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端看完他的臉還不夠,從他身後看了眼客廳,驚訝到:“你家裡那麼乾淨?”
莫至看了眼:“嗯。”
單音節落地後沒人再繼續開口說話。
過了會後。
“我在租房軟件上看到你了。”
“你好像缺一個愛乾淨、不怕貓的租房室友?”
莫至原本在看著陽台那邊角落放著的白色梔子花發呆,被他一句話喚回了神,先是放空盯著梔子花愣了會,隨後才轉過頭去看著燭端的臉認真回答:
“嗯,掛了半年了。”
燭端抬起手用食指點了點下巴,眼睛向下垂著,不知道想了些什麼,再開口時就是努力拉近距離的一句話:“我想我們應該也算熟悉了。”
“嗯。”
“所以,請問我適合當您的合租室友麼?”
“我很愛乾淨的,這貓我也不怕。”
說這句的時候,燭端笑著隔空點點陽台那邊的籠包。
‘嗶——’
一輛汽車飛馳而過,地上集聚而起的水窪被輪胎壓的飛濺起一大片水花,走在人行道大路上的一些人被這沾了泥沙的說濺到,全都對著那駛過的黑色轎車呸了一聲:
“什麼人啊這是,不知道下雨天開車要減慢速度嗎,等會拐彎打滑了看你怎麼辦!”
走在人行道最外麵避開人群的莫至抬手揉揉發疼的太陽穴,對於全濕的衣服很無可奈何,把今天剛穿第一次的薄外套脫了下來放到背包裡後跺了跺腳,努力讓自己暖一點。
今天的溫度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特彆高或是悶熱的,而是因為一場大雨驟降,穿著短袖會覺得有些冷,穿了外套又會覺得隱隱的熱,讓人都不知道穿什麼衣服好。
想起熱莫至腦子裡又浮上來燭端笑嘻嘻的身影。
昨天燭端剛說完要做莫至的合租室友後莫至就感覺到一股子的煩躁,好像很久之前,他曾有過那麼個人一直煩著自己。
他沒忍住,問出一句:“我之前是不是和你認識?”
燭端很驚訝:“原來你記得啊。”
“之前你初一的時候,不是有個初二學長跟你立了仇整天在窗戶那跟你聊天嗎?”
燭端淡淡笑著:“那是我。”
“……”
沒見過把立仇說的像是結交一樣的人。
既然立了仇為什麼還要聊天?找揍嗎?
但他更煩惱於燭端要跟自己合租:“你不是已經跟橙警官合租了嗎?”
燭端皮笑肉不笑,把他拉出來打開了隔壁那扇門,讓他去看客廳。
他持著要禮貌小心地看了一眼。
客廳裡乾乾淨淨,但擺放的東西卻亂的不像是個客廳,像是個……
還沒裝修、打扮好的房子。
“橙文予那小子說我打掃乾淨後把收拾東西的任務交給他,但等我打掃乾淨後他就因為案子走了,去了公安局。”
“到現在,隻要案子一日沒結,那麼他就一天收拾不了。”
燭端對著他比了個一。
所以合租的事就這麼落下了。
就是他把隔壁橙警官精心挑選的合租對象給挖了過來這點讓他有些愧疚。
燭端接了個電話後匆匆留下一句‘明天搬過來’就拿了傘走了,但打開的時候傘骨不知道什麼時候壞了,又拐回來找莫至借了把傘。
現在已經不下雨了,莫至在家裡坐的沒意思,出來亂逛。
但誰知出來之後更沒意思了,還被汽車輪胎滑起的雨水濺了一身,剛到沒幾天的新外套也被打濕。
昨天那個公園就挺好的,平時都沒什麼人。
不過等被人群擠到公園最裡邊魚塘的石橋上後。
一輛閃著與昨天相同亮度的紅藍色光亮警車從大門口駛進來,好幾個警服穿的端端正正的警察拿著警戒條從車上下了來,看到他後把他留了下來,並且不允許在警方偵查完現場前離開公園。
莫至:“……”
因為沒有報警,被當成了嫌疑人。
早知道今天爛在家裡了。
“你們偵查著現場,把他給我。”
一道熟悉的聲音。
莫至抬起頭看到燭端那張笑意吟吟的臉,穿著隨意的男人臉帶著笑,和身邊的警察交流著。
“他應該隻是走路的時候被擠了過來。”
燭端抬起手很隨意的指向石橋另一邊熙熙攘攘的人群。
同時還有一個蹲下來試圖降低自己存在感慢慢前行的小孩被他單手拎了起來,小孩掙紮幾下,見掙脫不開他的束縛後垂下了腳,等待審判。
“先把屍體撈上來。”燭端拎完小孩又過來拉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出警戒線外,身上穿著的還是昨天那件沾上幾片黑玫瑰花瓣的黑襯衫,“你怎麼在這?”
