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至沒能堅持到堅持說完最後一句話,隻來得及在燭端說出那句‘我們等你’後心咯噔地跳了一下。
之後他就陷入了無儘的回憶中。
他看見自己稚嫩的身影奔向了兩個大人。
他以為那是自己的父母,舉起手想要讓‘莫至’停下來,彆去找罵,卻看著那兩個大人張開雙手接住了‘莫至’,揉了揉他的肉臉:“哎呀,這是哪家乖寶寶呀?”
‘莫至’咧起嘴笑了笑:“燭端家的。”
那兩位大人互相對視一眼,都笑了笑,摸摸‘莫至’的頭:“對呀,我們燭端家的。”
“給我們家燭端做童養媳好不好呀?”
‘莫至’單純的一點頭:“好。”
就這麼賣出去了?
莫至在草地上看的牙疼。
他小時候為什麼能那麼好騙。
可是,他也想去揉一揉。
畫麵一切,就到了他的父母的場景。
他對這些已經習以為常。
看著自己父母指責跟哥哥打架後卻揪了哥哥的一塊肉的自己,他有些不太開心。
莫至走過去微微蹲了蹲身,揪住母親的頭發:“老巫婆!”
母親不知道怎麼回事,隻覺得自己一陣頭疼:“我被你氣的頭疼!”
莫至:“......”
哥哥幸災樂禍的一笑,等父母教訓完‘莫至’後就咯咯笑著離開了客廳。
‘莫至’留在客廳裡,拿起桌上被洗的一乾二淨的顏料盒,委屈的嘟嘟嘴,嘟囔:“可是...我隻有這一盤顏料了啊......”
小時候他的零花錢遠遠不足買他畫畫的用具,隻能夠一個月一個月的存下來,然後抽出學校生活費後剩下來的錢去買。
現在一下子洗掉,他便也沒了在後花園畫畫的消遣了。
畫畫其實也從來不是他的喜好。
他隻是為了讓自己不去想,不去看,不去聽。
他隻是為了自己不去悲傷。
他隻是為了消遣。
悲哀。
到頭來,他一個愛好都沒有。
這就導致了‘莫至’第二天被燭端找上,一塊去參加燭端朋友組建起來的‘山區探險’時都是蔫蔫的。
剛開始他還悶悶不樂,但一看到燭端那些不討厭自己,也很喜歡自己這個嫩嫩的朋友和家長後眼睛一亮,笑著一塊走上了山。
燭端在山頂的時候仔細傾聽了他的事,之後看著不斷翻騰的白雲。
“你很喜歡畫畫嗎?”
在外他肯定要裝作很喜歡畫畫的。
“很喜歡。”
燭端卻搖頭:“不,你不喜歡。”
“你喜歡玩兒。”
“我可以陪你玩。”
“所以你是喜歡我。”
燭端認認真真的握住了‘莫至’的手:“你喜歡我,我會負責的。”
“我以後,什麼都給你買!我會很努力賺錢,就像我媽一樣!”
隨著這句話的過去,他也從這時候的幼稚時期,到了初中的時候。
燭端的身材高挑纖瘦,卻能夠背起莫至。
那時候,燭端初三,莫至初二。
情寇初開的年紀,燭端卻藏的很好。
但當莫至跟他表白的時候,又是一副什麼都不會的樣子,臉紅的要爆炸。
他非常認真的把莫至背上遊玩的目的地,後麵那些一齊來遊玩的同學被甩的老遠。
他說:“我答應以後要養你的。”
“我很愛你,也很喜歡你。”
“所以我也想養你。”
“你不用去思考以後該做什麼,你喜歡什麼就去做。”
“就當是試試。”
“我給你兜著。”
“就像......你給我兜著我的罪惡一樣。”
莫至看著這時候還稚嫩的很的燭端,突然覺得很久違。
很久沒有看到那麼純情的燭端了。
臉還有一點肥的意思。
想掐一把。
比他長大以後那副見誰都要炫耀一下的樣子好多了。
期間很多痛苦的記憶,都被他拋在了腦後。
比如他的哥哥在小學時將他打的奄奄一息,老師把家長叫來後卻說是莫至不懂事,把他哥哥給惹急了。
再比如他因為哥哥想要害他,記憶消失,不省人事的時候將他拋棄在醫院,割斷所有關係。
又比如他小時候第一次抽血給體弱的哥哥用時,母親緊張的跟護士說儘量抽多點,就算有些危及生命也沒有事。
護士都要比他的母親關心他:“他隻是個孩子!!”
