並非鳳長歌的良人,隻是滿足了她想要個體貼兄長的兩世夙願。

等到將來,師兄的感情難以抑製,跟鳳長歌表白心意,卻一夕之間,情感破滅。

就這樣,師兄還是願意站在守護者的位置上,處處為鳳長歌保駕護航,直到她的真命天子出現。

“所謂相思,望而不可即,即而不可見,見而不可求,求而不可得,師兄也隻是求而不得的可憐人罷了。”

看著桑離漸行漸遠的背影,魚采薇搓了搓胳膊,總覺得今晚的月光有些淒涼。

“哎,我還在這裡哀歎彆人,求仁得仁,師兄覺得無悔,彆人又有何怨。”

魚采薇飛身上了香樟樹,運行一晚的玄陰煉神經。

待天光透亮,回到洞府,練鞭練劍,徹底適應護腕上的重量。

待到再次迎來東升的暖陽,魚采薇泡了個小澡,將東西歸置妥當,便坐上紙鶴飛往祖師像前集合。

比說定的時間早了一刻多鐘。

祖師像前,已經有一男一女兩位築基期內門弟子先到了,互相見禮後,知道男修叫邱樹雲,女修叫房靈思,一個築基後期,一個築基中期。

就這空擋,蘇穆然到了,剛剛招呼兩句,便見一位打扮得珠光寶氣的金丹女修禦劍而來。

“蘇師弟,我沒來遲吧。”

金丹女修落下飛劍,她的身後走出來一個身穿鵝黃,與女修麵容相似的女孩,十五六歲,練氣六層。

“靜月師姐來得正好。”

蘇穆然介紹,這位金丹女修便是善於養蠶的靜月真人,那個與她麵容相似的女孩,是她的女兒駱雨彤。

魚采薇敏感,總覺得靜月真人在聽到她的名字時,冷淡了許多,駱雨彤更甚,撇開小臉,似是不願與她接觸。

奇怪,不曾見過的人,卻有如此明顯的成見。

蘇穆然當做沒看見,直言:“人齊了,咱們出發吧。”

眾人正要動身,靜月真人卻頓住了腳步,笑著說:“我有一好友,也是養蠶高手,我之前兩次三番想請,她都沒有給準話,剛剛給我傳音,說能跟著一起,各位稍等片刻,她這就來。”

去喬家,不差這一時半刻的時間,大家便依言等著。

片刻之後,駱雨彤指著天上喊起來,“娘,快看,是桑師叔帶著鳳師叔過來了。”

魚采薇第一個反應,向上看,果然是師兄和鳳長歌。

現在,無需探究,她已經知道靜月真人母女對她的成見從何而來了。

飛舟呼嘯升起。

高空之上,雲霄風清。

本該耳清目闊、心曠神怡,飛舟上卻流轉著淡淡的尷尬氣氛。

弗一上飛舟,房靈思和邱樹雲便有眼色地來到舟首,驅使飛舟。

蘇穆然站在兩人身後,把控整體方向,衣角紛飛間更有飄然臨仙的姿態。

靜月真人母女招呼鳳長歌到舟尾說話。

鳳長歌想開口邀請魚采薇一起,就被靜月真人裝作無意間打斷,說有事和她商量,將她拉走了。

被拉走的時候,鳳長歌看魚采薇的眼神裡充滿抱歉。

魚采薇嘲弄一笑,站在舟側,看一片片雲朵被飛舟衝開又聚攏,最後被飛舟遠遠甩在後麵。

桑離左右看看,跟哪個師妹站在一起都不合適,乾脆來到蘇穆然旁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沒多久,魚采薇覺得看雲沒意思了,便依著舟側坐下,心神沉入《蟲經》,讀一讀有靈蠶的那一頁,尤其找到與五彩蠶相關的內容,著重看了看。