莫至掙開他的手:“你不是知道我閒逛來的嗎。”
燭端依然保持著笑意:“詢問一下,我難免有猜錯的時候。”
說完這句後燭端的眼睛看都沒有再看他,皺著眉看向驚呼的那個方向,莫至在被他塞進外表很貴的跑車裡時餘光看到了一點點腫脹的像塑料皮一樣的東西,但隻來得及看一眼,就被燭端塞進跑車裡跟小孩坐一塊。
跑車的門被關上後,他看著小孩:“你認識那個叔叔嗎?”
小孩很鎮定,環著手靠上了椅背:“當然,他是我鄰居。”
“真棒棒。”
“......我已經十三歲了,不需要這種疊詞誇讚來哄。”
“哦,棒。”
小孩一撅嘴,把頭靠上了旁邊的車窗玻璃上。
石橋上。
每一個圍在屍體邊上穿著警服的人都很嚴肅,更彆說戴著手套的法醫小姐了,提了一下勒的死緊的口罩:
“屍體發現的太晚,已經呈現巨人觀,等會要再顛一下那麼這個公園就得暫停開放大半月......死者是被勒死的,喉部有明顯紫色痕跡,瞳孔放大,眼睛結膜因毛細血管破裂出血,眼球突出。”
“把屍體帶回警局的時候小心點,駕駛的時候也慢點。”
“具體泡了多久還要回公安局好好看看,肉眼看不出來。”
“也不知道這凶手什麼心理,還要把一個蠟燭塞進屍體喉嚨裡......”
屍體全身腫脹,現在被蓋了層白布,露出來的一小部分綠色皮膚還有被啃食的跡象,惡心的蛆蟲帶著水漬爬了滿地,讓人看著就不想靠近。
莫至坐在車裡,能看到屍體被啃食的不像樣子的腳,跑車停在石橋的不遠處,有幾隻蛆蟲蠕動著往這邊爬來。
身旁的小孩突然開口說話:“我剛剛看到屍體了。”
“嗯?”
“長的老難看了。”
“有多難看?”
“皮膚綠色的,還有蟲子在水上。”
這個魚塘水並不深,隻要有人用心看,那麼就能看到微微浮在水麵上的手和蛆蟲,這個小孩被擠到橋邊扶手被迫看那麼久,能看到也不奇怪。
小孩的表現還算好,換作彆的普通人一看到就得大吐特吐,被莫至直接踹下這輛車。
燭端走了過來在車窗玻璃上敲了幾下,小孩被這幾下嚇了一大跳,一邊嘟囔一邊靠近莫至:“我還以為屍體站起來敲門了呢...”
莫至哭笑不得。
“你下來。”
“哦。”
莫至下了車,被燭端拉著走到了跑車的前方拉開副駕駛車門塞了進去,燭端把他塞進去後手掌撐著副駕駛椅墊:
“你坐這,彆跟那小孩聊太多,他儘說些惡心人的玩意。”
小孩炸了:“誰惡心人了?”
燭端輕飄看了他一眼:“誰知道。”
車門被重新關上,燭端走到了警察那邊從石橋上往下看,越看眉鎖的越緊,最後他指著魚塘水麵說了些什麼,莫至聽不到,但從口型看得出來說的是魚塘和石橋上方的高度。
莫至遠處目測了下石橋跟魚塘水麵的高度,剛剛好是一個成年男性的高度,如果死的人是名成年的男人,那麼石橋上隻要有個人緊緊拽著成年男性的手,死者就不會掉下去。
不過應該不是意外。
如果是意外的話,那麼那名成年男性可以直接上岸。
因為公園裡的水是真的很淺。
燭端戴上了手套,用手指輕輕摸著石橋扶手上的碎石:“這附近的監控被人毀壞掉了?”
