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第203章 嫡嫡道道(1 / 1)

天氣越發炎熱, 以往熱鬨的平康坊卻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中。

平康坊,長安城最熱鬨的地方,寶馬香車狹滿路, 五陵少年打馬過, 羅綺滿街香滿坊, 門門開處見紅妝。

這兩個月的平康坊卻一改往日的熱鬨,哪怕是白日也依然家家戶戶掩著門。

當朝右相李林甫的府邸便位於平康坊東南側, 右相喜歡在家中處理政務, 平康坊臨近官署和三大內,方便右相傳召官員。

近來平康坊的情況卻不太好,整個平康坊南側安靜的針落可聞,來來往往的每一個人麵上都滿是凝重。

無論他們心裡是高興還是暢快, 可在這片布滿了李林甫眼線的地方裝也裝出凝重來。

李林甫的病終究還是遮掩不住了, 他徹底病倒了, 病得起不來床。

他依然是右相, 哪怕是病重到已經站不起來了也沒有人敢在他麵前蹦躂。

楊國忠試圖趁他病要他命, 然後李林甫上奏言南詔叛亂,楊國忠身為劍南節度使理應親自到戰場帶兵平定南詔叛亂。

聖人差點就被李林甫勸動了, 最後是楊國忠入宮抱著楊貴妃的腿哭了一頓, 楊貴妃又和楊國忠一起對著李隆基哭訴許久, 李隆基才暫時壓下了把楊國忠送到劍南領兵平叛的心思。

之後楊國忠就老實了, 其他人就更老實了,一致決定他們不和將死之人計較, 等李林甫死了再算賬也不遲。

君子報仇, 十年不晚。楊國忠心安理得掩蓋了自己玩不過李林甫的事實,自己給自己洗腦“明明能熬死老頭,乾嘛非要自己動手”。

再好的藥也隻能減慢生命的流逝, 而無法阻擋死亡那越來越近的腳步。每日都有幾十斤價值千金的藥材源源不斷流入右相府,可依然無力回天。

千年的人參百年的靈芝,還有大唐最好的大夫都無法讓病重的右相好起來。

無計可施的右相府郎君女郎們隻能去尋求鬼神之助,道士高僧尼姑在右相府來來往往,整個右相府牆上都貼滿了黃色的符籙,牆根堆滿了燃儘的香灰,就連右相府的布局都改了又改,今日拆一堵妨礙命格的牆,明日移栽一棵化解風水的樹……

楊國忠也悄悄私下養了一批走旁門左道的神棍,讓他們和右相府的那些高人鬥法,最好能立刻反噬到李林甫身上,咒死他。

作為已經在長安城經營出了名頭的神棍,元虛生很苦惱。

右相府的人已經來請了他兩次了,楊府的人也來請了他兩次了。

老天可憐見,他就是個混吃混喝的假神棍,這樣的大事他怎麼敢摻合啊。

元虛生唉聲歎氣,心想要不然乾脆跟李適之學著,也摔斷一條腿得了。

李適之前不久又又又摔斷腿了,他現在已經形成了一套應對朝堂腥風血雨的有效策略——隻要一有不好的苗頭,他就立刻出門左腿絆右腿,摔斷一條腿臥床躺個個月,等風頭過去了再上朝。

逃避可恥但有用,靠著這招有事沒事摔斷腿的絕招,李適之愣是在李林甫和楊國忠的鬥爭中偏安一隅,安穩坐在了左相位置上。

“元道長,我家郎君已經在門外等著您了。”一個麵上帶著一道刀疤,單薄的衣服甚至遮掩不住他那結實肌肉的男人站在廳門前,麵無表情看著元虛生。

吃飯全靠一張嘴,手無縛雞之力的元虛生慫了慫頭。

“這就來。”

他心裡暗自叫苦,李林甫和楊國忠哪個也不是講理的人啊,他們才不會做“顧茅廬”的美事,隻會派人提著刀威脅他!

元虛生戰戰兢兢跟著管家進入了李林甫的臥房,看到了須發皆白、身形乾瘦,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李林甫。

倘若不是那個骨瘦如柴的胸膛還在微微起伏,元虛生幾乎認不出躺在這的還是個活人。

元虛生多少也學過一點醫術,看到明顯已經是病入膏肓的李林甫後,元虛生嘴唇動了動。

都這樣了還治什麼治,彆說他隻是個假神棍了,就算是個真神仙也沒法起死回生啊。

“元道長,還請你幫家父看一看。”李岫焦慮拱手。

元虛生心想,我看有什麼用,人都病成這樣了你就是把閻王請上來看都沒用。

可表麵上依然要扯出一副凝重模樣,上前去看了一看,而後捋著胡須搖頭晃腦道:“老道需回家後開壇做法,沐浴焚香七七四十九日詢問上神。”

李岫有些失望,卻也沒有接著強逼,隻是告訴元虛生四十九日後他會派人上門要結果,隨後就讓人送走了元虛生。

元虛生前腳還沒有離開廳堂,後腳另一個穿著僧袍的賴頭和尚便被請了進來,元虛生打眼一瞧,也是他在長安城的神棍同行。

無計可施才問神佛,元虛生心下了然,李林甫估計是真的不好了。

回到自己府上後,元虛生表麵上裝模作樣吩咐道童去開壇做法,下一秒就立刻仿佛被狼追著一樣步並作兩步竄入了書房。

“我找找我找找……”元虛生一臉苦瓜相,萬一那些同行都沒什麼好法子豈不是四十九天後他還得硬著頭皮給右相府一個說法?