靈蠶可不像世俗的蠶種一樣,一生隻吐一次絲,結一次繭,生命就終結了,靈蠶的一生,可以多次吐絲,它們隻有到壽命終結時,才會吐最後一次絲,結繭變蛾。

不同品階的靈蠶,壽命理所當然也不同,正常情況下,品階越高,壽命越長,像喬家的五彩蠶,一階彩蠶隻能活七八年,五階彩蠶至少可以活六百年之久。

五彩蠶,從名字上就知道它吐的絲有五種顏色,不是一隻蠶能吐出含有五種顏色的絲,而是每隻蠶能吐一種顏色的絲,這種蠶合起來有五種顏色的蠶絲,大體是紅色、黃色、藍色、綠色和基本的白色。

這裡的顏色,除了白色,其他隻是概括的顏色,像紅色,不同的環境、不同的桑葉喂養,甚至蠶蟲的情緒,都會影響蠶絲的色調,變成淺紅、深紅或是玫紅色。

五彩蠶的蠶絲,顏色多變,做成的法衣色澤柔和豔麗,就像天邊的彩霞一般飄逸。

缺點是,蠶絲的韌性不出眾,煉製的法衣防禦不如顏色來得吸引人。

絕大多數修士購買法衣,首先考慮的是法衣的防禦功能,其次才是樣式美觀,所以,金絲蠶、銀絲蠶、白玉蠶等蠶絲煉製的法衣更受大眾修士的歡迎,也隻有像林靜兒這樣家底深厚的女修,才會去挑選一件美輪美奐但防禦不足的五彩霞衣。

法衣漂亮,價格也很可觀,據說比同階的法衣貴出五成的價格,就這還供不應求。

魚采薇輕輕搖搖頭,換成她,更喜歡素色的法衣,純素簡單,繡上暗紋低調又雅致,即便黑色,也顯得颯爽。

“哎,有人就是沒有自知之明,什麼都不懂還非得上趕著跟來,這不是存心搗亂嗎?”

靜月真人不知怎地,本來在低聲說話,突然間提高了嗓門,說的話意有所指。

魚采薇知道靜月真人說的是她,連眼睛都懶得睜,更不會站起來辯駁,人家又沒有指名道姓,她站起來反駁不就正應了對號入座嘛。

蘇穆然的臉色微變,有些陰沉,他自然也聽出來靜月真人的話指向魚采薇,可魚采薇是通過他來到這個隊伍裡的,並無執行任務之責,說魚采薇搗亂,豈不是說他安排得不夠妥當。

桑離的臉色同樣不太好看,他不懂什麼蠶呀蟲呀的,又是不請自來的,就覺得靜月真人對他有些意見。

鳳長歌善於察言觀色,見蘇穆然隱隱有怒意就覺不好,又見桑離臉色不善,心裡有些埋怨靜月真人不會說話。

“術業有專攻,靜月師姐養蠶多年,我們是比不上的,就是想跟著多學學。”

靜月真人修煉幾百年,情商不低,很快意識到剛才說的話有些失當。

她忍不住瞪了魚采薇一眼,要不是她,自己怎麼會出言無狀,真真厭人。

有了這一出,靜月真人沒了交談的欲望,乾脆閉目靜坐。

駱雨彤坐在她旁邊,托著下巴,望向舟首,不知道想到什麼,臉色通紅。

鳳長歌依著舟身,垂眸掩飾眼睛裡的情緒,想著心事。

自那日見過張少初,他總共傳過三次音,一次說魚采薇在藏書閣待了很長時間,出來和林靜兒說笑,關係不錯,前日又說魚采薇和林靜兒上了天權峰,應該是要煉製法器,之前魚采薇在器物閣租煉器室,出來臉色慘白,猜測法器未練成才求助煉器師,最後一次,就是今天一早,說魚采薇要去黎輝城喬家看五彩蠶,還接了附近的任務。

先前,靜月真人養的白玉蠶總是萎靡不振,靜月真人心思焦慮卻找不到原因,鳳長歌聽彆人說了一嘴,又和靜月真人打過交道,就去看了看,最後,被穹老解決了問題,從那以後,靜月真人和鳳長歌相交甚多。