“向老板詢問的是這樣的。”
“那就拍不到了。”
燭端摘下手套,邊走邊說:“這裡有繩子摩擦出來的痕跡,旁邊有碎石,中央是一條線的寬度。”
“現在沒什麼工具,模擬不了現場。”
“但也大概能解釋的清楚。”
“死者被凶手用繩子綁住脖子或任意一處窒息的地方,吊在石橋邊,而因為重力,這裡留下了痕跡,凶手應該不是長期作案的人。”
“但問題是,凶手是怎麼做到在死者死後,將繩子收回來的?”
“並且死者死亡的時間,有一點把控不好,極有可能死者活著上來,並且報警,這也是個問題。”
“這邊屍體為什麼那麼久才被發現?”
“這個先放一放,我這裡有三種拋屍可能,一,是死者是在這裡被勒死的,但繩子要收起來,就隻隻能在繩子末端加上鉤子,之後將人吊於石橋邊。
“二,是在其它地方將死者勒死,隨後在石橋上投放屍體,扶手上是將屍體放下去的拖拉痕跡,三,則是往屍體裡塞進石頭,使得屍體浮不上來。”
“這些倒過來後…因為都帶有水,倒像是釣魚的過程,第一種最為相像,圍繞公園去問有沒有經常去釣魚的人,再問問老板最近有沒有開放什麼活動。”
說完這些話後燭端把手套還給了身邊嘴巴張的跟‘O’一樣的橙文予:“你先調查著,我有事,屍檢報告出來後通知我。”
橙文予連連點頭。
莫至坐在跑車舒適的座椅上,從橙文予張的特彆大的嘴巴看出來燭端分析的可能還挺有理。
還算厲害吧。
小孩又扒著主駕駛位煩他:“你看到他們怎麼調查了嗎?我真的超級仰慕燭哥哥的,他好像什麼都能看出來。”
“沒有。”
“真遺憾,我看到過。”
“那你去跟著燭哥哥。”
“我不敢。”
燭端一回來拉開主駕駛那邊車門就聽到這段對話,覺得有些好笑,坐下來綁好安全帶在褲袋裡拿出來兩顆糖,一顆給了莫至,一顆給了小孩:
“行了,林臨陽同學,把手給我拿下去,不然找你媽媽告狀。”
林臨陽同學立馬收回了手。
莫至在副駕駛上不緊不慢剝開了糖的包裝塞進嘴裡,塞完後就偏頭看著外邊不怎麼好的天色發呆。
燭端為了林臨陽同學的安全,先把他送回了家,在林母的萬般請求下答應這幾天幫忙帶孩子。
一回到地下車庫停了車燭端就給他開了車門的鎖,拔鑰匙下車的時候還順帶撩起頭發耍了個酷。
莫至一回到自己所在的樓層後就能看見那個明顯的黑色行李箱立在門外,他疑惑的走過去扭開門把手把行李箱搬進去,說:“你可以直接放進來的。”
燭端跟著進去後蹲下來摸了把跟著莫至的籠包:“打你電話你不接,為了不嚇到你,隻能委屈委屈放在門外了。”
主人都還沒說‘委屈你了’,他這個等著哄的倒是先說自己委屈了。
莫至回想了下自己留給燭端的電話號碼,恍然大悟:“不好意思,我給的是工作號。”
“......沒事。”
莫至工作號是另一個號,但基本上每到六七八月就會拔下來放好到書房裡,等到九月心疾痊愈後再拿出來插卡。
“你六月不工作嗎?”燭端不知道他的主要工作是什麼,拉著行李箱當自己家一樣逛了逛,想到他工作號電話都不接,有些奇怪。
莫至幫他打開了準備的房間那扇門:“六、七八月不工作,休息。”
他對外都是這個借口,即使很多存夠了錢趕著來找他約的人都在哭唧唧的求他再接幾個,他也鐵石心腸的堅決說‘no’。
“你什麼工作?”
“畫畫。”
“哦,學藝術的?”