這句話他也在燭端嘴裡說過。
在聽到他父母問以後還能不能抽血時,跑進來揍了父母好幾拳的燭端嘴裡。
“他也是個人!”
他是人。
他會有愛好。
他會有感情。
他應該活著。
他輕輕伸出手想去觸碰一下正在被抽血的自己,但他虛無的手隻能穿過孩童白皙的皮膚,虛虛的環住孩子瘦弱的肩膀。
再一次穿過記憶時,已經是十八歲的他。
他依然是過一年忘一年,誰也記不住,有些對他展露出來好意的人也被他給忘掉了,他也總是沒有辦法去記住那些人。
他無可奈何的縮在宿舍門後,看著空曠的宿舍裡隻有窗台的那盆花在隨風晃動。
班裡同學都因為他每次的冷漠,討厭他。
但他沒有辦法。
記住了,就會忘去,忘去了,就會傷心。
這也許隻是他的自我保護而已。
原本他是在放學時,被一些同學欺負,但這回沒有。
一個穿著短袖校服的男孩出現。
男孩身邊有一個更為高大的人環著他肩膀。
男孩走過來,將地上的莫至扶起來後一腳踹開了想要勒索莫至的那幾個人。
跟著男孩一塊過來的也是個學生,但打架技巧非常厲害。
男孩扶著他,問:“同學,你還好吧?”
莫至握著男孩的手臂,問:“你叫什麼名字啊?”
男孩儘力在自己冷淡的臉上扯出一抹笑:“莊望。”
這就像是一個引子,引起了他所有美好回憶。
他再次回到了很久以前。
在哥哥搶了他很喜歡的玩偶後,父母走過來把玩偶還回來,很僵硬的撫摸著他的臉:“至至,下一次哥哥要是再搶你玩具,就來找媽媽!”
在哥哥在學校打他的時候,很多同學都去找了老師,也有一些同學跑進來護著他,去指責哥哥。
父母到了學校後也站在莫至這邊去教訓哥哥:“他是你的弟弟,你不能欺負他!在學校你還是個學長呢,怎麼能欺負學弟呢?”
燭端沒有出現。
還有那場車禍,父母黑著臉將他搶救回來後抱著他:“至至不怕。”
可是他原本就不怕啊。
又是他的出生。
“哥哥要有弟弟咯!開不開心呀!”
原話裡,他明明是個血包的。
是他的記憶錯了嗎?
還是說,原本的記憶,所有人都很喜歡他的。
可是他很空虛。
他的燭端呢?
那個說要養他的燭端呢?
十八歲生日,父母給他開了個生日宴。
他看著那個大蛋糕,發泄似的摔毀了。
父母也不生氣,看著地上那個大蛋糕,擔心是他不喜歡或者哪裡不開心了。
他隻是討厭這些虛偽而已。
這些記憶就這樣停頓了一些,隨後在莫至跑出屋子後見到了燭端。
燭端站在門口,身上難得的穿了一件黑色西裝,手裡拿著一大捧梔子花,白色花瓣在風中淩亂墜落。
他走上前。
燭端拿著梔子花走進,在他走到自己身前後遞出了梔子花。
他說:“十八歲生日快樂。”
這是他不存在的十八歲生日。
原本記憶中,燭端沒能回來,沒能出現。
他看著燭端,伸出手去接那捧梔子花,卻直接穿過了梔子花。
這打破了他的夢。
“醒來吧,我等你。”
燭端對他咧起笑。
眼前場景一瞬間變成了許許多多的照片,從他的眼前一張張滑過,快樂的,悲傷的,交雜無錯。
樂悲交喜。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恍然醒悟。
“三年了嗎?”
他嘟囔了一句,轉身往全是人的金光大門走去。
那兒有很多人。
淩燦厭、林臨陽、林凜海、江烊鬱,唐喻搖、橙文予、木甜添,還有許許多多他接觸過的人。
最重要的,是站在門前那個捧著梔子花花束的人。
他奔向夢的出口。
他奔向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