這次靜月真人接到宗令,要去喬家參詳五彩蠶的事,就給鳳長歌傳音,邀請她一起。

鳳長歌本來無意去,就婉拒了,今天一早聽到張少初的傳音,臨時決定跟著一起去瞧瞧。

其實,她的真實目的就是為了魚采薇。

魚采薇的變化,隱隱讓鳳長歌莫名產生了一些危機感,她不知道這種感覺從哪裡來,可就是覺得原本的事態不該是這樣的,究竟是怎樣,她又說不出個一二三來。

被這種莫名的感覺吊著實在不好受,鳳長歌本就是果決的人,打定主意要搞搞清楚。

張少初的信息還是太流於表麵,內裡的情況他根本探查不到,所以,鳳長歌決定親自上場,借機跟著魚采薇,就近觀察。

隻是,鳳長歌沒想到,一早出門又碰上師兄桑離,聽她說要去黎輝城,搶著要跟隨。

在祖師像前見到魚采薇,兩人都覺驚訝,鳳長歌是裝的,桑離卻是真驚訝,他知道魚采薇出宗做任務,卻沒問去哪裡,三人湊在一起,總有些詭異的不和諧感。

飛舟在疾行,舟上漸漸沒了聲音,陷入寂靜。

一天一夜的時間,就在靜坐中度過,飛舟很快來到了黎輝城外。

落下飛舟,一行人步行入城,不多時,就來到了喬家。

蘇穆然快到時特意傳了音,剛到喬家門口,喬家家主攜帶兒子喬立鴻就迎了出來。

“蘇道友,可算把你們盼來了。”

喬家主焦慮呀,五階彩蠶昏迷不醒的事情,一直隻有喬家高層知道,底下的人都不清楚,就怕走漏風聲,被城裡的其他幾家發現異常,過來刺探他們喬家。

一旦發現五階彩蠶出事,等待他們喬家的不會是雪中送炭,絕對是落井下石。

黎輝城的資源就這麼多,誰都想自家多占,壓下其他家,甚至希望其他家消失,自家一家獨大才好。

曆來,城中各世家供奉歸元宗,歸元宗反過來庇護黎輝城,隻要黎輝城不亂,世家之間的更迭歸元宗是不插手的。

但若哪家有事求到歸元宗,合理範圍內,歸元宗也不會坐視不管。

這次,為了請到宗內的能人,喬家主可是下了大本錢,將喬家三件壓箱底的寶物供奉給了宗門。

他萬分慶幸,兒子喬立鴻在曆練中結識了掌門公子蘇穆然,不然,送寶都不知道先去哪個峰頭。

時至今日,已經有三隻蠶兒挺不住,生機耗儘死去了。

喬家主的心肝肺都揪得疼了起來。

經過多少人的努力,廢了多少靈石,才培養出百來隻五階彩蠶,即便有死亡,也是壽終正寢,化繭成蛾,留下了很多更有潛力長成五階彩蠶的蠶卵,現今是不明不白的就死了三隻,能不心疼嘛。

喬家主引著一行人到待客廳,互相見禮之後,要為大家接風洗塵。

蘇穆然看了眼靜月真人,才說:“不了,我們來也不是為了吃喝,先去看看蠶蟲吧。”

喬家主求之不得,那焦慮的樣子,掩也掩不住,感激得直道謝。

蘇穆然跟喬家主並排而走,聽聞此話,微微點頭。

喬家主快步如風,眼看著就到了蠶苑。

蠶苑是喬家重地,建在喬宅最深處,有七階防護陣籠罩,處處藏著殺陣和暗衛。

五階彩蠶養在一間寬敞的蠶室,靠牆垂直擺放的格子間,每個格子間外都有陣法流轉,保證五彩蠶的生活環境,也防護它們的安全。

每個格子裡養著一隻五階彩蠶,五階彩蠶成人大腿那麼粗,足有三尺長,在格子裡一點也不顯得擁擠。

隻是五階彩蠶一個個失去了光澤,渾身泛著灰暗的色調,一動不動地趴著,身體癱軟。

魚采薇的眼前閃過幾道暗光,五彩中夾雜著黑色,是五階彩蠶散發出來的氣息。

黑色應該是不好的物質,等到黑色彌漫蠶蟲全身,估計它們的生命也該到頭了。

靜月真人一拍靈獸袋,飛身出來一隻晶瑩剔透的玉色蠶蟲,比五階彩蠶個頭小一圈,卻也是一隻五階蠶,靜月真人是把自己契約的白玉蠶帶來了。

“喬家主,哪隻彩蠶的狀態最不好,我讓蠶寶進去,看能不能發現什麼?”