元虛生撅著/屁/股一頭紮進箱子裡翻箱倒櫃。

《市場營銷入門》,不是這本。

《中老年健康護理》,也不是這本……

壽安公主也沒教過他該怎麼糊弄李林甫啊。

元虛生頭上熱出了豆大的汗珠,最後隻能無奈長籲一口氣,提筆寫了一封密信,想了想又把其他幾個這段時間請他同行過門過的朝中官員名字給添在了密信中,派人快馬加鞭送到朔方。

朝中人心浮動,表麵上風平浪靜,實際上暗波湧動。元虛生和他的同行們這段時間生意好了不少,所以元虛生早早便嗅到了風雨欲來的味道。

此時的藥羅葛部落正在準備送親。

葛薩部落和奚勿耶部落越打越上頭,兩個部落之間的戰況越發焦灼。

隨後兩個部落一前一後選擇了傳統破局方式——求援。

葛薩部落如今還不知道藥羅葛部落的可汗已經換了人,先前懷仁可汗就和葛薩可汗口頭結下了盟約,將藥羅葛嫻嫁給葛薩可汗為可敦來締結盟約。

那時候磨延啜就和葛薩部落私下約定好了,等到磨延啜繼位以後兩個部落就一起發兵攻打奚勿耶部落。隻是李長安派人提前給奚勿耶部落通風報信,不甘淪為魚肉的奚勿耶部落立刻就發兵打了葛薩部落一個措手不及。

如今戰況焦灼,葛薩部落自然就想起了自己的盟友,派使者前來請求將婚期提前,兩個部落立刻結盟,要求藥羅葛出兵。

隻是兩個部落距離甚遠,草原上的消息又流通的十分緩慢,葛薩部落到現在也不知道坐上藥羅葛可汗位子的人不是磨延啜,而是那個他們先前商量好的結盟見證物藥羅葛嫻。

葛薩的使者一來到藥羅葛部落就被蘇嫻命人軟禁了起來。

直到李長安收到奚勿耶部落派人送到大唐的求援信之後,蘇嫻才派人接見了葛薩使者。

“使者見諒,我家可汗病重,不便接待你們,直到昨夜才醒了一陣,交代下來說結盟照舊。隻是可汗身體不好,怕不能親自接見爾等了。”藥羅葛的新任丞相虛偽道。

懷仁可汗病了兩年了,葛薩使者也知道懷仁可汗身體不好,沒有在意為何現在才告訴他,他更在意的是借兵之事。

“那之前說好的五千精兵?”葛薩使者追問。

藥羅葛大丞相微笑:“自然會隨著為大居次送嫁的車架共同前往葛薩。”

隻是五千精兵是藥羅葛的精兵還是大唐的精兵就不一定了。

藥羅葛大丞相應付完葛薩使者後便回到王帳回稟了蘇嫻。

見到和蘇嫻親親熱熱擠在一張墊子上的李長安也見怪不怪。

藥羅葛部落這邊動作很快,隻用了日時間便整合完了送嫁的隊伍。

葛薩使者看著五千身強體壯的精兵之後麵露喜色。

這藥羅葛部落的軍隊養的真壯啊,各個年富力強,裝備精良,心下暗喜有了藥羅葛軍隊增援,必定能夠輕鬆拿下奚勿耶部落。

草原部落看似全民皆兵,實則魚龍混雜,下到十歲的半大孩童,上到五十歲的老人和健壯婦人都算入內才能湊齊占人口數目一半的軍隊。

裝備就更不用說了,都是撿大唐人不要的破銅爛鐵,一大半人連鐵器都還用不上。

再看看自己麵前這支軍隊,乍一看士卒年紀都在二十歲之間,各個高大健壯,身上穿著鎧甲,手裡拿著長矛,甚至還有一些士卒背上背著弓箭。

威風凜凜殺氣十足,一看就是精銳裡的精銳。

葛薩使者眼饞得眼都紅了,一時間也沒有注意到那位頭戴麵紗被扶上馬車的“大居次”似乎身材有些過於魁梧高大了……

蘇嫻很有契約精神,既然先前兩個部落說好了嫁過去的是大居次,那就不會改。

這可是嫡嫡道道的懷仁可汗嫡子,身份高貴,足以顯示出她的“誠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