“算是吧。”
莫至抱著籠包站在門口那看他收拾房間,等他收拾好了床單鋪開來時才想起客套客套,剛想回問他什麼工作,又想到自己已經知道了對方的動作,不知所措的站在門口,不知道是該回書房還是繼續站在這。
燭端好似看透了他的想法,拿出幾件衣服放進衣櫃裡後說:“家裡開公司,等著我顧問做完了過去經營。”
莫至點點頭,摟著想要進房間好好巡視一下這個看上去也是自己領地的籠包,帶它進了書房。
轉身時餘角看著了點閃過的銀光,莫至回過頭剛剛好跟反著光的瑞.士.小刀的刀尖對上麵。
看到這個很顯然就是為了護身用的小刀後莫至模模糊糊想到了跟淩燦厭通的一個電話。
“燭端他一個月總是有好幾天不在,找不到他也聯係不上他,有時候想找他來工作都找不上,他後來解釋了,說是什麼,心理治療?這還挺嚴重的,局長準許他了。”
燭端是不是隨時都很危險?是家裡跟他不合嗎?
思考到危險這點後他又想起很久之前一個單主提起過的另一個次元世界。
這個次元世界說的是宇宙中另一麵的空間,可以說是另一個世界,也可以說是宇宙中無法解釋的空間。
之後,單主就神神叨叨的,總是說自己就去了,很危險,會被凶手殺,會被死人殺什麼的。
燭端也是這樣嗎?
應該不是吧,沒有驗證的。
書房靠椅非常大,能環住莫至整個人。
莫至坐在了大窗戶前,籠包自個跳上了他的腿團成一團,剛好給他拿著的本子做了支撐。
莫至感覺到自己越來越不想說話了,連應付都不想了。
對著窗戶不時吹進來的微風他越吹越煩。
吹著吹著乾脆跳下了靠椅跟著貓一塊出去找些東西吃。
燭端剛好過來敲書房的門,他開門的時候手還舉著作叩門狀,看到他出來後也沒有被嚇到,對著他禮貌一笑:
“不知道該拿什麼作為你肯把我救出橙文予家的報答,所以就煮了些飯菜,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今天還沒有吃過東西?”
莫至垂下眼看著籠包扒拉了下燭端的褲腿,還硬咬著燭端的褲子要他跟著自己走,不想開口,嗯了聲。
燭端對他一笑,跟著貓一塊去了廚房,看到貓撓廚房門的時候給它開了門,看見籠包自己鑽進了貓糧袋把貓糧挖出來吃後微微訝異:“你這貓還會自己找貓糧吃呢?”
看著桌上跟自己廚藝很明顯是兩個世界的飯菜莫至根本不想再回答,端起碗就開始悶悶的吃。
在客廳裡冷冷的環境下吃完飯後莫至站起來很好心情的回答的剛剛的問題:“有時候我比較忙,出去之後回不來它就自己找貓糧吃。”
“沒有就自己去飯桌上找剩飯。”
燭端簡直要對這隻貓立起崇拜意味:“那麼厲害啊。”
他蹲下來點了點籠包的貓爪,第三次呼喚:“籠包?”
籠包終於意識到自己親愛的主人給他起了個名字,對著燭端喵了聲。
莫至渾身骨頭都散發著累,回了房間後門都沒關,就這樣在房間裡翻了會,翻著翻著突然感覺到一陣頭暈。
一瞬間,意識全失。
在朦朧視野裡,他看見燭端很著急的跑過來:“你...!”
再醒時,眼前一片白色。
兩邊耳朵除了耳鳴聲以外就是一些鬼哭狼嚎的聲音,還有家屬在門口祈禱著自己家人下一場手術能平平安安出手術室。
應該是在醫院裡吧。
後腦勺都是酸痛的,想撐著手坐起來,就聽見自己旁邊一個聲音:“哎小心手!”
燭端?
等坐起來後眼前又是一白,腦子暈的跟直接扔地球繞著圈一樣,很久之後才有了場景凝聚。
那是一個屍體,穩穩掛在了石橋上懸空著,青紫的那張臉正正對著莫至看來,他抬了腳想過去好好查看一下。
後腦勺忽的一痛,他暈倒在地,一個身體矮胖的男人拿著魚竿從他眼前走了過去,走過去的時候腳重重踩在他的手背上,疼痛使他抬起手努力地推著男人的手。
一瞬間,腦子突然清醒——這是今早在石橋上遇到的案件現場!