喬家主羨慕地看著白玉蠶,“靜月道友的白玉蠶莫不是開了靈智?”

靜月真人撫摸著白玉蠶的頭,下巴微抬,“蠶寶還未開啟靈智,不過它的靈性很高,我又養它多年,有些意思自然不必說話,我就能明白。”

喬家主察言觀色,很是恭維道,“道友的白玉蠶未開靈智靈性就這麼高,等開了靈智,定然絕頂聰明。”

靜月真人的下巴又向上抬了些,嘴角翹得高高的。

喬家主見到如此水靈的白玉蠶,再看自家晦暗虛弱的五彩蠶,心裡更多了幾分焦慮,忙利索地打開一個格子的法陣,“各位,已經有三隻蠶兒死去了,這隻蠶兒的氣息最微弱,再不救治,恐怕也……”

喬家主說不下去了,他就怕死字出口就變成了事實。

靜月真人驅使白玉蠶去到格子裡,白玉蠶開始還扭著身子向那隻五階彩蠶爬過去,快要臨近了,卻停了下來,靜月真人哄著催著,它才極不情願地又往前挪了挪,腦袋晃來晃去,始終不去靠近五階彩蠶

見此情況,靜月真人連忙收回白玉蠶,“蠶寶不肯靠近彩蠶,它說太難聞了。”

“難聞?”邱樹雲來到格子邊,手上掐訣,輕輕嗅了嗅,“確實有異味,像是敗腐草的味道。”

魚采薇看著驚奇,邱樹雲居然修了強化嗅覺的功法,這樣的功法少有人修煉,隻有嗅覺非常靈敏的人才會去選擇,修煉後據說能聞到常人聞不到的氣味,想來邱樹雲就是那種嗅覺靈敏的人。

“那怎會?”喬家主難以置信,“來到這裡喂蠶兒的人都是家裡的老人,每次進來都要經過嚴格的查驗,怎麼能帶進敗腐草來。”

敗腐草,就是一種能加快衰敗和腐爛的毒草,葉脈黝黑,散發出一種腐臭味,很遠就能聞得到。

邱樹雲搖搖頭,“隻是像而已。”

“若真是敗腐草之毒,蠶兒們是不會吃的。”靜月真人提醒一句。

“對對對,”喬家主也反應過來,“蠶兒們不會吃的。”

依次又打開了其他蠶蟲的法陣,邱樹雲聞過之後確定,它們身上傳出的味道是一樣的。

房靈思抿了抿嘴,開口說話了,“喬家主,蠶兒生機減退,想來你們已經用過增強生機的丹藥,用的什麼?有效果嗎?”

喬家主苦笑不已,“用了三階生機丹,作用甚是微小。”

房靈思若有所思,“三階生機丹也沒起作用嗎?”

她並不指望喬家主回答,隻是習慣在思考前反問而已。

鳳長歌環視了整個蠶室,“喬家主,每天喂養彩蠶的,始終都是同一個人嗎?”

喬家主顯然明白鳳長歌此問的用意,“並不是,五階彩蠶事關重大,喂養人都是經過非常嚴苛的考核之後才能勝任,目前負責喂養的共有六人,輪流喂養,彩蠶出事後已經審問過了,並無異常之處。”

“那桑葉呢?也都查了嗎?”靜月真人突然問。

喬家主正色道:“查過,桑葉也無問題。”

“即使沒有問題,我們也要親眼看看,問一問。”鳳長歌隨即提出來要求。

喬家主猶豫了,“這……”

蘇穆然勾了勾嘴角,“各項都沒問題,偏偏蠶兒出了問題,那必然是有個環節出了紕漏,喬家主既然求助了宗門,我等來也不是為了走過場的,喬家查的地方,我們都要再查一遍,如果喬家主不願意,我等也不勉強,隻當任務失敗就是了。”

“不不不,喬某絕沒有這個意思,”就是求著宗門來解決問題的,喬家主哪敢拿喬推脫,連忙做了個請的動作,“靈桑還在後麵,各位請,請!”

靈樹外,同樣嚴密的大陣運轉著,看守靈樹的人,是喬家三元嬰之一,喬家主上來就喊了三叔祖,說明了來意。

喬家三叔祖明顯不樂意外人進去看靈樹,隻是喬家的形勢嚴峻,沒辦法,黑著臉,打開法陣,讓眾人進來。

入目,僅有十幾棵靈桑樹,幾百年上千年的都有,一棵棵高聳挺拔,生機盎然,樹葉如碧玉,折射著光輝。

靜月真人直奔那棵最矮的桑樹,不住地打量,“喬家果然不愧是養蠶世家,居然有一棵雲母桑。”

怪不得喬家主和喬家三叔祖不願讓外人進來,就是不想讓他人知道喬家有棵雲母桑。

修真界的靈植靈藥,根據其蘊含的靈力,是有品階劃分的,靈桑樹也不例外。

低品階的靈桑樹喂養低階蠶蟲,高階的蠶蟲放在嘴邊都不稀罕吃,相反,高品階的靈桑樹葉,低階蠶蟲吃了,它也不好消化,甚至會撐死。

當然,一顆靈桑樹,年份越長,桑葉所蘊含的靈氣越多,能跨越界限,喂養高出本身品階的蠶蟲。

雲母桑,就劃歸為四階靈木,能喂養六階蠶蟲,得一棵真是養蠶人的幸事,也難怪靜月真人見之欣喜,她還沒有機緣能得到一棵雲母桑,若是能有一棵,慢慢喂養蠶寶,說不定蠶寶就能開啟靈智,一飛衝天。

這樣想,靜月真人本來當普通任務做的態度頓時變得積極起來,希望儘快找到五階彩蠶的問題所在,解決了,好開口找喬家要一截雲母桑的樹枝,回去培養成樹。

鳳長歌跟在靜月真人後麵,也不住打量著這棵雲母桑,不同與靜月真人的欣喜,她看著看著,居然皺起了眉頭,輕聲說:“靜月師姐,這棵樹有問題。”

“什麼?”靜月真人臉色一變,“有什麼問題?”

修道之人,耳清目明,鳳長歌的話雖輕,在場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喬家三叔祖臉色突變,攸地來在鳳長歌跟前,怒言,“小丫頭,你可彆在這裡危言聳聽,這棵雲母桑生機勃發,靈韻有致,怎會有問題?”

魚采薇打量著雲母桑,還探出神識上上下下過了一遍,確實沒發現有問題。

回頭看邱樹雲和房靈思麵麵相覷,蘇穆然和桑離麵目表情,就知道,發現有問題的,也隻有鳳長歌一人而已。

魚采薇倒沒覺得鳳長歌在危言聳聽,隻是心裡感歎了句,果然不愧是有大氣運的人,能發現常人不能發現的東西。

喬家主的臉色同樣不好看,“鳳仙子說雲母桑有問題,可有什麼根據?”

鳳長歌伸手要去摸雲母桑,被喬家三叔祖阻攔,就退後一步,“前輩說的沒錯,這棵雲母桑確實生機勃發,靈韻有致,正是因為這樣,我才說它有問題。”

“難道雲母桑不該是這樣嗎?”蘇穆然疑惑,在大家的印象裡,好的靈植靈藥,就該生機勃發,富有靈韻。

喬家主跟著應和,“是呀,雲母桑是四階靈植,本就該如此吧。”

好幾雙眼睛盯著鳳長歌,等待她的解釋。

鳳長歌微微一笑,“但喬家主彆忘了,你這棵雲母桑滿打滿算不過六百年而已,離千年還早,就有千年靈樹才能達到的旺盛生機,不奇怪嗎?”

“這……”喬家主一時語塞。

鳳長歌的話說得很明白了,六百年的靈樹上出現了千年靈樹才有的磅礴生機,本身就是反常。

蘇穆然和桑離都見過家族中千年以上的四階靈植,經鳳長歌一提醒,馬上意識到了差彆的所在,認可了她的判斷。

魚采薇則將眼前的雲母桑和華辰真君養的清靈茶樹比了比,同樣是高階靈植,八百多年的清靈茶樹的靈韻還不到雲母桑的一半,確實,有些不正常。

其他幾位歸元宗同門,即便見過千年以上的四階靈植,也是驚鴻一瞥,哪來的機緣細細品鑒,自然難辨,靜月真人都不例外。

喬家兩位就更彆說了,喬家養蠶是有些底蘊,可得到的最高階的靈桑樹,也隻有四階雲母桑而已,多年培養,生機逐漸旺盛,隻當是正常情況,從來沒有想過會有問題。

喬家三叔祖的眼力是何等的銳利,眾人沒說話,就明白家裡的雲母桑真是出問題了,臉色黑得跟鍋底灰有得一比,“小友可知,雲母桑何故會如此?”

他也知覺,稱呼立馬從小丫頭變成了小友。

“是呀,長歌你能看出來雲母桑有問題,肯定也能找到原因,對吧?”靜月真人企盼地看著鳳長歌,她現在跟喬家一樣關心雲母桑的問題,她已經將雲母桑當做自己的一樣。

鳳長歌似乎猜出了靜月真人的心思,拍拍她的手臂,示意她放心,“我要折下一根枝條,才有可能找到原因。”

喬家主可不敢輕易動雲母桑,還是喬家三叔祖果決,右手輕揚,雲母桑的一根細細的側枝便應聲而斷,落在他的手上。

但他並沒有交給鳳長歌,而是遞上前,讓她細看。

鳳長歌圍著側枝細細看,片刻之後,胸有成竹,“果然沒出我所料,這棵雲母桑早被特殊的毒物澆灌過,每次隻澆灌一點點,不會損害雲母桑,反而會催發雲母桑的生機,長久之後,毒物就會滲在樹乾裡,隨著樹乾流轉,好好的靈桑樹就變成了有毒的靈桑樹,毒性微乎其微,根本察覺不出來,但日日用來喂養靈蠶,毒性就會積攢在靈蠶體內,一旦過界,就會爆發,邱師兄聞到的類似敗腐草的味道,應該就是這種毒物散發出來的,雲母桑品階高,五彩蠶每次能吃的桑葉很少,這種情況應該持續了七八年,五階彩蠶才變成現今的模樣吧。”

鳳長歌的話,就像重錘一樣,擊打在喬家三叔祖和喬家主的心裡,每說一句,就錘擊一次,到最後,心已經沉到了穀底。

邱樹雲上前,再次運功,嗅覺發揮到極致,還真聞到了一絲絲敗腐草的味道,對著鳳長歌豎起大拇指,“確實有敗腐草的味道。”

喬家主的肩膀一下子就塌了下來。

喬家三叔祖到底是元嬰修士,心性過人,頗為冷靜,沙啞著嗓子問,“小友既然能看出問題所在,那雲母桑的毒性能否驅除?五階彩蠶可有救?”

鳳長歌微微抬頭,眼睛晶亮,“雲母桑的毒性可驅除,五階彩蠶也有救,不過雲母桑和五階彩蠶的壽命,必然受到了影響,這,我就無能為力了。”

“那已經很好了,已經很好了,”喬家主雙手緊握,總算露出點笑模樣,隻要雲母桑和五階彩蠶能好,喬家就能渡過危機,雲母桑的損失,以後可以用靈物慢慢養回來,五階彩蠶還能一步步地培養出來,“鳳仙子,需要喬家準備什麼,您儘管開口。”

鳳長歌朝著靜月真人眨眨眼,“需要一些靈藥,我這就列單子出來,靜月師姐,師妹法力低微,到時候還需要你的幫忙。”

“沒問題,隻要你招呼,讓乾什麼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